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已隔離完成。”

“已完成清理，當前精神污染度：0.00%，您的精神比剛出廠的電腦還干凈！”

蘇暮云大口的喘著氣。

勉強算是在倒計時結束前，把祂放回了隔離區。

如果有的選的話，他是再也不想冒險了，在這漫長的一分鐘里，90%的時間身體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倒計時緩緩的迫近，拼命驅動自己的意識，就跟以前大促期間購買限定發售商品的猴一樣，以APM200的速度戳著確認隔離按鈕。

隨后，他看著身下的狂爵的殘骸。他龐大的身軀九成已經消散，但他那異色的瞳孔中，卻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既非瘋狂，也非恐懼，而是一種——狂喜？

“咳……咳……”狂爵的聲音微弱而嘶啞，但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你……你……看到了嗎？”

蘇暮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那才是……真正的……完美……”狂爵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那笑容扭曲而詭異，卻又帶著一絲解脫，“超越了……痛苦……超越了……絕望……超越了……一切……”

他抬起那只殘破的、由無數扭曲人臉構成的“手”，指向蘇暮云，或者說，指向蘇暮云身上那半張面具。

“你……就是……我的……‘杰作’……”狂爵的聲音越來越低，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不……你……超越了……我的‘杰作’……你……是‘完美’本身……”

“你是在和誰合作——”這是蘇暮云當前最想知道的答案。

“他們……？”狂爵似乎被這個問題觸動了，“他們自稱‘引路人’……是‘新世界’的……‘設計師’，承諾……給我‘完美’……給我‘力量’……讓我……超越這……腐朽的……軀殼……”

“哈哈……哈哈……”狂爵發出最后的笑聲，那笑聲中，沒有了瘋狂，沒有了不甘，只有一種滿足和解脫和一絲嘲弄，“我竟然……也和他們一樣蠢呢……”

“他們……永遠……不會明白……真正的……‘完美’……只存在于……自然……只存在于……你……”他用盡最后的力氣，指向蘇暮云。

他的身體徹底崩潰，化為一堆黑色的灰燼，只剩下那異色的瞳孔，在灰燼中閃爍著最后的光芒，然后，徹底熄滅。

那眼神似曾相識。自己曾用無數次這樣的眼神，盯過那些自詡于操縱法律與規則，最終卻又輸得一敗涂地向自己求饒的家伙。

如果不是這種局面的話，或許還有機會，再聊上幾句的。

熟悉的綠色的面板，此時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處刑者面具（殘片）’解析進度提升至10%】

【精神RAM已擴展】

【可激活‘處刑者’基礎能力模塊】

【提示：基礎能力模塊激活后，無需調用可執行文件，亦可獲得部分基礎能力增幅。】

【當前增幅效果：無】

看著面前這堆方塊字，有一種疲憊感從身體的各個角落里涌來。這免費版系統也沒個用戶手冊，突然塞一堆新功能進來誰看得懂啊。

今天可用的體力槽已經空了，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的話，自己站著就能睡著了——

就在這時，他感到身后傳來一陣微弱的氣流，像是什么東西劃破了空氣。他猛地回過頭，瞳孔驟然收縮。

艾琳站在他身后，手中握著一把黑色的匕首，刀尖閃爍著寒光，直指他的后心。她的臉上不再有之前的柔弱和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和憤怒。

“？！”蘇暮云不是沒察覺過她的異常，但是在這個時間點選擇反水，他有點想不通。“為什么？”

“都是你的錯。我花了多少時間，多少次忍耐屈辱，就為了這一刻……而你，卻毀了它！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她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刺向蘇暮云的后心。

“砰！”

一聲槍響，子彈擊中了艾琳手中的匕首，匕首脫手，掉落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艾琳發出一聲驚呼，身體向后踉蹌了幾步。她抬起頭，看到了站在蘇暮云身前的蛙先生。

