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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一)

之所以以“黨的組織力建設”為中心闡釋陽泉治理實踐,是因為政黨領導和引領社會治理是中國地方(基層)治理中最為核心的一種模式,這種模式不僅具備中國歷史發展的制度變遷邏輯,而且,中國共產黨從革命、建設到現代化,一直是國家的組織者和建設者,它不但把國家組織了起來,也把整個社會組織了起來。因此,這一治理模式更能令人信服地解釋中國共產黨組織和領導中國社會治理的實踐經驗。對這一中國特色治理模式,近些年來雖有一些理論上的探討,但基本上還處在概念范疇的建構和理論體系的探索階段,至今并沒有一個基于實證經驗研究的,完整、系統、全面的個案闡述、概括和分析。

之所以選擇陽泉治理實踐作為樣本,是因為創新發展中的陽泉治理實踐不僅具備政黨領導和引領社會治理這一模式的所有特征,而且它本身就是“中共成建制創建的第一城”[1],具有發生學意義上的代表性,也就是說,陽泉從建制伊始就植根于“黨的組織力”之上,黨的組織力乃是陽泉“元治理”的源頭活水。不僅如此,改革開放至今,作為一種政黨中心主義(相對于社會中心主義和國家中心主義而言)的治理模式,[2]陽泉以黨建引領基層治理創新,大力推動基層治理體系的現代建構和治理能力提升,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陽泉以黨的組織力建設為中心,以黨的組織體系建設為重點,全方位推進政府治理與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其豐富多樣的治理創新經驗對中國特色的國家治理理論發展和新時代中國社會治理實踐具有重大的理論價值和政策意義。

所以,把陽泉治理實踐作為“黨的組織力建設”之典范,有理論與實踐兩個方面的預期:一是治理理論的發展訴求。亦即為中國以政黨為中心的治理模式提供一個來自實踐檢驗的案例,它能夠證實(至少部分地證實)和解釋(至少部分地解釋)中國的治理實踐,從而為中國治理理論的發展訴求即中國治理的概念范疇和理論體系的建構提供一個實證樣本。二是治理實踐的政策需求。亦即為推進中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提供一個基于黨的組織力建設的、地方性的、可復制的基層治理模式,它能夠揭示中國地方(基層)現代化治理與治理現代化的政策實踐含義。

(二)

“基層黨組織組織力”被賦予新時代社會治理現代化的內涵,是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并做出完整論述的。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指出:“要以提升組織力為重點,突出政治功能,把企業、農村、機關、學校、科研院所、街道社區、社會組織等基層黨組織建設成為宣傳黨的主張、貫徹黨的決定、領導基層治理、團結動員群眾、推動改革發展的堅強戰斗堡壘。”[3]2018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講話中進一步指出:“進入新時代,開啟新征程,我們必須更加注重黨的組織體系建設,不斷增強黨的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把黨員組織起來,把人才凝聚起來,把群眾動員起來,為實現黨的十九大提出的宏偉目標團結奮斗。”[4]習近平總書記對黨的組織和組織力的論述,有三個要點:一是黨的組織對黨的發展非常重要,組織可以使黨的力量倍增;二是黨的組織力主要指黨的基層組織組織力;三是黨的基層組織組織力建設,應突出政治功能,強化政治引領作用。

概括地講,基層黨組織組織力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基層黨組織對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所具有的宣傳力和執行力。作為黨在基層社會的戰斗堡壘,宣傳和執行上級黨組織或本黨組織的路線、方針、政策是基層黨組織的重要職責使命,正基于此,黨的十九大報告在論述基層黨組織時突出強調了其政治功能。具體來說,黨的基層組織要履行宣傳黨的主張、貫徹黨的決定的職責,要正確處理好保證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得到落實和立足實際創造性開展工作的關系。第二,基層黨組織加強自身建設的能力,重點包括開展黨內政治生活的能力,組織黨員認真學習黨的理論及學習科學、文化、法律、業務知識,對黨員進行教育、管理、監督和服務,引導廣大黨員發揮先鋒模范作用,要求黨員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動上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第三,基層黨組織對人民群眾和基層社會所具有的動員力和發展力。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將群眾組織起來,從而形成經濟社會發展的合力;做好群眾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及時地將黨的各項方針政策傳達給群眾;團結群眾、服務群眾等,實際上就是踐行黨的群眾路線并把它落到實處,取得群眾擁護,擴大廣大人民群眾的參與,增強社會動員能力。

