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猛地抬起頭，盯著蘇暮云，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愕，像是被窺破了心事。

“您……怎么知道？”他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蘇暮云微微一笑，說道：“我是從事資產評估審計的，對數字比較敏感。我剛才看到您吧臺下面的賬本了……最近幾個月的收支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資產評估審計？”老板皺了皺眉，他顯然對這個詞匯感到陌生。

“就是……查賬的。”蘇暮云解釋道。

“查賬？”老板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的。”蘇暮云點了點頭，“我擅長分析各種賬目，找出其中隱藏的……‘問題’。”

老板猶豫了一下，他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在黑街這種地方，信任是一種奢侈品，而賬本，往往隱藏著一個人最深的秘密。

“這……這是我的私人賬本……”他說道，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防備。

“我知道。”蘇暮云說道，語氣溫和，“但如果您信得過我，或許我能幫您。”

老板沉默了片刻，從吧臺下面拿出一個上了鎖的木箱，打開木箱，從里面取出幾份文件和一疊票據，遞給蘇暮云。

“這是……借款合同和一些相關的票據。”他說道，聲音有些低沉。

蘇暮云接過文件和票據，并沒有立刻仔細翻閱，而是先快速地瀏覽了一遍。他的目光，在幾份文件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迅速移開。

“老板，”他說道，語氣嚴肅，“您被人‘下套’了。這份抵押貸款合同，存在很大的問題。”

“下套？”老板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您……您說什么？”

“我說，您被人算計了。”蘇暮云說道，“這份合同，至少有三處‘陷阱’。”

他拿起那份抵押貸款合同，指著其中的一條款，說道：“您看這里，關于利息的計算方式，他們用的是‘復利’，而且是‘月復利’。這還不算，您看這個公式，他們把計息的起始時間，提前到了您簽訂合同的前一個月，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您還沒拿到錢，就已經開始欠他們利息了！”

老板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恐懼。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這不可能……”他說道，“我……我明明跟他們說好的……”

“口說無憑。”蘇暮云打斷了他的話，“在黑街這種地方，一切都要以‘白紙黑字’為準。您再看看這里，”他指著合同的另一處，“關于抵押物的估值，他們給‘黑貓酒館’的估值，竟然是按照十年前您的購入價格計算的！這十年，地價是否有漲幅，您心里應該清楚。他們這么做，就是為了在您還不上錢的時候，用最低的價格，把您的酒館‘吞’掉。”

老板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他終于明白，自己是真的被人“下套”了。

蘇暮云又拿起一張票據，說道：“還有這張，您看看這張票據的日期，是上個月的十五號，但是您賬本上記錄的這筆支出的時間，卻是上個月的二十號。這說明什么？說明有人在故意做假賬，延遲確認支出，或者……干脆就是偽造了這筆支出！”

老板的眼中，已經充滿了絕望。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陷入如此復雜的“金融騙局”之中。

“先生，您……您真是……厲害。”他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敬佩和感激，但更多的，是無奈和苦澀。

蘇暮云并沒有因為老板的稱贊而得意，他只是平靜地說道：“老板，您現在需要做的，是盡快想辦法補救。您可以拿著這份合同，去找黑街的‘仲裁人’，讓他們來評判這份合同是否公平。如果‘仲裁人’站在您這邊，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拒絕償還那些不合理的債務。當然，您也可以考慮‘私下’解決這個問題，比如……找借貸人的老板‘談談’。”

老板看著蘇暮云，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似乎明白了蘇暮云的暗示，但他并沒有立刻做出回應。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說道：“先生，您……您真是……厲害。我……我真沒想到，您一眼就能看出這么多問題。”

蘇暮云并沒有因為老板的稱贊而得意，他只是平靜地說道：“這只是我的‘職業習慣’而已。”

“職業習慣……”老板喃喃地重復了一遍，他看著蘇暮云，眼神中閃過一絲好奇，“先生，您……您真的是‘審計師’？我……我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職業。”

“算是吧。”蘇暮云含糊其辭地說道。

老板點了點頭，他似乎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先生，”他說道，“您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

他走到吧臺后面，從一個上了鎖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酒瓶。酒瓶的瓶身是黑色的，上面沒有任何標簽，但卻散發著一股濃郁而醇厚的酒香。

“先生，請您嘗嘗這個。”他將酒瓶放在蘇暮云面前，說道，“這是我珍藏多年的‘硫星’，整個黑街，恐怕也找不出第二瓶。”

蘇暮云看著那瓶黑色的酒，心中微微一動。他知道，這瓶酒，一定非常珍貴。

“這……這太貴重了。”他說道。

“不，先生，這不算什么。”老板說道，“跟您對我的幫助比起來，這瓶酒根本不算什么。”

他拿起兩個干凈的酒杯，倒上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蘇暮云。

“先生，請。”他說道。

蘇暮云接過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一股濃郁而醇厚的酒香，瞬間在他的口腔中彌漫開來，像是一團火焰，在他的胸膛中燃燒。

“好酒！”他忍不住贊嘆道。

“這是我的榮幸。”老板說道，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也喝了一口。

“先生，”他說道，“恕我冒昧，您……您還沒告訴我，您來黑街，究竟是為了什么？”

蘇暮云看著老板，說道：“我來黑街，是為了找一個人。”

“找人？”老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您想找誰？”

“我想找……‘蛙先生’。”蘇暮云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

老板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放下酒杯，看著蘇暮云，問道：“您找‘蛙先生’做什么？”

蘇暮云沒有回答，而是從腰間抽出那把精致的匕首，緩緩地放在吧臺上。

老板的目光落在了匕首上，瞳孔驟然收縮。

他盯著那把匕首，眼神深處掠過震驚、痛苦，甚至還有一絲幾乎被遺忘的敬畏。幾秒后，他才緩緩抬起頭，像是強行壓下了什么，看著蘇暮云，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些許，帶著難以掩飾的沙啞：“先生……您這把匕首，是從哪里得到的？”

“一個朋友那里。”蘇暮云說道。

“朋友？”老板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懷疑，“什么樣的朋友？”

蘇暮云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老板。

老板與蘇暮云對視著，似乎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

“好吧，”他最終說道，聲音低沉而沙啞，像是放棄了某種抵抗，“既然您不愿意說，我也不勉強。不過，先生，我可以告訴您，‘蛙先生’……他已經死了，就在三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