蛙先生站在那里，身穿標志性的綠色風衣，手中握著一把老式左輪手槍，槍口還冒著淡淡的青煙。他的眼神銳利如刀，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蛙……蛙先生？！”蘇暮云和艾琳同時驚呼出聲。

“很遺憾，讓你失望了。”蛙先生看向蘇暮云，“不過，能在狂爵的‘領域’中活下來，還將他逼至崩潰，你的表現已足夠驚人。你還能擊敗他，已經遠遠超乎我的想象了。我這條老命，可沒你這么硬。年輕人，抱歉，來晚了一步。”

蘇暮云搖了搖頭。他知道蛙先生的出現，救了他一命。

“你……你為什么要阻止我？”艾琳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爸爸！”

“爸爸？”蛙先生冷笑一聲，“我可沒你這個女兒。”

“爸爸，我是艾琳啊！”艾琳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驚惶失措，“你難道忘了嗎？你不是救了我的命，還讓我在上城區念書嗎？可是這些年你很少聯系我，你怎么不來救我呢？”

“你說得對。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蛙先生的聲音陰郁而沉緩，“前提是，我真的有這么個養女的話。”

“爸……爸？”艾琳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

“我有一個養女，為了她遠離黑街的紛爭，所以讓她在上城區好好念書——這些不過是為了釣你們出來的魚餌。而且魚餌的成本并不高，只要時不時的放出一些風聲就可以了，”蛙先生聲音一頓，“黑街必須保持中立。當你們試圖用這個身份滲透進入的時候，黑街存在的意義，便受到了動搖。我說得對嗎，不死教團的小姑娘。”

“你……你早就知道了？”她的聲音嘶啞而顫抖。

“從你們試圖利用艾琳的身份嘗試聯系我時，”蛙先生說道，“你們就已經完全暴露了。之所以沒有出手，因為我想看看你們的合作方是誰，究竟在計劃著什么。”隨后，他將目標轉向亞納，“作為不死教團留在狂爵身邊的特工，我沒猜錯的話，她的任務應該是監督計劃的執行情況，所以在你摧毀實驗體讓他們無法回收更多活體的時候，她就想阻撓你。而在你干掉了狂爵后，雖然教團回收了大部分的資料，她被賦予的任務就完全失敗了。這應該就是她偷襲你的個人原因。”

“怪不得你直接把地盤讓給了狂爵。”艾琳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個老混蛋。你以為你贏了？狂爵死了，我們的計劃毀了，但這只是開始！你們會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多謝夸獎。”蛙先生毫不猶豫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艾琳。

“狂爵的殘黨已經被我拔除，能方便告訴我，沒了這枚棋子的話，你們的下一步計劃是什么？”他問道。

艾琳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看來，你是不打算合作了。”蛙先生說道，“既然如此……”

他正要扣動扳機，蘇暮云突然說道：“蛙先生，等一下！”

蛙先生轉過頭，看向蘇暮云，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

“我還有點事想問她。”蘇暮云說道，“我曾經見過這個標識。”他指了指艾琳手上的箭頭紋飾。

“那你今天就要失望了。”蛙先生扣動了扳機，子彈出膛，穿過了艾琳的身軀，卻沒有留下一絲傷痕。

艾琳的身形開始變得模糊，最后消失在了空氣中。

“不死教團，曾經被裁刑廳全力出擊都沒撲殺的組織，你要想從他們那獲得情報，可沒那么容易。”蛙先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蘇暮云看著艾琳消失的地方。

“蛙先生，”蘇暮云突然說道，“約翰呢？他還活著嗎？”

蛙先生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說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蘇暮云的聲音提高了一些，“是你讓他——”

蛙先生說道，“我做的，只是給他一個機會，一個……贖罪的機會。”

“贖罪？”蘇暮云皺起了眉頭，“他有什么罪？他只是想救艾琳，只是想……”

“他想彌補當年的過錯。”蛙先生打斷了他，“他一直認為，是他害死了我的家人，所以他一直活在愧疚之中。”