(三)

基層黨組織組織力建設是中國共產黨的優良傳統。從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的理論創新和實踐探索看,提升基層黨組織組織力不僅是中國共產黨奪取革命勝利、取得建設成就和改革事業成功的重要法寶,還是中國共產黨加強自身建設所形成的優良傳統和經驗總結。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在黨的四大上,支部作為黨的基本組織被確定下來,那時就提出了“一切工作歸支部”[5]的口號,并制定了有利于黨組織開展工作的規章制度,從而為黨的基層組織建設積累了初步經驗。1927年,在“三灣改編”中,黨又創造性地在軍隊中建立了黨的各級組織,諸如將支部建在連上,連以上設黨代表,營團建立黨委。抗日戰爭時期,黨在農村開辟了抗日根據地,建立了廣泛的基層黨組織。這一時期,為解決黨內非無產階級思想大量存在的問題,黨對基層組織進行了組織整頓和思想教育,從而進一步提升了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解放戰爭時期,為配合土地改革的順利實施,黨中央又通過整黨、批判錯誤思想等方式,對基層黨組織進行整頓,從而為保障解放戰爭取得勝利奠定了組織基礎。新中國成立后,黨注重增強基層黨組織建設的質量,出臺相關規章制度,使基層黨組織工作走向規范化和制度化,如在1951年召開的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就通過了《關于整頓黨的基層組織的決議》《關于發展黨員的決議》等文件,進一步深化了黨在提升基層黨組織組織力上的認識。

改革開放以來,為了適應黨工作重心的轉移及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需要,黨對提升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問題進行了新的探索。這一時期黨主要采取以下措施來提升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一是拓展了基層黨組織的覆蓋面。改革開放后,由于新經濟組織和新社會組織(即“兩新”組織)的迅速發展,為了適應這種新變化,黨中央明確要求在“兩新”組織中建立黨組織,并對黨組織的設置方式提出了新的要求。此后,基層黨組織的覆蓋面不斷得到擴寬,各地先后在企業、社區、街道等領域建立了基層黨組織。二是對基層黨組織的功能做出了新表述。為了配合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政策的落實,黨中央進一步強調基層黨組織的工作必須圍繞經濟建設而展開。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黨的基層組織的功能開始逐漸由行政功能、專政功能轉向領導功能、政治功能與服務功能。[6]三是基層黨組織的建設逐步走上制度化的軌道。黨中央先后制定了《中國共產黨普通高等學校基層黨組織工作條例》《中共中央組織部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街道社區黨的建設工作的意見》等文件,從而為提升基層黨組織組織力提供了制度保障。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將提升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問題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無論是中央八項規定的出臺、反“四風”問題,還是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三嚴三實”專題教育等,都在很大程度上堅定了全黨的理想信念、增強了全黨的“四個意識”,并使基層黨組織建設寬松軟狀況得到極大改變。全面從嚴治黨向縱深發展的提出,更是將重點領域指向了基層黨組織。而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新時代基層黨組織建設要以提升組織力為重點,突出政治功能”的論斷,則是進一步深化了對基層黨組織建設規律的認識。

黨的二十大報告為加強新時代黨組織建設提供了科學遵循。加強黨組織建設,要推進黨員干部能上能下。健全能上能下的工作機制,可以將能力強、肯奮斗的干部提拔上來,將能力差、態度差的干部調整下去。加強黨組織建設,要完善黨的自我革命體系。只有不斷地自我革命和革新,才能使黨迸發出更蓬勃的活力。完善黨的自我革命就要求黨始終以自我革命的精神錘煉自己,發現問題、敢于直面問題,對于黨內頑疾問題要勇于亮劍,從根本上加強反腐敗斗爭的堅強后盾,使黨在革命性鍛造中更加堅強有力。加強黨組織建設,要做最廣大人民群眾的主心骨。為人民服務是黨的根本宗旨,加大改善民生的力度,努力提升群眾的幸福感、獲得感、滿足感。要大力實施民生工程,以民生工程暖民心,切實維護群眾利益;堅持把最好的資源留給人民群眾,將教育資源、醫療資源等實現共享,使人民群眾生活更加便利。

