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代鄉村經濟與農商社會的互動與嬗變
- 張倩
- 21463字
- 2025-04-27 16:52:49
緒論
無論何種社會發展理論都肯定人在社會生產發展中的中心地位。人的生存發展需要必須以物質資料的滿足為基礎。故而一定社會中人口數量及其組織形態的變化必然引起社會經濟發生相應變化,即社會經濟發展必須進行適度調試乃至發生根本變化,以適應人口數量的變化與組織形態改變。宋代人口的劇增意味著只有生產足夠多的糧食等農產品才能供養。在國土面積萎縮而人口卻兩倍于漢唐的背景下,宋代鄉村人地矛盾之突出可想而知。人地矛盾凸顯之下,宋代鄉村必須對土地制度、生產結構和家庭經營模式等作出調整,以保障家庭生存和發展基本需要的滿足,巨大人地矛盾下宋代鄉村家庭為滿足生計之需而努力探索糧食種植以外的多種經營和生存方式,也因此成為宋代鄉村經濟發展與變動的基調。
在租佃之下,若一地的土地規模總量足夠,理論上來說,即便無地的鄉村客戶也能通過土地租佃維持家庭生計之需,而那些本身具有一定土地的鄉村下戶,也可通過租佃彌補家庭耕地不足的現象,依靠精耕細作也基本可以滿足家庭生計之需乃至過得稍微寬裕。宋代人口數量龐大,依靠租佃制可以對耕地進行二次生產分配,但若人口數量與土地規模的比例超越了一定限度,即超越了農民對租佃而來的土地進行精耕細作也難以滿足鄉村家庭生計之需的極限,僅僅依靠租佃制對耕地的二次生產分配也難以滿足宋代鄉村民戶尤其是鄉村下戶和無地客戶的生存需要。這意味著,僅僅依靠租佃制和對有限耕地進行精耕細作無法根本解決一些人地矛盾尤其突出的江南等地區的鄉村家庭生計問題,此類區域中的鄉村民戶家庭必須進行更為深層的家庭生產模式調整。
宋代長江以南的諸多地域出現了人地矛盾突出、糧食等農產品本地資產難敷自用的現象。但此種現象并非全國性現象,即便在人地矛盾十分突出的江南地區,不同府縣之間、不同州路之間,糧食等農產品的產量也會因自然生產條件不盡相同而存在較大差別。宋代各地鄉村民戶尤其是人地矛盾相對突出的江浙、四川和福建等路鄉村中那些無地或少地的鄉村下戶和無地客戶,開始主動改變以糧食種植為主、家庭副業為輔的家庭生產模式,廣泛從事經濟作物種植、家庭手工業生產、長短途商品販運和勞動力出賣等兼業和專業經營活動,借助鄉村各級市場的發育和市場價格傳導機制下的商品價值傳導機制,實現彼此生產生活物資的流通。鄉村各級市場的發育為宋代鄉村民戶地域之間生產分工和物資流通的實現提供了基本條件。
為進一步拓寬宋代鄉村經濟問題的研究面向,并深化對相關規律性問題的認識,筆者擬以“宋代鄉村經濟與農商社會的互動與嬗變”作為研究選題,在系統梳理宋代鄉村經濟發展中農商經濟模式發育發展嬗變軌跡的基礎上,探索宋代鄉村經濟發展中農商互動中呈現出的規律性,分析宋代鄉村經濟發展中農商經濟的經營形式、變化動因以及宋代鄉村民戶家庭生活、社會心態和行為習慣等方面的變化,并通過進行橫向對比和縱向對比總結宋代鄉村經濟發展中農商互動的突出特色及其歷史影響。
一 選題意義和概念闡釋
傳統經濟史研究多關注于帝王權貴等社會上層的經濟狀況,研究視角多聚焦于國家賦稅制度、土地制度、租佃關系、貨幣和工商業等宏觀性的財經問題或經濟產業現象,缺乏對鄉村社會生產生活情況的細節探究,尤其是對關乎鄉村農戶家庭生計的民生問題關乎較少,存在重“國計”而輕“民生”的學術傾向性。鄉村經濟研究既是一個傳統的學術話題,也是一個與現實社會緊密相關的學術熱點領域。宋代鄉村經濟研究則屬于經濟史和社會史研究的交叉領域,主要討論基層的社會經濟問題,和近幾十年間西方學界興起之“經濟—社會史”[1] 研究方式類似。侯建新在其著作《經濟—社會史:歷史研究的新方向》一書中認為,“經濟—社會史”主要特點有三:一是經濟與社會互動的歷史;二是整體的歷史;三是普通人日常生活的歷史,社會歷史的重心是那些由底層產生的更有意義的運動,其核心是社會狀況。