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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古文學文獻學研究導論

劉躍進

古代文學研究可以分為文學文獻學和文學闡釋學兩大領域,彼此有相對的獨立性。前者強調對史料進行客觀的考辨,重視學術的積累;后者則不免有較多的主觀成分,闡發意蘊,尋繹智慧的啟迪和情感的愉悅。

中古文學文獻學,概括起來,不外四大類:一是總集類(嚴可均文、逯欽立詩等),二是別集類,三是小說文論類,四是正史、別史類。平心而論,這些書要通讀一遍,似乎花費不了太多的時間。按理說,可供研究的問題總還可以窮盡,但事實上卻遠非如此。這里所討論的,僅限于作家生平事跡、作品年代、本事、真偽及流傳方面的有關史料和研究現狀等內容,大體不出文獻學范圍,所以叫中古文學文獻學導論。

這里集中講述四個問題:一是關于中古的概念,二是關于紙張的發明與中古文學的關系,三是中古時期多元文化的發展,四是中古文學文獻概覽。

第四個部分是重點。

一 關于“中古”的概念

中國的“中古”概念與西方的“中世紀”概念不完全一致。

西方的“中世紀”,通常指文藝復興的一段歷史。1860年,瑞士歷史學家布克哈特(Burckhardt)在《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中最早創造了“文藝復興”概念。此前的歷史,可以上溯到公元4世紀,下限到15世紀末,西方的“中世紀”大約有一千年歷史。在一般論述中,“中世紀”意味蒙昧與落后,而法國歷史學家雅克·勒高夫(Jacques Le Goff)主編《中世紀的面孔》(申明華譯,商務印書館2022年版)選取了一百多個歷史人物進行描述,發現中世紀的特點之一便是新英雄形象的產生。

在中國,“中古”概念根據論者所處時代的不同,所指時期也不同。《易·系辭》:“《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漢書·藝文志》“世歷三古”,顏師古注引三國孟康說:“伏羲為上古,文王中古,孔子為下古。”此指商周之際。左思《蜀都賦》“開國于中古”,此指戰國。鮑照《河清頌》“視之中古,則相如、王褒之屬馳金羈于后”,則指漢代。其也稱作“中世”,如《商君書·徠民》“中世有湯武,在位而民服”,《韓非子·五蠹》“上古競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謀”,或商周之際,或春秋時代,而《史通·采撰》“但中世作者,其流日煩”,所舉的例子是嵇康的《高士傳》,皇甫謐的《帝王世紀》。則在劉知幾心目中,中古,或中世(指魏晉),這與我們所說的“中古”概念相近。

近代以來,中國學術界一般認同劉師培的《中國中古文學史》,把中古文學理解為魏晉南北朝文學。曹魏文學最輝煌的時代是漢末建安二十五年間,而建安文學的興盛又不僅僅是在建安年間突然出現,而是東漢以來漸漸演變而成的。所以,研究中古文學至少應當從東漢做起。陸侃如先生認為魏晉時期最突出的特征就是玄學思潮,而揚雄堪稱玄學思想的集大成者,所以他編《中古文學系年》從公元前53年揚雄出生開始。其實,劉師培心目中的中古文學,范圍可能還要廣泛一些。尹炎武在《劉師培外傳》中稱:“其為文章則宗阮文達文筆對之說,考型六代而斷至初唐,雅好蔡中郎,兼嗜洪適《隸釋》《隸續》所錄漢人碑版之文。”[1]這段話比較準確地概括了劉師培的中古文學史觀念,實際是指秦漢魏晉南北朝文學,劉師培另外一部專著就叫《漢魏六朝專家文研究》。今天所說的“漢魏六朝文學”,包括北方十六國、北魏、東魏、西魏、北齊、北周、隋代文學。

筆者贊同這種觀點,但是,筆者的中古文學概念,下限可能要到中晚唐時期。筆者劃分中古文學的重要依據,就是文字載體紙張的發明、運用、抄寫。通常認為,紙張的發現,至少可以上溯到西漢,這可以作為中古文學的開端,是紙質鈔本時代的開端。雕版印刷的發明,約在晚唐五代時期,[2]文學轉入新的形態,標志著中古文學的結束。宋朝人不屑于做注,不屑于賣弄學問,這是印刷史的巨大轉折和知識流通的變化導致的。

二 物質載體的變化推動了文學創作的繁榮

我們知道,中國早期的經學傳承,主要靠口傳心授,五經各有師承,這在《漢書·儒林傳》有明確的記載。從現存的資料看,早期經學家們所依據的五經文本,似乎差別不是很大,關鍵在一字差別之間如何解說。弟子各得其師而有所發展,到后來,必由師學發展而成為家學。但家學為標師承有自,仍要標榜師學。西漢時期,今文經學占據著官方統治的地位,但是他們各執一端,解說往往差異很大。在沒有大量簡帛書籍傳播知識的情況下,弟子們對老師的師法、家法只能全盤照搬而別無選擇。謹守師法,努力保持原樣,就成為當時經生們所追求的目標。因此,師法與家法對于漢代學術而言,與其說是限制,不如說是經生們的自覺追求。各派之間要想維護自己的正統地位,就以家法與師法的傳承作為依據來證明自己淵源有自。顯然,這不僅僅是學術問題,更是政治話語權的問題。這當然已經遠遠超出學術范圍。東漢以來,隨著紙張的逐漸普及,書籍編纂取得了質的飛躍,學術文化呈現大眾化的傾向,也出現了集大成的傾向。今文經學支離其文、斷章取義的做法,也就逐漸失去其神圣的光環。從西漢末葉到東漢時期,在思想文化界出現一種文化下移的趨勢。如果我們細心梳理這個時期著作的資料來源,就會發現,有很多資料不見于今天存世的五經或者正史,或采自其他史籍,甚至采自民間傳說亦未可知。據此,他們還可以對神圣經典及其傳說提出質疑,匡謬正俗。這正說明當時的知識分子有了更多的閱讀選擇。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馬融、鄭玄才有可能匯集眾籍、修舊起廢,完成漢代今古文經學的集大成工作。左思《三都賦》脫稿后,“豪富之家,競相傳寫,洛陽為之紙貴”。《太平御覽》卷六〇五載,東晉元興元年(402),桓玄在建康自立稱楚帝,就曾下令廢除竹簡,皆用黃紙抄寫文件,紙的應用和推廣逐漸取代了簡帛。學術文化也因此而有了從量變到質變的飛躍。

三 多元文化的融合促成了文學觀念的變化

從東漢開始的中國文化思想界,經歷了一場空前的文化變革:儒學的衰微,道教的興起,佛教的傳入,形成了三種文化的沖突與融合。第一種是外來文化(如佛教)與中原文化的沖突與融合;第二種是傳統文化與新興文化(如道教)的沖突與融合;第三種是官方文化與民間文化的沖突與融合。正是這三種文化的交融,極大地改變了東漢的文化風貌,也從根本上改變了中國文化的發展方向。這樣就形成了魏晉南北朝文化的獨特性。

從中國思想史、學術史的發展來看,這時期的學術思想表現得最為活躍。所以能夠形成這種多元化的特色,是當時社會各方面綜合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首先,這個時期的社會結構大多處于分裂狀態,戰亂此起彼伏,朝代更替頻繁。在這種情況下,統治集團很少有精力來顧及思想文化事業。相對而言,政治權力對于文化事業的干預比較少,思想文化就必然呈現一種放任自流的狀態。在這種多元化的局面中,就當時文學發展而言,最值得注意、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它的回歸文學的非功利性特征。在中國文學發展史上,擺脫政教的束縛,將文學視為抒發情感的工具,追求藝術的完美,的確是這個時期文學的重要特征。這一點,與此前的文學迥然有別。