(四)

基層黨組織組織力建設,是中國社會治理現代化的核心。這是由中國共產黨在國家與社會關系中的“位置”所決定的。第一,無論從結構上還是從功能上看,作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不同于世界政治現象中的一般政黨的意義,事實上它構成了一種社會公共權力。[7]第二,中國共產黨既是執政力量,也是領導力量,作為執政的力量,是政治制度的實際操作者,作為領導的力量,可以不依賴政治制度即國家制度,而擁有實際的政治力量。第三,黨組織自身具有相對獨立性,在政府系統之外存在著廣大的黨員以及嵌入整個社會的黨的基層組織。也就是說,在國家與社會關系中,作為社會領導核心的中國共產黨具有決定性的作用。這就意味著中國社會的權力關系與一般國家有很大差別,這種差別決定了不能直接用國家與社會的二分法來研究中國問題,而是要充分考慮到中國共產黨作為一種特殊的政治力量在國家生活、社會生活以及國家與社會關系中的重要作用[8](見圖0-1)。

圖0-1 社會治理體系的概念框架及關系范疇

也就是說,以基層黨組織組織力建設為中心,實現社會治理現代化,首先就要確認政黨的性質或類型,即政黨與國家公權力的關系。在政黨國家體制(party-state system)中,政黨與國家融為一體,[9]在這個意義上,中國共產黨“作為整體的政黨”,可以被看作國家的復本(a duplication of the state),它既在國家中,也同時在社會中。換言之,國家體制的政黨政治影響因素,對中國的社會政治和社會關系發揮著實質性的影響,它是國家權力、基層社會秩序的合法性來源。從世界范圍看,政黨主導型國家的基層社會治理往往以政黨為中心,其關鍵是在基層社會治理過程中發揮政黨的領導和引領作用。中國共產黨是國家的組織者和建設者,它不是一個社會組織,而是中國社會的領導核心和組織核心,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以政黨為組織領導核心,區別于多黨競爭的代議制治理模式(以國家中心主義、社會中心主義或個人中心主義為理論基礎),它是一種建立在民主集中制原則基礎上的政黨中心主義的社會治理模式,也就是說,政黨領導和引領社會治理是當下中國地方(基層)治理中最為核心的一種模式,它塑造了一個不同于一般現代國家與社會關系的、新型的國家與社會關系的結構形式。

(五)

本書的研究客體是“陽泉市”,但它不僅僅是一個城市的概念,而是一個“大陽泉”的概念,總體特質是鄉土社會,資源豐富但產業單一,具備中西部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典型意義。

陽泉隸屬山西省,國土面積4559平方千米,常住人口131.85萬人。現轄平定縣、盂縣、郊區、城區、礦區5個縣區,以及1個陽泉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共有31個鄉鎮、620個行政村、11個街道、157個社區。[10]

本報告以陽泉黨建引領基層治理實踐為樣本,對陽泉市在黨的組織力(政治領導力、思想引領力、群眾組織力、社會號召力)建設方面的創新實踐探索,展開系統調查,進行全面分析,并指出陽泉治理實踐所具有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政策意義。

闡釋中國地方(基層)治理創新實踐,需要明確這樣一個支配性的、結構性的影響變量,就是黨、社會、國家三者關系的變化,尤其是黨在國家與社會關系范疇中的位置,決定了國家與社會關系的性質。換言之,在國家與社會關系中,滲透著黨與國家(政府)的關系以及黨與社會的關系,把握了這一基本關系,就能夠把握中國地方政府治理體系現代建構的整個過程。換言之,從政黨政治的角度看,政黨的目標追求和實踐活動涉及對國家權力的掌控與運用,以及對整個國家體系和社會體系的領導與治理。這對政黨的領導能力和治理能力都有著特殊的要求,對自身組織體系的科學構建和高效協作也有著更高的要求。政黨不僅要領導和管理自己的組織成員,還要帶領組織成員去管理國家和社會等,所以,黨的組織力這一概念涵括政黨所應具備的領導能力、執政能力、管理能力和組織能力的綜合內涵。政黨這一主導性的關鍵特征對本研究具有重大的方法論意義,也就是說,在闡釋以黨的組織力為中心的陽泉治理創新實踐時,對黨、國家與社會三者之間的關系必須加以通盤的考慮,而黨政關系與國家—社會關系的聯結是考察這一問題的具體進路。因此,在本研究中,黨、政府(國家)、社會三分框架或三組關系將成為闡釋陽泉黨的組織力建設及其治理創新實踐的認識范式和分析維度(見圖0-2)。