侯先生在這部著作中還明確了一個基本的辯證唯物主義真理,那就是經濟發展的歷史必然是“來自底層的歷史”(History from below),因而農民、工匠和其他普通勞動者的生產生活更值得歷史學家們去關注和探究。在推動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過程中,來自社會基層甚至最底層的人們,在宏闊的歷史潮流中雖然渺小,但其匯聚成推動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乃至引領歷史潮流的磅礴偉力,絕對不容忽視,也不容忘記[2]。這正是本書選取宋代鄉村經濟作為研究對象的立論依據,也是研究合理性的學理立足點和學術探究的重要起點。
本書以宋代鄉村經濟運行體系的互動與嬗變作為具體研究對象,宋政府新經濟政策的推行及其引導發展中的鄉村農商社會,對宋全國各地鄉村經濟發展及其鄉村民眾生產生活產生了深刻影響。在較為顯著的農商互動及其鄉村經濟體系嬗變影響下,宋代鄉村家庭的生產經營活動在時代潮流的激蕩下匯聚成一股足以改變王朝統治形式和社會生活時態的洪流。在宋代鄉村農商經濟的動態互動和相互調試中,宋代鄉村民眾的社會生產和生活必然呈現出諸多新特點,展現出許多新面貌。
目前,“三農”問題是黨和政府的各項工作的“重中之重”,農業商品化依然是推動鄉村經濟發展和實現農村產業升級的必由之路。研究宋代鄉村農商經濟互動運行的情形及其規律,對我國今天破解“三農”問題依然能夠提供一些借鑒。為此,本書以“宋代鄉村經濟與農商社會的互動與嬗變”為題,選取鄉村經濟中農商互動問題作為研究的切入點,探討宋代鄉村經濟在農商互動中出現的新特點及其深層歷史動因,并將宋代鄉村經濟與同時代少數民族割據政權區域以及“海上絲綢之路”沿線的區域性大國鄉村經濟運行狀況做橫向對比,并對宋代鄉村經濟與明代鄉村經濟的運行情況做縱向對比,厘清宋代鄉村經濟嬗變的歷史線索,并從中總結其農商互動的規律性。為開展這項研究,現就研究問題涉及的兩個重要概念,闡述界定如下:
(一)鄉村
近代人文學科興起以來,傳統中國的鄉村一直備受關注。鄉村逐漸成為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歷史學等各學科領域研究中經常會涉及的熱門話題,凸顯出鄉村研究的重要價值,甚至于一些學者認為“鄉村社會是中國古代社會的基點”[3]、“鄉村是中國社會的縮影”[4]。
何為“鄉村”?就現有研究來總結一個答案的話,很多人也許對所謂正確答案心知肚明,但卻很難給予一個內涵明晰的權威表述。要講清楚何為“鄉村”,首先要理解“鄉”的內涵。早于漢代,“鄉”就已是我國的基層行政單位。據王棣考察,宋代鄉既不是一級基層行政單位,也非“里”的上級行政機構,而是縣以下的一種主要擔負財政區劃職能的基本建制。宋代的鄉和里并不存在固定的統屬關系,兩者有時存在重疊,有時各自獨立。宋代“鄉”建制屬性的這種變化主要是由兩稅法施行以來政府賦稅征收方式變化導致。作為一種主要擔負財稅職能的基層建制機構的出現,“鄉”可謂唐宋之際社會經濟轉型期鄉村基層組織重構的產物[5]。夏維中認為,從鄉里制到鄉都制的轉變反映了宋代鄉村基層組織衍變的基本趨勢。北宋前期,“鄉”仍具有一定的職役功能,此功能直到南宋才因里正的廢止而被基本剝離。隨著北宋王安石變法中“經界法”的實施,“鄉”開始成為宋代鄉村基層的一種地域單位。[6] 那么,何為“村”呢?據劉再聰考察,“村”這一概念出現于東漢中后期,直至隋朝,“村”一直作為一種自然聚落名稱。唐初武德年間,唐政府開始推行“村”制度,至開元年間逐漸完善[7]。唐政府將所有野外聚落統一命名為“村”,并依據村內家戶數量設置“村正” ,“村”開始成為我國古代的基層行政組織。