老莊學說的興起,導致文學上呈現一種鮮明的異端色彩。一個時期內,生活的怪異化,思想的極端化,形成了這個時期文人生活的重要特征。從兩漢之際的桓譚《新論》,到東漢中后期的王充《論衡》、王符《潛夫論》以及仲長統《昌言》等,無不如此。怪異化、極端化的結果,就構成了“張力”的態勢,就拓展了文化發展的空間,就形成了后世看到的豐富多彩的魏晉南北朝文學。這樣說,并不是說這個時期的總體文學成就特別大,而是說這個時期的許多作家,文學成就各有高下,而其文學個性卻異常鮮明突出,越名教而任自然,像禰衡的癲狂放肆,嵇康的“非湯武而薄周孔”,潘岳的“乾沒不已”,陶淵明的“質性自然”,謝靈運的躁動不安,如此等等,均在文學史上堪稱一“絕”。個性的張揚,表現在文學理論主張上,表現在文學創作方面,就是對獨創性的自覺追求。曹丕說“詩賦欲麗”等“四科不同”,陸機說“夸目者尚奢,愜意者貴當,言窮者無隘,論達者唯曠”,皆意在張揚文學個性。儒學以禮教為本,主張克己復禮,反對怪力亂神,提倡中庸,反對極端。這種傳統的觀念,極大地束縛了中國文人的思想。在這樣一個傳統勢力極盛的歷史背景下,強調提出文學個性的問題,往往意味著儒學的式微,意味著擺脫束縛和自由發展的新的趨勢。《世說新語》《搜神記》《文賦》《文心雕龍》《詩品》等,無論是內容還是形式,在三千余年中國文學史上不僅是空前的,基本上也可以說是絕后的。曹操詩歌的雄渾悲涼、陶淵明詩的平淡自然、玄言詩的“微言洗心”、宮體詩的纏綿悱惻等,均以其特立獨行而在文學史上占據重要的地位,皆堪稱中國文學史上一“極”而無愧。而今,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以及文化多元化趨勢的加速,我們的文學隊伍急劇分化,理論研究相對困惑。認真總結六朝時期對外文化的吸收融合的經驗教訓,至今仍然有著借鑒意義。

佛教的傳入,催生了辨聲意識,對于文學藝術發展有重大影響。

(一)辨聲

清人錢大昕《論三十字母》《論西域四十七字》,近人劉復《論守溫字母與梵文字母》并認為:“守溫的方法,是從梵文中得來的。”這時已經是宋元時代的事了。事實上,在漢末,西域辨聲之法即為中土士人所掌握,最有趣的事例莫過于“反切”之說。《顏氏家訓·書證》說:“鄭玄以前,全不解反語,《通俗》反音,甚會近俗。”《顏氏家訓·音辭》:“孫叔言創《爾雅音義》,是漢末人獨知反語。至于魏世,此事大行。”陸德明《經典釋文序錄》說:“古人音書,止為譬況之說。孫炎始為反語,魏朝以降,蔓衍實繁。”顏師古注《漢書》頗引服虔、應劭反語,這兩人均卒于漢末建安中,與鄭玄不相先后,說明漢末以來已經流傳反切之說。但是為什么要用“反切”,歷代的研究者均語焉未詳。宋人沈括《夢溪筆談》卷十五說:“切韻之學出于西域,漢人訓字止曰讀如某字,未用反切。然古語有二聲合為一字者,如不可為叵,何不為盍,如是為爾,而已為耳,之乎為諸之類,似西域二合之音,蓋切字之原也。”清代學者顧炎武《音學五書》、陳澧《切韻考》等對于反切的考辨既深且細。近世著名學者吳承仕《經籍舊音序錄》《經籍舊音辨證》、王力《漢語音韻學》、魏建功《古音系研究》也對此作了鉤沉索隱的工作,但是,他們均沒有回答“反切”為什么會在漢末突然興起這個基本問題。

宋代著名學者鄭樵在《通志·六書略》“論華梵下”中寫道:“切韻之學,自漢以前,人皆不識。實自西域流入中土。所以韻圖之類,釋子多能言之,而儒者皆不識起例,以其源流出于彼耳。”宋代著名目錄學家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三也明確寫道:“反切之學,自西域入中國,至齊梁間盛行,然后聲病之說詳焉。”這段話說明了反切自西域傳入中國的事實,同時指出了它與聲病之學興起的重要關系,確實具有相當的價值。現代著名學者羅常培《漢語音韻學導論》也指出:“惟象教東來,始自后漢。釋子移譯梵策,兼理‘聲明’,影響所及,遂啟反切之法。”姜亮夫先生《切韻系統》(收在《敦煌學論文集》,第393頁)說:“(切韻)一般都說始于魏的孫炎(詳顧炎武《音論》、戴東原《聲韻考》、陳蘭甫《切韻考》外篇及錢大昕《養新錄》等所引魏晉以來個說。其實依章太炎先生的考證,還在孫炎之前,應劭注《漢書》已月用反切。慧琳《一切經音義》景審序,以為始服虔,則更在應前)。其實這個字音的分析,很可能是受佛教東來,佛教翻譯的影響。”周祖謨《〈顏氏家訓·音辭〉篇補注》也說:“至若反切之所以興于漢末者,當與佛教東來有關。清人乃謂反切之語,自漢以上即已有之,近人又謂鄭玄以前已有反語,皆不足信也。”大的框架確定之后,需要作具體的論證。而要論證這樣一個棘手的問題,就必須論證印度原始語言與反切到底有什么具體的關系。為此,美國著名學者梅維恒(Victor H.Mair)撰寫了《關于反切源起的假設》(A Hypothesis Concerning the Origin of the Term Fanqie)認為“反切”與梵文“varna-bheda-vidhi”有直接的關系。“varna-bheda-vidhi”在語義學的意義上是字母拼讀/拆分規則(Letter-Cutting-Rules),在以口傳為主要文化傳承方式的印度,這種字母拆讀規則(分解連聲)在各種文學、歷史、哲學著作中非常重要,在文學修辭、歷史解釋與義理創新方面有極為廣泛的應用。其中“bheda”與漢語“切”字的意思相符;而“varna”不僅僅聲音與漢語“反”字相近,而且在意義上也非常接近。“varna”有覆蓋、隱蔽、隱藏、圍繞、阻塞之意,可以被譯成“覆”。而環繞等義,在漢語中又可以寫成“復”,它的同義詞便是“反”。因此,不論是從語義學還是從語音學的角度看,在梵文“varna”和漢語“反”字之間具有相當多的重疊之處。這篇文章認為,當時了解梵語“varna-bheda-vidhi”意義的僧侶和學者受到這組術語的啟發而發明了“反切”之說。

臺靜農《中國文學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專辟有《佛典翻譯文學》,論后漢魏六朝的佛典翻譯以及譯經的文體問題。作者認為,馬鳴的《佛本行經》就是一首三萬多字的長篇詩歌,戲劇性很強。譯本雖然沒有用韻,但是閱讀起來,那感覺就像是讀《孔雀東南飛》等古代樂府詩歌。佛經《大乘莊嚴論》,類似于《儒林外史》。20世紀以來的重要學者,如郭紹虞、羅根澤、饒宗頤對中古文論的研究,錢鍾書、季羨林、王瑤等對中古詩文的闡釋,都論及了佛學對于中古文學的深刻影響。

