聲音空靈而清脆。

寒潭水面泛起漣漪。

這般自來熟？

陳漱淵微微皺起眉頭。

不過轉念一想。

王念之恐怕私下對他妹子講過有關自己的事。

畢竟當初甚至還有結親的機緣。

再加上如今陳王兩家關系頗為融洽。

倒也不算太突兀。

陳漱淵理清了思緒：

“在下冒昧闖入，還望仙子見諒。”

仙子？

女子又愣住了。

兩人四目相對眨了眨眼。

此時方才如夢初醒般。

陳漱淵有些奇怪，不過仍舊拱手：

“在下誤入此地，不知仙子兄長現在何處？”

兄長？

潭中女子上下打量了陳漱淵一遍。

好似重新認識他。

陳漱淵竟從她的眼中看出幾分......

無語？

這是什么奇怪的眼神。

陳漱淵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兄長外出，道友卻是來錯了時候。”

不過她隨后意識到了什么，神色驚訝，

“你竟能無聲無息闖進這里。”

陳漱淵只說是誤入一處古傳送陣被傳送到此。

女子臉上露出懷疑的神色。

不過最終還是沒多說什么。

指尖輕抬，一縷霜氣纏繞住他左肩。

“傷成這樣何必行禮？”

那霜氣冰涼刺骨，卻帶著療愈之意。

陳漱淵心頭微動。

王念之的法力極重殺伐。

他的妹子法力也修霜氣，但兩者卻又完全不同。

她的法力雖凜冽，最深處卻藏著幾分溫柔。

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眼前人眉目如畫，與王道友確有七分相似。

但眼尾多了顆淚痣，平添三分柔美。

若此地布置是出自她手，倒也不算奇怪。

陳漱淵回過神。

卻見眼前女子也正盯著自己看。

再度四目相對。

彼此都有些尷尬。

“......實在是你和王道友生得太像，在下難免多看了幾眼。”

陳漱淵大大方方地承認。

他確實只出于好奇。

并無什么邪念。

倒是該女子似乎對這個回答有些不滿。

她幾次欲言又止。

最后微微轉過臉，目光不敢對視：

“......不好看？”

輪到陳漱淵愣住了。

他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問這樣一個問題。

他思索片刻：

“好看。”

“真的？”

女子嘴角微微翹起，

“有多好看？”

陳漱淵有些無奈。

王念之這妹子......

有些自戀啊！

不過他還是認真思索后給出了答案：

“大概有我這么好看。”

“真有如此好看？”

“……”

話音剛落。

對面女子臉上慢慢漲紅。

似乎意識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陳漱淵抬頭望向天空。

清溪無雨。

月明星稀。

待他重新低下頭，對面女子臉色果然恢復如常。

滿臉生人勿近。

嗯，不愧是親兄妹。

和王道友一個性子。

也怪不得當初王道友見到自己第一天就想要提親。

感情他也知道自己妹子這般看臉。

——

在該女子的幫助下，陳漱淵索性待在此地開始療傷。

潭水映著月光，將兩人身影拉得很長。

“好厲害的治療手段......”

陳漱淵明顯感覺到傷勢恢復速度極快。

不過他有些不解：

“為何我之前從未聽聞過仙子的名聲？”

女子低著頭：

“因我無法離了這冰玉臺。”

陳漱淵神識掃過玉臺。

暗暗心驚。

他竟看不出這玉臺的品階。

只能隱約判斷該玉臺是一件極為厲害的遮蔽類法器。

該女子身上......恐有大秘密。

不過他也沒有繼續追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仙子此治療手段，恐怕堪比某些筑基醫修。”

陳漱淵斟酌著給出判斷。

“可惜治得了身上的傷，治不好腦子。”

女子賭氣似地說道，只是聲音低得聽不清。

空氣再度安靜。

兩人本就都不善言談。

遲遲找不到話頭。

氣氛尷尬起來。

尷尬中還夾雜著一分莫名其妙的旖旎。

偶有夜風掠過潭面。

這一夜格外漫長又格外短暫。

待陳漱淵傷勢恢復，天空悄然泛白。

到了該分別的時候。

“多謝仙子。”

陳漱淵嘗試著活動肩膀。

他的氣血甚至還因為該女子的法力增強了一絲。

真是奇特的法力。

也不知她是特殊的靈根還是什么仙體。

他取出一黑色木盒欲酬謝：

“此乃我一年前得的兩枚二階上品蛇妖的毒牙，還望仙子收下。”

只見對面臉色有些黑：

“......你這酬謝還真是別出心裁。”

陳漱淵無奈一笑：

“我身上合適的法器損耗殆盡，唯有此物可拿得出手。”

“也罷。”

女子默默收下，反倒是取出一青玉瓶：

“此乃我凝結的本命冰丹，下次若有傷勢可服下此丹。

效果倒是比回春丹好上許多。”

陳漱淵皺眉。

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可對方強硬把丹藥塞到自己手上：

“就當是為了你與我兄長之間的情誼。”

陳漱淵只得收下。

他又看向眼前女子。

忽然反應過來。

他竟從頭到尾都未曾詢問對方名字。

然而就是這般兩人竟能聊得下去。

好似兩人早已相識許久，本就無需詢問姓名。

對方為他解開島上禁制。

陳漱淵離開前最后行了一禮：

“我會重新準備酬謝，合適時再通過王道友回贈。”

女子露出笑容。

嘴角輕翹。

眉眼彎彎。

夜風吹散她鬢邊碎發。

也吹散了她冰冷的氣質：

“好，那我等你。”

——

“王道友的妹子......倒也是個妙人。”

陳漱淵未曾想原來島上竟是住了四個人。

待回到自己居住的半座島，卻發現此時竟還亮著燈。

他遠遠望去。

是葉怯棠正提著一盞燈靜靜地望著天邊。

此時已經快天明了。

葉怯棠也看到了他。

她匆匆跑來，臉上滿是喜悅。

陳漱淵將她擁入懷中。

葉怯棠向他講述最近家中發生的一些大事。

她細細地講，聲音溫柔像羽毛：

“......前段時間綠瘴原開拓隊伍鬧鬼，后來聽說又不是鬼。”

“大哥這段時間頗為高興，好像是然兒在宗門新結交了好友。”

“柳娘子最近可風光，好多散修去拜訪她......”

陳漱淵聽她講述著一樁樁一件件。

內心逐漸平靜。

在家中葉怯棠總會為他留那么一盞燈。

也唯有在家中他才能擺脫各種繁雜感到心安。

葉怯棠瞧出他的疲憊也不再說話。

兩人依偎在一起看著湖水。

忽而葉怯棠睜開眼。

驚訝地看向陳漱淵。

只見陳漱淵手中一看不見形狀之物。

玄之又玄。

陳漱淵長舒口氣：

“這便是光陰之劍膽。”

歷經五年六月三日。

他終于將此物凝結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