圖0-2 黨—政府(國家)—社會的關系維度

本書從三個結構部分對基層黨組織組織力建設進行闡述:一是政治領導力,亦即以政治功能為中心,履行宣傳黨的主張、貫徹黨的決定的職責,正確處理好保證黨的方針政策得到落實和立足實際創造性開展工作的關系,強化政治引領作用。二是思想引領力,重點包括開展黨內政治生活的能力,組織黨員認真學習黨的理論及學習科學、文化、法律、業務知識,對黨員進行教育、管理、監督和服務,引導廣大黨員發揮先鋒模范作用,要求黨員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動上同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三是群眾組織力與社會號召力。這種能力集中體現在“組織群眾、宣傳群眾、凝聚群眾及服務群眾”等方面。組織群眾就是要充分發揮黨的社會號召力,將群眾組織起來,從而形成經濟社會發展的合力;宣傳群眾就是要做好群眾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及時地將黨的各項方針政策傳達給群眾;凝聚群眾就是要將群眾團結起來;服務群眾就是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理念,牢牢維護群眾的正當權益。

本書采用的具體研究方法,包括定性研究方法與定量研究方法。定性研究方法涉及的具體研究方法包括:(1)個案研究法。對陽泉市具有代表性的創新實踐進行實地調研,并對個案進行比較研究。(2)深度訪談法。就典型性或普遍性問題,對不同的城鄉(鎮)社區,進行深度訪談,深化對專項問題的認識。(3)文本分析法。對陽泉關于基層黨建工作的文本材料進行比較分析。定性研究方法能夠對研究對象進行深入的、本質關聯方面的把握,能夠獲得研究現象背后的邏輯因果關系。但定性研究方法在代表性和一般性方面具有局限性,為了克服這一點,本書采用調查問卷方法的定量研究方法,并對更大范圍內的陽泉基層黨組織組織力建設情況做了一般性的歸納、概括和分析,這個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定性研究方法的不足。

本書的資料來源由三個部分構成:一是實地獲取的調研資料,包括訪談、座談會、專題調研、現場參與觀察方面獲得的資料。二是文本資料,包括所調研城鄉(鎮)提供的文本資料以及其他有關基層治理工作方面的文本資料;有關政策文件,包括黨政系統對黨建引領基層治理現代化要達到的奮斗目標、遵循的行動原則、完成的明確任務、實行的工作方式、采取的一般步驟和具體措施等方面的重要講話和政策要求等文件。三是問卷調查數據資料,以及陽泉市黨政相關部門的經濟社會發展統計資料。


[1] 中共陽泉市城區區委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陽泉市城區歷史》,中央文獻出版社2009年版,第74—76頁。

[2] 近些年來,一些學者基于中國的實踐經驗系統而明確地闡述了以政黨為中心的治理理論,例如,“制度變遷中的‘政黨中心論’”(參見楊光斌《政治變遷中的國家與制度》,中央編譯出版社2011年版,第182—219頁)、“將政黨帶進來”(參見景躍進《將政黨帶進來——國家與社會關系范疇的反思與重構》,《探索與爭鳴》2019年第8期)、“政黨中心的國家治理”(參見郭定平《政黨中心的國家治理:中國的經驗》,《政治學研究》2019年第3期)。

[3] 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65頁。

[4] 習近平:《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1—12頁。

[5] 《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182頁。

[6] 張書林:《黨的基層組織建設30年:探索與啟示》,《探索》2008年第4期。

[7] 胡偉:《政府過程》,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

[8] 林尚立:《集權與分權:黨、國家與社會權力關系及其變化》,載陳明明主編《復旦政治學評論》第一輯,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版,第152—153頁。

[9] [意]G.薩托利:《政黨與政黨體制》,王明進譯,商務印書館2006年版,第71頁。

[10] 本書中陽泉市的相關數據或情況,均來自作者2022年在陽泉市調研中獲取的資料。余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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