(二)四聲

清代段玉裁在《六書音均表·論古四聲》說:“考周秦漢初之文,有平上入而無去。洎乎魏晉,上入聲多轉而為去聲,平聲多轉為仄聲,于是乎四聲大備,而與古不侔。有古平而今仄者,有古上入而今為去者,細意搜尋,隨在可得其條理。”周祖謨撰《魏晉音與齊梁音》,作者逐一分析了魏晉音與齊梁音的不同,認為段玉裁說上古音無去聲未必確切,但是他指出魏晉以后四聲大備,“還是大體符合事實的”。《高僧傳》多次論及“小緩、擊切、側調、飛聲”之說,與《文心雕龍·聲律篇》中的“聲有飛沉”“響有雙疊”的說法不無相通之處。他們都把漢語的聲音分為兩類,即平聲與仄聲。這與“四聲”只有一步之遙。

鐘嶸《詩品序》中說:“至平上去入,則余病未能;蜂腰鶴膝,閭里已具。”“四聲”之說剛剛興起,很多人還沒有掌握,就連竟陵八友之一的梁武帝也要向周舍詢問四聲的問題。而據陽松玠《談藪》載:“重公嘗謁高祖,問曰:‘弟子聞在外有四聲,何者為是?’重公應聲答曰:‘天保寺剎’。及出,逢劉孝綽,說以為能。綽曰:‘何如道天子萬福。’”這說明,“四聲”在當時還很不普及。四聲是平仄的細化。陸厥用魏晉以來詩人論音的只言片語來論證所謂“四聲”古已有之,其實是很牽強的。其實,這些概念,是在齊梁時期才被正式提出的。如前所述,齊梁人在辨析梵文與漢字語音方面的差異曾投下極深的功夫,目的是轉讀佛經,翻譯佛教經典。梵文是拼音文字,梵文字母稱為“悉曇”。將梵文經典翻譯成漢語,難免要涉及聲調抑揚搭配問題。慧皎《高僧傳》就指出:“能精達經旨,洞曉音律,三位七聲,次而無亂,五言四句,契而莫爽,其間起擲蕩舉,平折放殺,游飛卻轉,反疊嬌哢,動韻則流靡弗窮,張喉則變態無盡。”永明年間,竟陵王蕭子良、文惠太子蕭長懋多次召集善聲沙門,造經唄新聲。特別是在永明七年的二月和十月,有兩次集會,參加人數眾多,《四聲切韻》的作者周颙、《四聲譜》的作者沈約、《五格四聲論》的作者王斌更是其中活躍人物。所有這些,在《高僧傳》《續〈高僧傳〉》及僧祐《略成實論記》中有明確記載。這些文士都生長在“佛化文學環境陶冶之中”,[3]都熟知轉讀佛經的三聲。中國聲韻學中的四聲發明于此時,并此時運用是自然之理。

關于“四聲”,至少有三個問題需要討論:一是“四聲”之目是誰最早提出的;二是四聲是如何發現并確立的;三是對四聲的具體理解。

關于“四聲”之目的提出者,目前所知有四種看法,其一是王融首創說。鐘嶸《〈詩品〉序》說:“王元長創其首,謝朓、沈約揚其波。”又《梁書·庾肩吾傳》:“齊永明中,文士王融、謝朓、沈約文章始用四聲,以為新變。”把王融置于首位,似亦主此說。其二是沈約首創說。王通《中說·天地》篇稱李百藥說詩“上陳應劉,下述沈謝,四聲八病,剛柔清濁,各有端序”。阮逸注:“四聲韻起自沈約。”這種看法目前居于主流。北京大學中國文學史教研室編《魏晉南北朝文學史參考資料》、郭紹虞主編《中國歷代文論選》皆以為沈約利用了前人聲韻研究的成果,從文學的角度,正式確定四聲的名目。其三是周颙首創說。《文鏡秘府論·天卷》引劉善經《四聲指歸》曰:“宋末以來,始有四聲之目,沈氏乃著其譜論,云起自周颙。”唐封演《封氏聞見記》:“周颙好為韻語,因此切字皆有紐,皆有平上去人之異。永明中,沈約文辭清拔,盛解音律,遂撰《四聲譜》。”唐皎然《詩式·明四聲》也說前人“不聞四聲,近自周颙、劉繪流出,宮商暢于詩體,輕重低昂之節,韻合清高,此未損文格。”其四是周颙、沈約同時創立說。1934年,陳寅恪《四聲三問》中說,“佛教輸入中國,其教徒轉讀經典時,此三聲之分別亦當隨之輸入”。周颙、沈約,“一為文惠之東宮掾屬,一為竟陵王之西邸賓僚,皆在佛化文學環境陶冶之中,四聲說之創始于此二人者,誠非偶然也”。

四聲的發現與確立,陳寅恪先生提出的四聲肇始于佛經轉讀的觀點最有影響。從釋慧皎《高僧傳·經師論》《唱導論》、釋僧祐《梵漢譯經音義同異記》等文獻記載來看,齊梁人在辨析梵文與漢字語音方面的差異曾投下極深的功夫,目的是轉讀佛經,翻譯佛教經典。萬繩楠先生整理的《陳寅恪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中再次強調指出,這些文士都生長在“佛化文學環境陶冶之中,都熟知轉讀佛經的三聲。中國聲韻學中的四聲發明于此時,并此時運用是自然之理”。俞敏長篇論文《后漢三國梵漢對音譜》,嘆為觀止。俞敏先生力排眾議,根據僧律中有關禁止“外書音聲”的規定,強調指出:“誰要拿這種調兒念佛經誰就是犯罪。陳先生大約不知道他一句話就讓全體佛教僧侶犯了偷蘭遮罪或突吉羅罪了,這太可怕了。”所以,他認為陳先生的說法“簡直太荒謬了”。他還說,“漢人語言里本有四聲,受了聲明影響,從理性上認識了這個現象,并且給它起了名字,這才是事實。”

近來還有學者提出,四聲的發現不僅受傳讀佛經的影響,還與魏晉以來的“誦詩”之風頗有關系。如果根據這個思路推究,江南民歌的影響似乎也不能低估,因為從這種新聲雜曲中,他們可能會在“歌者之抑揚高下”之間發現“四聲可以并用”(顧炎武《音學五書·音論中》)。換句話說,在歌唱中同樣一個字,是可以“隨其聲諷誦詠歌”而有不同的音調,其結果“亦皆諧適”(江永《古韻標準》)。當然這些結論在很大程度上帶有推測的性質。

至于對四聲含義的具體理解和評價,學術界的討論也很熱烈。詹锳《漫談四聲》《四聲與五音及其在漢魏六朝文學中之應用》具體辨析聲調問題,論及五音的應用;逯欽立《四聲考》詳細討論了所謂“紐”的問題、四聲與五聲的異同等;郭紹虞《永明聲病說》《聲律說考辨》《聲律說續考》等也論及了四聲與五聲的關系,以及四聲趨于二元化的問題等;黃耀堃還就此問題與郭紹虞先生展開討論。饒宗頤《〈文心雕龍·聲律篇〉與鳩摩羅什〈通韻〉》論及聲韻說興起與印度文化的關系。此外,日本學者興膳宏先生《從四聲八病到四聲二元化》也論及了四聲中抑揚高下與平仄的對應關系,都是很見功力的學術論文,有重要參考價值。

