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消磨多少豪杰
- 從積善之家到巡天仙族
- 無聲云雀
- 2359字
- 2025-04-28 22:00:00
呼呼風聲里,萬象宗內門執事金銘望著眼前準備上繳供奉的修士們,又想起了父親對他囑托的那個昏暗的晚上。
那是個月落參橫的夜。
他跪在寒玉蒲團上,袍角沾著夜露。
案幾前一盞琉璃燈。
這盞燈的燈芯是小妹出嫁前剪下青絲做的。
跳動的火焰扎得他不敢直視。
白天里他勸告過父親不要再和陳家作對。
父親什么都沒說。
晚上卻將他叫到這里跪下。
“銘兒......”
身為金家老祖的父親用枯瘦的手掌按在桌上,指甲深深嵌進木紋,
“這張桌子的來歷你可還記得?”
他當然記得。
這張桌子的木料來自莫家祠堂的梁柱。
沉重地點頭。
“沒忘就好。”
父親定定地看著他,
“你可還記得你當初的煉氣法是從何來的?”
他自然也沒忘。
“是三哥拼了命換來的。”
三哥是個極爽朗的漢子。
平日里總愛拍著他的肩膀然后遞給他一份靈果。
為了一門頂級煉氣法,活生生被剝了皮吊死。
“你可還記得供你修煉的靈脈是怎么保住的?”
他閉眼。
“是拿五弟的命換來的。”
五弟是個安靜的少年。
為了他舍棄修煉資源終日在田里勞作。
曬得黝黑。
當年莫家放話要斷金家靈脈,是他孤身引開那名煉氣七層的大修士。
“很好。”
父親偏不要他閉眼,目光深深地看著他,
“我最后問你,你可還記得你的小妹是怎么死的?”
“記得,父親,我都記得。”
他痛苦地落淚。
當年莫家逼迫日甚,還是個娃娃的小妹嫁給了莫家那個老鬼。
不出三日就只送回一具殘破的尸身。
沉重的往事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當年他是金家子女中天賦最高的。
為了供養他一個獨苗,金家耗盡了心血。
“那你今天怎么敢和我談放過陳家!”
父親暴怒地將那盞燈擲于他的頭上。
霎時頭破血流。
“清溪地界,地貧人乏,只容得下一個金家!”
“當年莫老鬼踩著我的脊梁骨,說金家兒郎只配給他家祠堂當門檻......”
“那是因為他也知道這清溪只容得下他一個莫家!”
“那陳家和我金家當年何等相似!”
“你自小飲盡兄弟之血,如今你兄弟的后人還在苦苦爭那一線仙緣......”
“你怎么敢侈談放過陳家!”
“你要學王家那個雜種絕情斷性視家族為無物嗎?”
“是在萬象宗多年讓你覺得你兄弟們的血白流了嗎?”
“他們可都在看著你!”
父親的話像一把把的利刃將他凌遲。
一瞬間他好似真的看到了一雙雙注視著他的眼。
在那一雙雙眼下,他煉氣圓滿的修為和凡夫俗子沒什么兩樣。
他只能跪下磕頭。
他只能跪下磕頭!
——
陳嶂闕匆匆趕了一夜的路終于在清晨前來到萬象宗的地界。
收取各家供奉之地并非在萬象宗門內部,而是附近一座小山上的金臺。
“此地好生繁華......”
清溪地界四面環山,唯有一條溪水流過。
就算是在青州內也稱得上是偏僻——
連筑基修士都出不了的地界,誰說不是窮鄉僻壤?
萬象宗乃是青州最大的宗門,自然位于青州靈氣最為充盈的齊郡。
陳嶂闕抬頭望向天空上蜿蜒的流光,喉結不自主滾動。
那是各世家駕馭的或大或小的飛舟。
此地界有禁飛的陣法,除了萬象宗的白鶴,唯有那高過陣法覆蓋的飛舟才能通行。
到達宗內后那禁飛的陣法才會失去作用。
“何時我陳家也能有上那么一艘飛舟......”
