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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政治學自主知識體系的概念及構建

通過閱讀伊曼紐·華勒斯坦(Immanuel Wallerstein)的《學科·知識·權力》(Disciplines Knowledge & Power)、托尼·比徹(Tony Becher)與保羅·特羅勒爾(Paul R.Trowler)的《學術部落與學術領地:知識探索與學科文化》(Academic Tribes and TerritoriesIntellectual Enquiry and the Cultures of Disciplines)等書,能夠大概了解國際學術界關于學科與知識權力的討論。總的來說,基本認識是:學科的劃分和知識的分類都與權力有關,但這并不主要指國家權力,而是學科、知識產生的一種類似規訓的權力。知識是變化和更新的,隨著知識的變化和累積,新的學科會產生,老的學科會消失。因此,在知識和學科劃分方面,有的學科與知識體系,其客觀性和普遍性比較明顯,比如共同體成員受過相似的學科訓練,有著共同的話語模式和成果標準,這被稱為純硬學科;有的學科與知識體系則是有明顯的特殊性和復雜性,缺少統一標準,其成果更多表現為闡釋和解釋,被叫作純軟科學。但在這兩者之間還有一些學科,比如社會學、法學。政治學也屬于這兩者之間的學科,這就為政治學科的自主性帶來了模糊性。目前中國政治學界關于建立自主知識體系的討論很熱烈,但關于政治學自主知識體系的概念以及構建,還沒有清晰的所指。知識體系是由無數個相關知識的集合形成的特定知識領域,表現為一系列概念、范式、方法、命題、公理、邏輯、規律等。

按照高等教育學的理論,學科是大學的產物,或者大學是學科的產物。在大學語境下討論學科與知識,是知識奠定了學科劃分的基礎;而學科通常由相關學科體系來體現、由課程體系來承載。知識體系應該包含著課程體系、學科體系、學術體系,但它們又是不同的事情。課程體系和學科體系的自主構建相對容易,也容易理解。課程體系的自主構建,大學便擁有“自主性”;學科體系的構建,一般是基于一國的學術共同體和相關教育、學術行政管理機構以及國家意志。總的來說,這兩個體系的構建可以由一校、一國的教育行政力量主導完成。現在一些中國特色的一級學科、二級學科都是自主建立,和別國的學科對不上話似乎也沒有關系。所以,課程體系、學科體系構建的自主性很強且容易實現。學術體系通常需要學術對話,要和已經存在的知識和學術對話,即使這樣,以國別或者以地區為邊界的自主建立也比較容易。最難和最緩慢的還是知識體系的構建。

目前關于自主知識體系的討論,無論是“自主地構建”知識體系,還是構建“自主的知識體系”,都面臨這個問題。無論是來自世界范圍的還是基于一個國家或者地區的經驗提煉而成的知識最終都是要在被普遍接受、符合常識和邏輯、經得起歷史和當下的驗證的情形下才能成為知識體系。“知識體系”的提法過去說得比較多,但“自主”的知識體系則是最近幾年才開始強調的。為什么要強調自主性?知識體系的自主性主要體現在哪里?有人說,知識體系自主性的核心是主體性,就是誰主導構建的;還有知識體系中的概念、范式、方法、命題、公理、邏輯、規律或者議題,是由誰提出來的。問題是,知識體系內容本身的豐富性、科學性、有用性,為什么會比誰提出的、誰建立的更重要呢?人們在學習、掌握物理學、生物學、經濟學以及政治學等知識體系時,多數情況下更多的是關注知識體系本身的豐富性、科學解釋性和有用性,雖然有些知識署有牛頓、瓦特、焦耳、歐姆、愛因斯坦的名字,或者冠以芝加哥學派、畢達哥拉斯學派、黑格爾學派、劍橋學派、馬克思主義學派等,但這種國別和名字并不是知識產權意義上的自主性。有人說,“自主性”就是要搶占學術話語,擺脫美國人、西方人提出的概念和方法。還有人提出,知識體系的自主性就是不依賴他人,不受他人的干涉和支配,因此知識體系的自主性關系到國家安全,所以必須強調國別性。也有人舉了這樣的例子:比較政治學和發展政治學的產生,就是美國國家戰略的產物。確實,“二戰”后美國國家戰略發展需要直接促成這兩個政治學學科分支的出現,它們是為國家發展服務而形成的學術產物,也支持了美國國家戰略發展,但是作為這一戰略產物的比較政治學和發展政治學,以及現代化理論,對政治學知識體系的添加性貢獻是被政治學界認可的,這幾個學科的概念、范式和方法對發展中國家的轉型研究具有一定的普遍解釋力,亨廷頓從對拉美等發展中國家的案例觀察中得出的政治制度化水平、政治參與、政治秩序等,現在仍被中國官方所使用。知識體系應該體現和吸收該知識領域的一切科學研究成果,知識體系的自主性與知識體系的開放性是并存的。

知識體系的自主性是否應該包括獨立性?國家意志和國家利益能否介入知識的產生、知識體系的確立?蘇聯李森科的生物學知識體系就是在蘇聯國家利益和斯大林的政治喜好加持下,以偶然的物種現象(人們偶然發現在雪地里過冬的小麥種子,在春天播種可以提早在霜降前成熟。李森科在此基礎上,發展了一種名為“春化處理”的育種法,即在種植前使種子濕潤和冷凍,以加速其生長),建立了一個學科的知識體系。在國家意志的干預下,他們否定了達爾文進化論,對現代遺傳學的基本概念進行重新解釋,建構了一個新的社會主義生物學遺傳學體系,這個知識體系從大學課堂到研究院,獨領蘇聯科學界幾十年。后來在實行幾十年后又被國家力量和學術界雙重否定。當然這是一個極端反例。所以,當人們認為知識體系的自主性價值主要是其獨立性、原創性和普遍適用性時,是否也包括國家的主導性?

我們現在強調和討論建立自主的政治學知識體系,是因為原有的知識體系不能提供對中國新的政治實踐的新解釋,所以我們在原有的知識體系上要添加新貢獻、新知識。在具體構建的技術層面,建構自主性的知識體系的著力點在哪里?(要警惕著力點不是新內容、新知識而是想“新詞兒”)。學術自信和知識自信以及學科尊嚴應源于為人類的知識體系能貢獻新內容。但這是否就等于重新構建一個知識體系?是為知識體系添加新知識,還是重新構建一套體系?這些都是需要厘清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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