(三)八病

在隋唐以前的文獻記載中未見“八病”一詞,唯《〈詩品〉序》提到“蜂腰”“鶴膝”二名。隋末王通《中說》可能是中國最早提到“八病”的文獻資料。上文引述過的李百藥論詩,阮逸注“四聲韻起自沈約,八病未詳”,說明隋末時“八病”之目似已在世間流傳,但未見具體解說,也未有確指創始者。從現存材料看,較早將八病的創始歸諸沈約的當推初唐盧照鄰。他在《〈南陽公集〉序》中說:“八病爰起,沈隱侯永作拘囚。”皎然《詩式》也說:“沈休文酷裁八病,碎用四聲,故風雅殆盡。”宋代以來,沈約創為“八病”的說法似已為世人所普遍接受。北宋李淑《詩苑類格》、南宋魏慶之《詩人玉屑》都載有八病說,并題曰沈約。不過,由于還有許多疑問,懷疑者始終大有人在。楊慎集六朝五言詩為《五言律祖》,序稱:“豈得云切響浮聲興于梁代,平頭上尾創自唐年乎?”[4]紀昀《沈氏四聲考》亦稱:“齊梁諸史,休文但言四聲五音,不言八病,言八病自唐人始。”[5]今人啟功先生《詩文聲律論稿》對此亦表示懷疑,認為唐宋學者對八病的解釋“多不近情理”。但大都稍帶一提,并未做過專門深入的討論。

1985年,日本學者清水凱夫發表《沈約聲律論考——探討平頭上尾蜂腰鶴膝》,翌年又發表《沈約韻紐四病考——考察大韻小韻傍紐正紐》,清水的結論依據在這樣幾個原則基礎之上。第一,沈約的詩是忠實遵守其理論的,以此見解為立足點,從沈詩中歸納聲律諧和論。第二,以《宋書·謝靈運傳論》的原則和《文鏡秘府論》中的聲病說為基礎,在這個范圍內探究以“八病”為中心的聲律諧和論的實際狀況。這時不將“八病”看作是一成不變的,而將它看作是變遷的。第三,考察沈詩的音韻時,視情況亦從古音上加以考察。結論是:“八病為沈約創始是不言自明的事實。”[6]

對此,筆者在1988年撰寫了《八病四問》提出異議。筆者的四問是:第一,永明詩人、特別是沈約何以不言“八病”?第二,關于“八病”的文獻記載何以越來越詳?第三,沈約所推崇的作家作品何以多犯“八病”?第四,沈約自己的創作何以多不拘“八病”?[7]

現在來看,拙文尚有不少問題。最根本的問題是,筆者所依據的聲韻主要是《廣韻》;《廣韻》雖然隸屬于《切韻》系統,但是,畢竟已經過去數百年,音韻的變化頗為明顯,只要我們將《切韻》、《唐韻》和《廣韻》稍加比較就可以明了這一點。而且退一步說,我們所用的確實反映了真實的《切韻》音系,那么問題來了:《反切》系統反映的是哪一種音系?是江南音,是南渡洛陽音,抑或是長安音?音韻學家和歷史學家對這些問題是有很多爭論的。如果沒有較有力的根據,在引用《切韻》系統的韻書來說明某一時代、某一地域的用韻情況,其立論的根據是頗可懷疑的。另一方面的問題是,筆者所依據的材料主要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正史和各家詩文集,沒有條件關注更新的研究成果。

譬如說,關于聲病的概念,成書于公元紀元初葉的印度著名的文藝理論專著《舞論》(又譯作《戲劇論》)第十七章就專門論述過三十六種詩相、四種詩的莊嚴、十種詩病和十種詩德。這是梵語詩學的雛形。后來的梵語詩學普遍運用莊嚴、詩病和詩德三種概念而淘汰了詩相概念。“病”(dosa),在梵文中,其原義是錯誤或缺點。在漢譯佛經中,一般譯作“過失”,有時也譯作“病”。黃寶生《印度古典詩學》對此有過詳盡的論述。[8]鐘嶸《詩品》也常用病的概念品評詩人。如上品“晉黃門郎張協詩:其源出于王粲。文體華凈,少病累。又巧構形似之言。”有時又單稱“累”,如序稱:“若專用比興,患在意深,意深則詞躓。若但用賦體,患在意浮,意浮則文散,嬉成流移,文無止泊,有蕪漫之累矣。”中品稱何晏、孫楚、王贊:“平叔鴻鵠之篇,風規見矣。子荊零雨之外,正長朔風之后,雖有累札,良亦無聞。”在齊梁時期,詩病也是一個重要的概念。

問題是,中土士人所倡導的聲病之說,與印度是否有某種關聯?美國學者梅維恒、梅祖麟教授撰寫了《近體詩源于梵文考論》(The Sanskrit Origins of Recent Style Prosody)對此給予了確切肯定的回答。這篇文章主要討論了三個問題。第一,印度古典詩歌理論中的“病”(dosa)的概念問題,也就是前面已經介紹過的《舞論》的記載。第二,關于沈約在《宋書·謝靈運傳論》中提到的“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結合謝靈運、鮑照、王融、蕭綱、庾肩吾、庾信、徐陵等人的作品探討了“輕”與“重”的問題,從而詳細描述了中國古典詩歌從元嘉體、到永明體、到宮體,再到近體的嬗變軌跡。第三,詳細論證了佛經翻譯過程中經常用到的“首盧”(sloka)概念問題。這里的中心問題是,是什么原因刺激了中土文士對于聲律問題突然發生濃郁的興趣?作者特別注意到了前引《高僧傳·鳩摩羅什傳》中的那段話,認為沈約等人提出的“病”的概念即源于印度《舞論》中的dosa,傳入的時間最有可能是在公元450—550年。而傳播這種觀念的核心人物是鳩摩羅什等人。[9]

在此基礎上,日本學者平田昌司根據德國《德國所藏敦煌吐魯番出土梵文文獻》(Sanskrithand Schriften Aus Den Turfanfunden)收錄《詩律考辨》(Chandoviciti)殘葉,認為印度的詩律知識很有可能是通過外國精通音韻的僧侶傳入中土的,同時由于《詩律考辨》有許多內容與《舞論》中的觀點相一致,那么也應該有理由相信,沈約及其追隨者除接觸到“首盧”之外,也一定接觸到《舞論》方面的有關資料。永明聲病說以四句為單位規定病犯,跟首盧相像。首盧的詩律只管一偈四句,不考慮粘法。拙著《門閥士族與永明文學》曾指出“律句大量涌現,平仄相對的觀念已經十分明確。十字之中,‘顛倒相配’,聯與聯之間同樣強調平仄相對;‘粘’的原則尚未確立”。這個結論似乎可以和梅維恒、梅祖麟、平田昌司等先生的論證相互印證。

關于八病的具體解說,唐前未見記載。《文鏡秘府論》西卷《文二十八種病》首列這八病,并有詳盡的解說,這也許是最早的解說,自然成為解釋“八病”說的最原始的權威資料。宋代以來,對于八病的理解分歧越來越大。紀昀《沈氏四聲考》綜合諸家之說而斷以己意,頗為詳贍。劉大白又作《關于“八病”的諸說》,羅列中外異說,其中平頭三說、上尾二說、蜂腰三說、鶴膝四說、大韻小韻各二說、旁紐、正紐與古說無異。這只是反映了20世紀30年代以前的研究情況。近五十年,正如上述,八病問題的討論時常見諸書刊,就大陸而言,郭紹虞先生《蜂腰鶴膝解》、楊明先生《蜂腰鶴膝旁紐正紐辨》是近年發表的力作,盡管只是一家之言,卻有重要參考價值。

