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影問藥**

新打的糯米還帶著碓臼余溫，林青將石臼搬到老桂樹下。沈延川在溪邊淘洗鴨頭栗，竹籃沿綴著幾串茱萸——這是他晨起采藥時順手摘的。

“要留七粒白茴香。“沈延川忽然按住林青舂米的手。蒸騰的熱氣里，他耳后沾著片桂花瓣，像枚小小的月牙印。林青這才發現石臼邊擺著藥碾，原來這人要把安神藥材夯進糍粑。

曬場西頭飄來熬糖香，沈延川將土法麥芽糖拉成銀絲。月光在糖絲間流轉，恍若七夕夜縫進蠶絲被的銀線。林青咬開剛包好的芝麻餡，舌尖忽然嘗到熟悉的苦味——是母親常放的雞骨草汁。

“解膩。“沈延川把雕著忍冬紋的月餅模子浸入井水。他總能把藥性藏進節氣吃食，像把當歸須埋進臘肉那般不著痕跡。林青望著他腕間隨動作晃動的紅繩，忽然發現繩結里纏著根銀絲——正是七夕夜縫被用的那根。

供月時分，沈延川往供桌擺了盞特別的燈。竹篾扎的兔兒爺肚里塞著艾絨，燃起來漫著驅蚊的苦香。林青正要添酒，卻見柚子船上載著泥塑小人——戴斗笠的抱著藥典，背竹簍的舉著穗子，正是七夕那對偶人。

月光漫過曬藥匾，沈延川忽然剖開個柚子。瓤肉剔得干干凈凈，殼里盛著新炒的桂花松子：“你娘手札里寫的柚子燈籠。“他指尖沾著蜜漬桂花，點在林青鼻尖時涼絲絲的。

子夜露重，兩人并坐在谷堆頂守月。沈延川解下外袍裹住林青，衣襟內袋掉出本殘破《嶺南采藥錄》。月光照亮頁腳批注，那字跡竟與林母手書一模一樣。林青忽然明白那些改良藥方的源頭——原是母親未嫁時寫給師妹的私箋。

晚風掀起書頁，露出夾層的婚書草稿。男方生辰分明是林父，女方姓名卻被墨跡洇染。沈延川的體溫透過布料傳來，像那年驚蟄夜浸著藥香的暖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