關于“鄉村”何時開始組合在一起使用,谷更有在《唐宋時期從“村坊制”到“城鄉交相生養” 》一文中對此曾進行過深入研究。從唐代文獻來看,“鄉村”一詞的出現要早于“鄉村戶”與“坊郭戶”。唐肅宗時期以前的文獻中,“鄉村”雖有時連在一起使用,但此時的“鄉”是“鄉里”之鄉的意思,“村”則為“村落”之村的意思,而不是將“鄉”和“村”組合成為一個具有獨立內涵的合詞匯。唐代宗以后的歷史文獻中“鄉村”便成為一個表述“鄉下”和“農村”內涵的詞匯了。《文苑英華》載:“自今以后,宜令天下諸州府切加禁斷。各委本道觀察使與刺史、縣令,嚴加捉搦,仍令分明,榜示鄉村要路,并勒鄰伍,遞相為保。”[8] 此條史料中提到的“鄉村”便已內含“鄉下”之義。在唐德宗以后的歷史文獻中,“鄉村”明確被用來指說農村之義。[9]因而,在宋代歷史文獻中,“鄉村”一詞便是農村、鄉下的意思,其內涵與現代漢語中“鄉村”之義基本相同,并不存在其是否為一種基層行政區劃的分歧。
從人文地理的角度看,鄉村是與城市相對存在的一種人類社會生活的聚落形態,其具體形式則可多種多樣,既可以用來特指某個村落,也可用來指城市以外的廣大地區。張小林曾從職業、生態和社會文化等方面歸納鄉村概念的多重側面,如從職業差異上來看,“鄉村”是指以農業生產為主要從業形式的地域,也即農村。可見,鄉村是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聚居的場所[10]。宋代在戶口分類中便依據職業差異將全國戶籍分為鄉村戶和坊郭戶兩種,前者以農耕為業,而后者則主要以工商為業。
(二)“鄉村社會”“家庭經濟”和“鄉村經濟”
研究鄉村經濟離不開對鄉村社會和家庭經濟的認識。從概念上說,很難給鄉村社會下一個準確的定義。據喬志強對鄉村社會的分析研究,鄉村社會由人口、婚姻、家庭、宗族、社區、民族、階層等各類要素構成,鄉村社會運行則可分為物質生活、精神生活、人際關系、社會組織等反面,鄉村社會功能可分為教養功能、救治功能、控制功能、變遷功能等功能。可見,鄉村社會是一個牽涉面甚廣,且已經被各界廣泛接受,但很難把握清楚的一個概念。但是,鄉村社會卻非常明確的涵蓋著鄉村經濟領域。
家庭既是鄉村社會的生產單元,也是基本消費單位。所謂“家庭經濟”通俗講就是農民“過日子”,講得文雅些可稱其為“家計”。“家庭經濟”是一個家庭為滿足家庭成員日常消費而做出的生產和生活安排,是經濟收入和消費開支等全部活動的總和[11]。家庭是社會的最小單位,鄉村家庭是傳統農業社會中最基本、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最基層的生產和經濟組織。若廣大鄉村的家庭經濟得以正常運行,能夠做到家給人足,國家就會呈現國泰民安的景象,社會也會出現安定繁榮的面貌。因而,研究鄉村經濟繞不開對鄉村家庭經濟這一重要問題,家庭經濟是鄉村經濟以家庭為單位的呈現,但鄉村經濟也有其作為一個完整經濟運行體的各個環節。
(三)“農商社會”
農商社會也是本書研究開展中的一個重要概念。農商社會是學界在探究我國古代經濟問題,尤其是鄉村社會經濟問題時形成的一個概念。葛金芳曾以“農商社會說的由來及其理論內涵”為題進行學術講座。[12] 在該講座中,葛金芳認為農商社會是農業社會與商業社會的結合,但并非簡單的結合,而是在一定歷史條件下的結合。也就是說,農商社會是人類社會經濟形態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屬于古代經濟社會的一種較高層次的形態。從概念內涵上來看,“農”是農業農民,“商”是商業商人。從社會發展的理論視角來看,農商指經濟基礎,而“社會”則是對“農商”這種經濟基礎決定的社會狀態的綜合概括,當然也包括其社會意識。“農商社會”的結合本質是社會分工的產物,“農”和“商”在結合并形成一種相對穩定的經濟產業互動結構以及模式后,與之相契合的社會結構,如人口、職業和戶籍結構等會出現相應變化,而其實質則是“農業”和“商業”在社會分工體系中進一步分工造成的結果。在“農”與“商”的經濟產業互動中,鄉村社會的各個方面也相應出現系統性變化。因而,從農業社會向農商社會的轉變是一個系統工程,涉及農村經濟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并對中國傳統社會的統治方式及其經濟和社會治理模式產生重要影響。因而,農商社會是古代經濟社會發展取得重要進步的體現,而宋代便是我國古代農商社會孕育發展中的重要里程碑。