四 中古文學史料

(一)總集編撰與綜合研究

文學總集的編纂,與集部觀念的形成密切相關。

集部觀念,由來已久。漢代以降,典籍浩繁,至劉歆“總括群篇,撮其指要”,以類相從,著為《七略》,而后班固依《七略》而著《漢書·藝文志》,目錄之學,由此而生。魏晉時期,文體意識自覺,鄭默始制《中經》,荀勖更著《中經新簿》,于是經史子集,四部漸明。《隋書·經籍志》遂以之擘分典籍,集其大成。集部又有別集、總集之分,云:“別集之名,蓋漢東京之所創也。自靈均已降,屬文之士眾矣,然其志尚不同,風流殊別。后之君子,欲觀其體勢,而見其心靈,故別聚焉,名之為集。”又云:“總集者,以建安之后,辭賦轉繁,眾家之集,日以滋廣,晉代摯虞,苦覽者之勞倦,于是采擿孔翠,芟剪繁蕪,自詩賦下,各為條貫,合而編之,謂為《流別》。是后文集總鈔,作者繼軌。屬辭之士,以為覃奧而取則焉。”揆之所載,別集以屈原《楚辭》為首,總集以摯虞《文章流別集》居先。

繼摯虞《文章流別集》四十一卷之后,有謝混《文章流別本》十二卷、劉義慶《集林》一百八十一卷、孔逭《文苑》一百卷等。此外,杜預有《善文》五十卷[10],李充有《翰林論》三卷,荀勖有《雜撰文章家集敘》十卷,張湛有《古今箴銘集》十四卷,謝靈運有《詩集》五十卷、《賦集》九十二卷,宋明帝有《晉江左文章志》,等等,這些都見載于《隋書·經籍志》,總共“一百七部,二千二百一十三卷,通計亡書合二百四十九部,五千二百二十四卷”。說明總集的正式編撰始于晉代,這是文章發展的必然要求。

《隋書·經籍志》集部首錄《楚辭》十部,二十九卷;次別集,四百三十七部,四千三百八十一卷;次總集,一百零七部,二千二百一十三卷。這種先別集、再總集的編纂次序,符合文獻生成的一般規律。然而,時序遷移,原典漫滅。今之所存的漢魏六朝別集,雖或間有舊編別集,但從現存數據看,多數別集成于宋元以后,乃編者根據此前總集、類書等群籍匯纂而成。從一定意義上說,總集、類書往往是漢魏六朝別集編纂的資料淵藪。

1.《文選》和《玉臺新詠》

《文選》研究主要涉及編者、成書年代、文體分類、選錄標準、版本注釋以及《文選》學等問題。《玉臺新詠》研究也是如此,主要討論編者、書名、成書年代、版本以及《玉臺新詠》與《文選》的比較等問題。

2.唐宋以來所編中古文學總集

《文館詞林》、《古文苑》、《文苑英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和《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等。

《漢魏六朝集部珍本文獻叢刊》所收典籍,起于北宋天圣明道刻本《文選》,訖于清鈔本《文章緣起》,總計261種。包括宋元刻本15種,明刻本154種,明活字本3種,名家稿鈔本31種,其他版本58種。其中有名家批校的有110多種,精槧名校,匯為百冊,蔚為大觀,是迄今為止收錄漢魏六朝集部文獻最為系統、最為豐贍的大型叢書。在選目方面,《叢刊》盡可能地呈現存世漢魏六朝集部典籍的整體風貌,所選底本絕大多數是現存最早、或有名家批校題跋的版本,兼具研究和收藏價值。

3.有關中古文學研究其他資料

包括前十七史、《資治通鑒》、前漢史書、后漢史書、魚豢《典略》、許嵩《建康實錄》、張敦頤《六朝事跡編類》、慧皎《高僧傳》、寶唱《比丘尼傳》等。

4.文獻類編及考訂

包括僧祐《弘明集》、道宣《廣弘明集》、僧祐《出三藏記集》、寶唱《經律異相》、佚名《太平經》、陶弘景《真誥》、虞世南《北堂書鈔》、歐陽詢《藝文類聚》、徐堅《初學記》、杜佑《通典》、鄭樵《通志》、馬端臨《文獻通考》、蔡邕《獨斷》以及《晉令》、諸家中古會要、《兩漢三國學案》、《漢魏南北朝墓志集釋》、《漢魏南北朝墓志匯編》、《四庫全書總目》、《四庫提要辨證》及其他。

5.考史諸作

考訂類著作,以顧炎武《日知錄》三十二卷、錢大昕《十駕齋養新錄》二十卷、《廿二史考異》一百卷,王鳴盛《十七史商榷》一百卷、《蛾術編》八十二卷,趙翼《廿二史札記》三十六卷、《陔馀叢考》四十三卷,等等為杰出代表。《日知錄》包括作者三十多年讀書心得,涉及經義、故事、世風、禮制、科舉、藝文、訓釋名義、辨古事真妄、論史書筆記、論古書注釋等。

6.中古文學的綜合研究

劉師培《中國中古文學史》、陸侃如《中古文學系年》以及諸家文學史(曹道衡、沈玉成、徐公持等)。

(二)中古詩文研究文獻

1.魏晉詩文研究文獻

魏晉詩文的斷限,如果嚴格按照字面的理解,應從魏文帝曹丕登基并改元黃初元年(220)算起,到晉武帝司馬炎滅吳統一中國并改元太康元年(280)為曹魏時期;從太康元年到晉惠帝以后爆發的八王之亂并導致西晉敗亡的建興四年(316)為西晉時期;從晉元帝南渡,偏安江左,并改元建武元年(317)到劉裕代晉建宋的永初元年(420)這期間為東晉時期。但是,文學的發展有其相對于政治制度變化的獨立性。在政治上,黃初元年,是一個明顯的歷史斷限,而在文學上卻不盡然;魏晉詩文的發展并不以此為基始,而應遠溯東漢中期。在歷史上久負盛譽的建安文學,如果執著于歷史時期的劃分,當歸屬東漢,因為“建安”是漢獻帝的年號。因此,研究魏晉詩文,漢魏之際的變遷理應作為一個特定的時期;建安以迄黃初、太和為第二時期;司馬氏已掌實權的魏正始(240—249)以迄西晉滅亡為第三時期;東晉偏安江左為第四時期。

漢魏之際的三曹、建安七子(《典論·論文》:魯國孔融文舉,廣陵陳琳孔璋,山陽王粲仲宣,北海徐干偉長,陳留阮瑀元瑜,汝南應玚德璉,東平劉楨公干)、諸葛亮、蔡琰以及魏晉之際的竹林七賢(阮籍、嵇康、山濤、向秀、阮咸、王戎、劉伶)、正始玄學家何晏、王弼以及三張(張載、張協、張亢)、二陸(陸機、陸云)、兩潘(潘岳、潘尼)、一左(左思)。