陳嶂闕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趕。
此地道路極寬,周圍樓閣鱗次櫛比。
“新鮮出爐的清靈丹!玉衡峰今晨開爐,品質有保障!”
“玄鐵精魄換三百年份的龍血藤——”
“讓道!東萊李家云紋車駕到!”
陳嶂闕側身避讓的剎那,七匹通體雪白的踏云駒擦肩而過。
身旁傳來竊竊私語:
“不坐飛舟偏要乘云紋車,好生霸道。”
“那可是有金丹修士的東萊李家,連萬象宗都敬他三分。”
“怪不得......”
陳嶂闕也不多言,刻意收斂氣息不摻和進閑言碎語。
唯恐給家族招來禍事。
——
“價格也太貴了......”
陳嶂闕本想順路為家中帶點稀奇。
結果一問。
老老實實繼續往上繳供奉之地趕。
各個地界上繳供奉之處各不相同。
當陳漱淵到達清溪地界指定之處時,金臺上早立著二十七道身影。
這些清溪地界一個個修仙家族的話事人都有些拘謹。
陳嶂闕好似看到了自己,搖頭苦笑默默站至一旁。
“陳賢侄來得巧。”
清溪李家上繳供奉之人乃是一中年人,朝著陳嶂闕友善的行禮。
陳嶂闕微笑點頭。
李家和陳家相隔較遠,沒什么利益沖突。
并且李家由于有四名煉得真氣的大修士也一直遭到金家打壓。
兩家自然親善。
“肅靜!”
金銘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肅穆。
他又面無表情地看了陳嶂闕一眼。
“遲到者,需多繳三成供奉。”
陳嶂闕頓時皺起眉頭。
他乃是第一次上繳,可他記得規矩里頭沒這一條。
并且就連上繳的時間也只限今天之內。
不過他沒有發作,只是拱手。
他來之前就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
若只是多繳三成的話,陳家咬咬牙也能擠得出來。
陳家如今尚弱,面對金家還得隱忍。
周圍各大家主也都訥訥不敢言。
老老實實地一個一個繳納供奉。
隨著時間的推移,陳嶂闕越發心驚。
只因好幾個與金家有過節的家族都被苛責。
比實際繳納的多了一兩成。
盡皆敢怒不敢言。
一份份不同的儲物袋漸漸堆積成小山。
“江家”
“李家”
......
“吳家”
“陳家”
終于輪到排到末尾的陳家。
陳嶂闕行了一禮,將清單與儲物袋一齊交給金銘。
陳家今年是五百斤靈稻,三十枚下品靈石。
和其他剛立族的其他小族沒什么區別。
可金銘卻并不查驗。
反而只是目光冷冷地盯著陳嶂闕:
“靈石雜質逾三成,按例當折半計數。”
“你!”
陳嶂闕咬住牙。
這些靈石.......
可都是家中辛辛苦苦攢來的!
想到二弟一日又一日的在店鋪畫符,想到三妹一爐又一爐的煉丹,想到四弟殫精竭慮的制陣.......
還有父親。
終日在田里只為多刨出那么幾塊靈石。
陳嶂闕只感覺怒火沖上天靈蓋。
金銘卻不理會,只是冷笑:
“這些靈稻也是劣品,須得再加三成。”
“記得還有遲到的三成!”
煉氣十層的百谷玄氣悄然擴散,可金銘卻絲毫不讓。
他煉氣圓滿多年,所成真氣亦是三品真氣。
何況此地乃是齊郡,乃是萬象宗地界,他又有何懼!
陳嶂闕看向其他各個家族。
俱是低頭。
他忽然感覺全身卸了力。
他又能怎么辦?
真與這金銘鬧上一場嗎?
他得了一時暢快,可家中又該怎么辦?
他必須忍。
他只能忍。
他不得不忍!
偏偏此時。
天空傳來鶴啼。
是不受禁飛限制的萬象宗白鶴。
一道平靜的聲音響起。
可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這聲音中潛藏的怒意:
“誰敢欺我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