“但是你的艾琳只是假的。”蘇暮云說道，“你騙了他。現在他死了，你滿意了嗎？你覺得他‘贖罪’了嗎？”

蛙先生沉默片刻，淡淡道：“他救了黑街，這比任何贖罪都重。我們其實有B計劃，但代價是半條黑街。他換來了更好的結局。”

“……”蘇暮云想指責點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講起。

換做如果是自己的話，會采用這種方案嗎？

難說。

“……我還有一個問題。”

“問吧。”蛙先生說道。

“你對‘不死教團’了解多少？他們的‘二階段計劃’，到底是什么？”

蛙先生猶豫了片刻，然后說道：“‘不死教團’。是一個惡名的組織，他們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空堡建立之前。他們崇拜死亡，追求永生。”

“至于‘二階段計劃’……”他頓了頓，“我只知道，那是‘不死教團’制造‘人造黑遺物’的關鍵一步，一旦成功，他們將批量制造眷顧者。”

“那……狂爵呢？”蘇暮云問道，“他在‘二階段計劃’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狂爵？”蛙先生冷哼一聲，“他也不過是個可悲的工具，被‘不死教團’利用的‘容器’。‘不死教團’利用他來進行人造黑遺物的實驗，為‘計劃’做先期測試，但是就目前他們提供的支援力度來看，他早就被當作了棄子，估計對這次測試的完成度，也缺乏信心。”

“那么，接下來呢？”蘇暮云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來？”蛙先生搖了搖頭，“當然是收拾殘局，穩定黑街的局勢。狂爵死了，‘不死教團’的計劃也被破壞了，黑街需要一個新的秩序。不過我也會留意他們的尾巴的。黑街的危機，并非完全解除。”

“不過，在離開之前，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文件，遞給蘇暮云。

“這是來自‘法政廳’內部的調查報告。”蛙先生說道，“他們指控你盜竊了‘機密文件’。需要你配合進行調查，但是因為你聯系不上，這件事被列為待定狀態。從外面來黑街的人，多少是因為遇上了一點麻煩。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是官方對你的看法，也非常重要。希望這能幫上你的忙。”

“謝謝。”

“不用謝我。”蛙先生說道，“黑街欠你一個人情，這一點幫助不算什么。而且，如果僅是紙面上的麻煩的話，你可以更大膽的處理。畢竟，你是貨真價實的——‘眷顧者’。”

“當然，你來黑街，想必面臨的不僅僅是這種麻程度的麻煩。如果有必要的話，黑街隨時可以為你提供幫助。你想好下一站了嗎？”

蘇暮云點了點頭，沒有解釋。

“黑貓酒館，永遠為你敞開。另外還有這個，如果你不想暴露自己的話，它能給你帶來一點點幫助。”

蛙先生隨附的這張上，還有一個墨綠色的紋章。

“這是？”

“不能叫禮物的禮物。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講過的往事嗎，我因為年輕的時候，鑄造了一萬把月之牙。但是，我沒有精力給每個人提供幫助，所以我成立了一個組織，叫月影。月影雖然不再像過去那樣影響黑街，但是并不代表它完全沉淪。認識這個墨綠色紋章的人，都會把你當做現在月影的人看待。或許對現在的你而言，能起一點小小的幫助。本來，這份是準備給老朋友的……”

是怕自己不收嗎？

“我收下了。另外，如果找到老板，麻煩幫我轉達下，如果他有任何賬目問題，我都提供免費的咨詢和幫助。”蘇暮云接過蛙先生的禮物。

“我會的。”蛙先生應道，聲音平靜如水。

他站在原地，凝視蘇暮云遠去的背影。夜風卷起斗技場的灰燼，像逝去的靈魂盤旋。他緩緩蹲下，拾起一塊焦黑的碎片，依稀分辨得清，那是月之牙的殘片。

他輕輕地拾起，緊緊地握住，直到掌心隱隱滲血。

“走吧，老朋友……你的債，已經還清了。接來下，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