東晉詩壇最大的詩人是陶淵明。陶淵明,又名潛,字元亮,私謚靖節,別號五柳先生。其卒年,《宋書》本傳載曰元嘉四年(427)。其生年及里居歷來有不同的意見,下面還要敘及。生平見《宋書·隱逸傳》、顏延之《陶征士誄》、蕭統《陶淵明傳》以及宋代以后諸家所編年譜,主要的已輯錄在許逸民先生編《陶淵明年譜》中,包括王質、吳仁杰、張、顧易、丁晏、陶澍、楊希閔、梁啟超、古直等編九種,卷末附錄朱自清、宋云彬、賴義輝的三篇專論,也都論及行年考訂問題。關于陶淵明的研究,鐘書林《陶淵明研究學術檔案》(武漢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收錄梁啟超、魯迅、古直、郭紹虞、朱光潛、朱自清、李長之、逯欽立、王瑤、袁行霈的專題論文,附有鐘優民的綜述文章以及近四十年陶淵明研究論著提要、大事記(1900—2003),便于瀏覽。

2.南朝詩文研究文獻

晉恭帝元熙二年(420)六月,劉裕稱皇帝,建元永初,廢晉帝為零陵王,歷史上的南朝由此開端。為與趙宋區別,習稱劉宋,延續59年。宋順帝昇明三年(479)四月,蕭道成稱皇帝,改元建元,宋亡。為與北齊區別,習稱南齊,與同宗蕭氏主政的梁朝區別,又稱蕭齊,延續23年。齊和帝蕭寶融中興二年(502)四月,蕭衍稱皇帝,改元天監,齊亡。為與后梁區別,習稱蕭梁,延續55年。[11]梁敬帝蕭方智太平二年(557)十月,陳霸先稱皇帝,改元永定,梁亡。至陳后主禎明三年(581)隋文帝楊堅稱帝改元開皇元年,陳代延續33年。從公元420—589年,南朝前后延續169年。

南朝文學與魏晉文學大不相同。從漢到魏,政權從大一統分散到三家手中,思想上由儒家正統轉向諸說紛呈;從魏到西晉,又從分裂走上短暫的統一,思想界則倡導回歸正統,實際卻是玄學盛極一時;從八王之亂到東晉偏安,政權中心又由北方移至江南,文化也隨之而南。《史通·言語》:“江左為禮樂之鄉,金陵實圖書之府。故其俗猶能語存規檢,言喜風流,顛沛造次,不忘經典。”魏晉政治、經濟的變化對文學的影響既深且廣,可以說,文學的每一次變化首先都是隨著政治的變遷而啟動的,用劉勰的話說,即“歌謠文理,與世推移”。進入南朝以后,四朝二十四帝,約一百七十年間,政權雖屢經變換,而文學卻始終保持著相對的穩定性和連續性。這是因為,第一,政治文化中心始終在江南建業一帶;第二,南朝最高統治者都是渡江后起的士族;第三,思想界沒有發生太大的波動;第四,南朝帝王多好文學,留有別集。[12]所有這些,使得南朝文學的發展有其相對獨立于政治發展的特殊性,即南朝政壇雖經四朝。而文學上卻大致只有三段,亦即元嘉文學(謝靈運、顏延之、鮑照)、永明文學(《文鏡秘府論》、永明聲病說)和宮體詩賦。

3.十六國北魏至隋詩文研究文獻

晉武帝在公元280年統一中國,不過二十年就發生內亂。晉惠帝司馬衷永康元年(300)四月,趙王司馬倫起兵殺賈后及其追隨者,自封相國。次年廢晉惠帝,自立為帝。齊王、成都王、河間王等起兵討伐,趙王敗死,同盟者又相互火并,“八王之亂”由此拉開大幕。此后十余年,內憂外患,五胡亂華,最終導致西晉衰亡,“五馬渡江”。公元317年,在南渡大族的擁戴下,司馬睿在建康(今南京)稱帝,改元建武元年,是為偏安江南的東晉政權。

晉室亂起,直至北魏統一華北大部分地區,各地前后出現二十多個相對獨立的政權,其中由匈奴、鮮卑、羯、氐、羌等主要少數民族所建立的王朝,史稱五胡。北魏崔鴻呈奏《十六國春秋》表,所指十六國為前趙、后趙、前燕、前秦、后燕、后秦、南燕、夏、前涼、蜀、后涼、西秦、南涼、西涼、北涼、北燕等。為便于記誦,十六國可簡稱為:一蜀一夏,二趙,三秦,四燕,五涼。

酈道元《水經注》、楊衒之《洛陽伽藍記》、賈思勰與《齊民要術》、顏之推與《顏氏家訓》等。

這個時期最重要的作家是庾信。

隋代文學的意義:

一是南北作家云集;

二是科舉考試意義。

朝廷設置各種科目,通過考試,選拔優秀人才,這是國家聚攏人才的重要手段。漢代設立五經博士,培養人才,形式多樣。梁武帝天監八年(509)下詔:“其有能通一經、始末無倦者,策實之后,選可量加敘錄。雖復牛監羊肆,寒品后門,并隨才試吏,勿有遺隔。”[13]這就為寒門入仕開辟了一條通道。

南北統一之后,隋文帝曾下詔鼓勵“武力之子,俱可學文,人間甲仗,悉皆除毀。有功之臣,降情文藝,家門子侄,各守一經”[14],在尚武風氣盛行的北朝社會,這一政策的導向意義十分明顯。隋煬帝對文化建設更加重視,即位之初的大業元年正月就下詔:“若有名行顯著,操履修潔,及學業才能,一藝可取,咸宜訪采,將身入朝。”[15]在他們的倡導下,隋代文化政策發生了很多變化。科舉制的確立就是其中一項重要措施。

《北史·杜正玄傳》載:“隋開皇十五年,舉秀才,試策高第。曹司以策過左仆射楊素,怒曰:‘周孔更生,尚不得為秀才,刺史何忽妄舉此人?可附下考。’乃以策抵地,不視。時海內唯正玄一人應秀才,余常貢者,隨例詮注訖,正玄獨不得進止。曹司以選期將盡,重以啟素。素志在試退正玄,乃手題使擬司馬相如《上林賦》、王褒《圣主得賢臣頌》、班固《燕然山銘》、張載《劍閣銘》《白鸚鵡賦》,曰:‘我不能為君住宿,可至未時令就。’正玄及時并了。素讀數遍,大驚曰:‘誠好秀才!’命曹司錄奏。”[16]該書又載其弟杜正藏于開皇十六年舉秀才。“時蘇威監選,試擬賈誼《過秦論》及《尚書·湯誓》《匠人箴》《連理樹賦》《幾賦》《弓銘》,應時并就,又無點竄。時射策甲第者合奏,曹司難為別奏,抑為乙科。正藏訴屈,威怒,改為丙第,授純州行參軍。”[17]王應麟《辭學指南》(《玉海》附)注曰:“此擬題試士之始也。”[18]

開皇十五年,全國只有杜正玄一人應秀才,可見秀才中第很難。故《通典·選舉三》說:“初,秀才科等最高,試方略策五,有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隋煬帝大業二年(606),煬帝詔令置明經科、進士科,大約也是為了解決這個難題。[19]王定保《唐摭言》卷一:“進士科始于隋大業中,盛于貞觀、永徽之際”,當時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可見,考中進士之不易。明經為國子生,進士為外縣考生。國子生多貴族子弟,考試內容為帖經和策論。進士科最初以試策(時務)為主,《新唐書·選舉志》載,唐高宗永隆二年(681),劉思立建言:“明經多抄義條,進士惟誦舊策,皆亡實才,而有司以人數充第。乃詔自今明經試帖粗十得六以上,進士試雜文二篇,通文律者然后試策。”[20]所謂“雜文”雖非詩賦,亦箴銘論表之類。這時已距大業二年過去七十五年。關于科舉考試與文學的不解之緣,程千帆《唐代進士行卷與文學》[21],傅璇琮《唐代科舉與文學》[22],陳飛《唐代試策考述》[23],徐曉峰《唐代科舉與應試詩研究》[24]有細致深刻的論述。

