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的春天陽光慵懶。
校園咖啡館的天窗灑下斑駁的光影,落在一杯加冰美式的杯壁上。
李卓凡坐在角落,一邊翻看自己打印的劇本初稿《霓虹軌跡》,一邊等待。
桌對面落座的是他最不敢怠慢的人物——霍克森教授。
UCLA電影學院的實驗班創始人,曾為派拉蒙制作獨立企劃,也在90年代末卷入過一場好萊塢內部訴訟,最后退回校園,成了“邊緣天才”。
“你那兩分鐘的短片,”霍克森抿了口咖啡,“讓我有點驚訝。”
李卓凡笑了笑:“謝謝。”
“別急著謝。驚訝,不代表認可。”他瞇起眼,“你知道你的問題嗎?”
“請指教。”
“你想做藝術片——但你心里想的,是系統。”
李卓凡愣了一下。
霍克森將手指敲在桌面上,語氣變得銳利:“真正的好萊塢,從來不是某個導演的夢工廠,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工業系統。”
“‘五大六小’,你知道吧?”
“知道。”李卓凡點頭,“五大:迪士尼、派拉蒙、華納、環球、索尼。六小:獅門、STX、A24之類。”
“好。”霍克森繼續,“你再說說‘劇本拍賣規則’?”
“劇本登記先行。每年上千個企劃進市場,立項前靠包裝吸引投資:主演、導演、預算、發行渠道……缺一不可。沒資源的劇本,就像沒配音的動畫,只能死在抽屜里。”
霍克森看著他,眼里多了一絲興趣。
“你是在哪兒學來的這些?”
李卓凡喝了口水,淡淡道:“前世的教訓。”
“……哈?”
“我說我以前混過一段獨立制片圈。”他岔開話題,“而且我在觀察現在——這個體系,正在老化。”
霍克森一頓:“繼續說。”
李卓凡將手中稿紙放在桌上:“傳統系統建立在發行窗口之上——院線優先,電視點播其次,最后才是DVD和流媒體。而我看見的是……順序反轉的未來。”
“反轉?”
“未來的電影不是靠‘院線帶動長尾’,而是靠線上話題發酵+平臺推流推薦。一部小成本電影,只要在社交平臺或者某個算法入口爆火,流量就能秒殺院線。”
“你在說TikTok短片?YouTube頻道?還是……”
“不,只是舉例。”李卓凡平靜地說,“未來的主戰場,是數據驅動的內容模型。電影,會變成一種‘程序化內容’,用戶畫像匹配風格偏好,作品進入系統被自動推薦。導演不再只是‘拍’,他要成為——算法訓練師。”
霍克森沒說話。他盯著李卓凡看了很久,然后緩緩開口:
“你不只是想拍電影吧?”
李卓凡低下頭,輕輕攪拌咖啡。
心中那句未說出口的話,仿佛在心底翻騰:
“我想改變電影行業本身。”
短暫沉默后,霍克森一笑:“你真像二十年前我見過的一個瘋子。”
“誰?”
“你不認識他。他試圖用網頁端分發獨立電影,結果血虧三百萬。”他靠在椅背,“不過他有一句話說得好:‘好萊塢不是被導演改變的,而是被技術革命逼迫改變的。’”
“我認同。”李卓凡說,“我想拍電影,但我更想——定義新的電影觀看方式。”
霍克森抬了抬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你寫的那個劇本——《霓虹軌跡》,是你原創的?”
“是。”
“有人說你抄襲某個加拿大導演的短片,題材太像。”
“他們只看到題材表面。”李卓凡從背包里抽出筆記本,翻開,“我用三幕劇+迷影結構,構造出一個以‘鏡頭敘事’為驅動的劇本模型。不是抄,是致敬后再重構。”
霍克森接過,低頭翻看了幾頁。
然后點頭:“你下一步,是找人把它拍出來?”
“是。”
“演員呢?”
“有目標了。”李卓凡想起蘇菲的眼神,“表演也許不是她唯一的強項。”
“攝影?”
“沈川那邊幫我接洽。還有漢斯老師那邊推薦的音效師杰米。”
“看起來你準備得很快。”
“我沒時間慢慢來。”李卓凡低聲說,“我不想再走一次失敗的軌跡。”
霍克森盯著他,忽然伸出一張紙:“這是校內劇本節的正式邀請函。你這劇本——我提名你進入主賽道。”
“不是初選?”
“你那兩分鐘短片,已經算是一場‘入場演說’。”霍克森笑了笑,“我想看看,你在大舞臺上會變成什么樣。”
李卓凡接過邀請函,指尖微微用力。
走出咖啡館,陽光炙熱。
他站在門口,抬頭望向遠處實驗樓那座金屬屋頂。
腦海中浮現的不是鏡頭,不是劇本,而是一整套體系。
從創作——到融資——到拍攝——到宣發——到數據收集與復盤。
一部電影,是一場系統工程。
而他,想成為那個打破規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