一是推動唐詩發展的聲韻之學。

開皇二年(582),顏之推建議隋文帝依照梁樂來修訂雅樂,文帝以梁樂乃“亡國之音”加以拒絕。平陳后,當時著名學者、文人牛弘以“中國舊音多在江左”為由再次建議文帝根據梁、陳舊樂修訂雅樂。所謂“中國舊音多在江左”實際上是肯定江左音樂的“正統”地位,于是文帝“詔弘與許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參定雅樂”。[25]

早在1920年,吳承仕輯錄漢魏六朝注音資料,參照《經籍·詁》體例,編《經籍舊音》二十五卷,可惜,此書未曾問世。作者生前刊行《經籍舊音序錄》一卷,《經籍舊音辨證》七卷(中華書局1986年版)。吳承仕《經典釋文序錄疏證》,旁征博引,匯集古書相關記載,要言不煩,線索清晰(中華書局1984年版)。

姜亮夫先生、殷煥先先生曾計劃編《經籍·音》,1985年筆者在杭州大學求學時,曾參與這項工作,抄錄《老子釋文》卡片。可惜,這項工作迄今未見結果。繼《故訓匯纂》(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之后,宗福邦等又主編《古音匯纂》(商務印書館2019年版)相與配套,已由商務印書館出版。

二是陸德明《經典釋文》和陸法言《切韻》。

在經學方面,有陸德明的《經典釋文》三十卷,校訂了十四部經典:《周易》《古文尚書》《毛詩》《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左傳》《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孝經》《論語》《老子》《莊子》《爾雅》等。其中不僅有儒家經典,也有道家著作。除《經典釋文》外,作者還有《老子疏》十五卷,《易疏》二十卷。可見他的學術視野是很開闊的。作者整理《經典釋文》,兼采眾本,保存異文,考察字音,辨正字形,分析字義,對于閱讀古書,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26]

《經典釋文》卷首所列為唐代官職。序稱:“粵以癸卯之歲,承乏上庠,循省舊音,苦其太簡……校以《蒼雅》,輒撰集《五典》《孝經》《論語》及《老》《莊》《爾雅》等音,合為三十秩三十卷,號曰《經典釋文》。”陸德明經歷的癸卯之歲,有陳后主至德元年(583)和唐貞觀十七年(643)兩種可能。《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謂:“考癸卯為陳后主至德元年,豈德明年甫弱冠,即能如是淹博耶?或積久成書之后,追紀其草創之始也。”[27]錢大昕跋文稱:“元朗(陸德明字)于高祖朝已任博士,史雖不言其卒年,大約在太宗貞觀之初,若癸卯歲則貞觀十七年也,恐元朗已先卒,即或尚存,亦年近九十,不復能著書矣。”[28]吳承仕《經典釋文敘錄疏證》認為“至德癸卯,年近三十矣”。王利器又引《冊府元龜》卷九十七云:“貞觀十六年四月甲辰,太宗閱德明《經典釋文》,美其弘益學者,嘆曰:德明雖亡,此書足看傳習。因賜其家布帛百匹。”確信“《釋文》成書于至德元年者”。南方陳朝的至德元年,北方已是隋文帝開皇三年(583)。無論具體年月如何,《經典釋文》三十卷成于文化走向一統的時期,是無可置疑的。

經典重釋,需要有語言文字的統一基礎。《切韻》的編纂,順應了時代的潮流。《切韻序》稱:“昔開皇初,有劉儀同臻,顏外史之推,盧武陽思道,魏著作彥淵,李常侍若,蕭國子該,辛咨議德源,薛吏部道衡等八人,同詣法言門宿,夜永酒闌,論及音韻。”[29]上述八人中,盧思道、李若、辛德源、薛道衡、魏澹等五人來自北齊,顏之推和蕭該、劉臻三人來自江南。陸法言為陸爽之子,祖上為代人。這個家族涌現出不少文化名人。陸法言在《切韻》編纂中起到組織協調作用,真正發揮作用的是顏之推和蕭該。所以序言說:“欲更捃選精切,除削疏緩,顏外史、蕭國子多所決定。”[30]

顏之推和蕭該之所以能夠發揮核心作用,是因為江南的音韻學經南齊末年永明文學的洗禮,已經相當普及。周颙有《四聲切韻》,沈約有《四聲譜》,《文心雕龍》專辟《聲律》一篇,說:“凡切韻之動,勢若轉圜。訛音之作,甚于枘方。”[31]《顏氏家訓》也有《音辭》,論各地語言現象。說明他們都是知音者。蕭該注意從音和義兩個方面研究古書,著《漢書音義》《文選音義》,不是偶然的現象。從江式《求撰集古今文字表》看,語言學在北方也有發展,但是音韻學不及南方。《顏氏家訓·音辭》提到了陽休之撰《切韻》一事,這大概與陽休之在南方生活學習有關。他不僅看到蕭統編《陶淵明集》,也應當看到周颙的《四聲切韻》。他自己編了一部實用韻書,書名也叫《切韻》。但在南方人顏之推看來,“陽休之造《切韻》,殊為疏野”。[32]陽休之的書又名《韻略》,大約同書異名。《文鏡秘府論》云:“齊仆射陽休之,當世之文匠也,乃以音有楚、夏,韻有訛切,辭人代用,今古不同,遂辨其尤相涉者五十六韻,科以四聲,名曰《韻略》。制作之士,咸取則焉,后生晚學,所賴多矣。”[33]盡管顏之推認為陽著粗疏,但在北方還是產生了影響。說明大家都需要這樣的著作。蕭該入長安,顏之推到鄴下,把江南的音韻學知識傳到北方。隋朝統一全國后,以他們倆為核心的八人聚集在一起,總結歷代成果,匯集南北方音,最后由陸法言完成《切韻》一書,獨享其名。李涪《李氏刊誤》“切韻”條稱:“精音切韻,始于后魏。校書令李啟撰《聲韻》十卷,夏侯詠撰《四聲韻略》十二卷,撰集非一,不可具載。至陸法言采諸家纂述,而為己有。”[34]這個看法不無道理。

既然是南北方音的匯總,終究要有一條主線,也就是音韻學所強調的音系。《切韻序》說:“榷而量之,獨金陵與洛下耳。”[35]是以金陵音和洛陽音為主。兩者又不是完全對等,應當是以金陵音為主,洛陽音為輔。當然,所謂金陵音,業已不是純粹的江南音,南渡士人把洛陽音帶到江南,與江南音合成為南渡洛陽音。對此,陳寅恪《從史實論〈切韻〉》說:“洛陽舊音,為金陵士族所保存沿用,自東晉歷宋、齊以至顏黃門時,已達二百數十年之久,則沾染吳音,自所難免也。”因此,《切韻》音系,確如周祖謨所斷言:“《切韻》音系的基礎,應當是公元六世紀南北士人通用的雅言,而審音方面的細微差別,主要根據的是南北士人的書音。”“《切韻》是一部極有系統而且審音從嚴的韻書。它的音系不是單純用某一地行用的方音為準,而是根據南方士大夫如顏、蕭等人承用的雅言、書音,折衷南北的異同而定的。”這個音系確定之后,很快就成為官方的標準,唐代韻書多由此書。王國維《書吳縣蔣氏藏唐寫本唐韻后》:“唐人盛為詩賦,韻書當家置一部。故陸(《切韻》)、孫(《唐韻》)二韻,當時寫本當以萬計。”[36]音韻學知識的普及,為唐詩的繁榮發展奠定了語音方面的基礎。

4.樂府詩研究文獻

樂府詩的起源、含義及分類、樂府詩研究基本材料(《史記·樂書》、《漢書·禮樂志》、《宋書·樂志》、《古今樂錄》、《隋書·音樂志》、郭茂倩《樂府詩集》、左克明《古樂府》)、漢代樂府研究(《郊祀歌》十九章二十首、《安世房中歌》十七首)。重要作品《孔雀東南飛》《木蘭辭》《敕勒歌》是研究的熱點。

5.中古其他詩歌研究文獻

《柏梁臺詩》、蘇李詩文辨偽、《古詩十九首》、《盤中詩》、《回文詩》。

(三)中古小說文論研究文獻

1.古小說的概念與分類、古小說的著錄、綜合研究

現存舊題漢人小說:《燕丹子傳》《西京雜記》《神異經》《十洲記》《漢武故事》《漢武內傳》《列仙傳》《神仙傳》《漢武洞冥記》《趙飛燕外傳》《雜事秘辛》等,真偽問題。

雜錄小說、志怪小說:《博物志》《玄中記》《述異記》《齊諧記》《續齊諧記》《拾遺記》《殷蕓小說》《啟顏錄》《列異傳》《搜神記》《搜神后記》《觀世音應驗記》《異苑》《幽明錄》《宣驗記》《冥祥記》《冤魂志》等,作者問題。

這個時期的重點是《世說新語》。

2.中古文論研究文獻

曹丕《典論·論文》、摯虞《文章流別論》、李翰《翰林論》、葛洪《抱樸子》、謝靈運《宋書·謝靈運傳論》、任昉《文章緣起》、蕭繹《金樓子》、王通《中說》等。代表性作品是陸機的《文賦》、鐘嶸的《詩品》和劉勰的《文心雕龍》。

《文心雕龍》是研究重點,涉及劉勰的家世、生平以及晚年北歸莒縣定林寺說。《文心雕龍》的版本主要有唐鈔本《文心雕龍》殘卷、元至正本《文心雕龍》。

《文心雕龍》研究著作:黃侃《文心雕龍札記》、范文瀾《文心雕龍注》、劉永濟《文心雕龍校釋》、楊明照《增補文心雕龍校注》、周振甫《文心雕龍注釋》及其主編《文心雕龍辭典》。


[1] 《劉師培全集》,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7年版,第16頁。

[2] 宿白:《唐宋時期的雕版印刷》,文物出版社1999年版。

[3] 參見陳寅恪《四聲三問》,收入陳寅恪《金明館叢稿初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又見萬繩楠先生整理《陳寅恪魏晉南北朝史講演錄》,黃山書社1987年版。

[4] (明)楊慎:《五言律祖序》,鄧子勉編《明詞話全編·楊慎詞話》,鳳凰出版社2012年版,第810頁。

[5] (清)紀昀:《沈氏四聲考》卷上,《畿輔叢書》本。

[6] 清水凱夫諸文并載《六朝文學論文集》,重慶出版社1989年版。

[7] 劉躍進:《門閥士族與永明文學》附錄,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6年版。

[8] 黃寶生:《印度古典詩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

[9] 該文載于《哈佛亞洲研究》1991年第2期總第51卷。

[10] 總集的編纂,一說始自杜預《善文》。駱鴻凱《文選學》即持此說。杜預卒年早于摯虞。不過,從《隋書·經籍志》來考察,此書似限于應用文,不包括詩賦。又,華廙,晉初人,亦有《善文》,“集經書要事”。見《晉書》本傳。《隋志》不收。華書似是類書,杜書則屬文章“總集類”。《漢魏六朝集部珍本叢刊》收錄張溥輯《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本《晉杜征南集》一卷,有何紹基評點。

[11] 南齊和蕭梁,均出自蘭陵蕭氏,系同宗。《齊梁文化研究叢書》收錄《南蘭陵蕭氏著作綜錄》《南蘭陵蕭氏人物評傳》《南蘭陵蕭氏家族文化史稿》《齊梁蕭氏文化概論》《齊梁故里與文化》等有系統的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

[12] 以劉宋為例:《隋書·經籍志》著錄《宋武帝集》十二卷,梁二十卷,錄一卷。《宋文帝集》七卷梁十卷,亡。《宋孝武帝集》二十五卷梁三十一卷,宋廢帝《景和集》十卷,《明帝集》三十三卷。

[13] (唐)姚思廉:《梁書》卷二《武帝紀中》,中華書局1973年版,第49頁。

[14] (唐)魏徵、(唐)令狐德棻:《隋書》卷二《高祖紀下》,中華書局1973年版,第33頁。

[15] (唐)魏徵、(唐)令狐德棻:《隋書》卷三《煬帝紀上》,中華書局1973年版,第63頁。

[16] (唐)李延壽:《北史》卷二十六,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961—962頁。

[17] (唐)李延壽:《北史》卷二十六,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962頁。

[18] (宋)王應麟:《辭學指南》,見《玉海》卷二百一,清光緒九年浙江書局刊本。

[19] 沈兼士:《選士與科舉——中國考試制度史》,漓江出版社2017年版,第76頁,又見唐長孺《魏晉南北朝隋唐史三論》,武漢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396頁。

[20] (宋)歐陽修、(宋)宋祁等合撰:《新唐書》卷四十四《選舉制上》,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163頁。又,陶宗儀等撰《說郛三種》(百卷本)卷十收錄《事始》“試雜文”條:“貞觀八年始令貢士試雜文。”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吳在慶《科舉試賦及對唐賦創作影響的幾個問題》(載《聽濤齋中古文史論稿》,黃山書社2011年版)對此有深入討論。

[21] 程千帆:《唐代進士行卷與文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22] 傅璇琮:《唐代科舉與文學》,陜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23] 陳飛:《唐代試策考述》,中華書局2002年版。

[24] 徐曉峰:《唐代科舉與應試詩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

[25] (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一百七十七,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5525頁。

[26] 黃焯:《經典釋文匯校》,中華書局2006年版。

[27] (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三十三,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270頁。

[28] (清)錢大昕:《潛研堂序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第91頁。

[29] 《陸法言〈切韻·序〉釋要》,參見殷煥先《語言學論文集》,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59頁。

[30] 《陸法言〈切韻·序〉釋要》,參見殷煥先《語言學論文集》,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60頁。

[31] (南朝梁)劉勰著,范文瀾注:《文心雕龍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版,第553—554頁。

[32] (北齊)顏之推撰,王利器集解:《顏氏家訓集解》,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474頁。

[33] [日]遍照金剛原撰,王利器校注:《文鏡秘府論校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版,第104頁。

[34] (唐)李涪:《李氏刊誤》,《說郛三種》卷十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

[35] (北齊)顏之推撰,王利器集解:《顏氏家訓集解》,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473頁。

[36] 王國維:《觀堂集林》,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3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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