二 學術史回顧
宋史是中國古代歷史研究中的“顯學”,在傳世史料相對有限的背景下,既有史學研究視角下可供學者探討的學術空間的確較為狹窄,但立足微觀史學視角從鄉村經濟的運行體系及其嬗變的深層動因,以鄉村中的家庭生產生活作為基本單位,對宋代鄉村的農商經濟互動及其規律性進行探究,確實在學界屬于新興研究趨向。正因為這種研究視角尚為近年來宋史學界研究的新趨向,故相關研究成果雖然存在,但對相關系列問題的思考并不夠深入,而若要對宋代鄉村社會農商經濟互動和嬗變的諸多問題進行更為深入的探討,又不得不正視此前的相關研究成果。鑒于此,將宋代鄉村經濟研究的既有成果梳理總結如下。
(一)宋代人口研究
截至目前,學界有關宋代人口數字的研究和爭論已經進行了數十年,從日本學者宮崎市定、曾我部靜雄、加藤繁等人自20 世紀30 年代發表的諸多相關論著,到我國學者袁震[13]等人自 50 年代以來就該問題開展的系列研究,都屬于研究宋代人口問題的研究成果。1970 年,美籍學者何炳棣教授曾提出北宋人口在 1 億上下,而 12 世紀末的宋金人口則超過了 1億[14]。但自20 世紀80 年代以來,國內不少學者如梁方仲[15]等認為學界既有研究成果中關于宋代的人口數量的研究估算并不可信,但北宋末年出現了我國古代的人口峰值卻是學界基本公認的事實,而戶數統計則比較接近事實,因為宋代官方文獻如《宋史》中關于宋全國“人丁”的數量統計數據較為齊全。此外,日本學者加藤繁在《宋代的主客戶統計》[16] 一文中對宋代的主客戶數量進行了研究推算,漆俠先生則在《宋代經濟史》[17] 中對宋代鄉村中主客戶的比例問題進行了探究。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古代社會,尤其是古代中國,維持人口數量的基礎是農業能夠生產出足夠供養的糧食。因而,在估算宋代人口數量時,還要考慮宋代的農業生產能否供養得了一億人口的生活需要。葛劍雄先生曾對宋代人口的學界研究成果進行過總結,在現有史料證據和學者論證的基礎上對宋代人口問題進行了系統總結[18],認為宋代的農業生產能力與其人口規模基本適應,但在局部地區,人口壓力已相當嚴重。葛劍雄先生還認為,宋代南方的人口分布很不均衡,在一些人口稠密地區,耕地不足的矛盾也已相當突出。
(二)宋代氣候變遷及影響研究
當今,史學界的環境史研究屬于熱點方向,史學界早已在宋史研究的深入推進中注意到氣候變化對宋代歷史發展的重要性。農業生產在任何時期都要嚴重依賴于自然氣候條件。尤其是古代的農業,由于生產技術落后,對自然氣候條件的依賴性更強,所謂“靠天吃飯”便是這個道理。宋代應付自然災害的能力依然較弱,因而氣候變化很容易造成饑荒,鄉村社會中農業生產、群眾生活與氣候變化的互動性較強,以饑荒為主的各種災荒表現也較為敏感。所以,研究宋代鄉村社會的農商經濟互動問題需要關注那個時代氣候變化對農業生產的影響。
張德二在其整理出版的《中國三千年氣象記錄總集》[19] 一書中曾將各個朝代有正式記載的氣象記錄進行系統梳理,據該書所載,我國古代在1126—1127 年的氣象記錄所見,南宋初年因天氣嚴寒,北方少數民族的游牧經濟受到嚴重影響,為圖生存,其南侵次數明顯頻繁。因而,東亞范圍內宏觀氣候的變冷也是造成北宋滅亡的重要間接因素。所以說,氣候變化對一個國家或政權的存亡關系甚大,而氣候變化影響一個國家主要通過其經濟生產活動。具體到宋代,氣候變化則主要通過影響其農業經濟,進而對宋代的國家財經秩序乃至社會秩序造成沖擊。目前,史學界關于宋代氣候變化對農業生產影響的研究也有一些,如張家誠的《氣候變化對中國農業生產影響的初探》[20]、嚴火其和陳超的《歷史時期氣候變化對農業生產的影響研究——以稻麥兩熟復種為例》[21] 等文章,主要探討了宋代氣候變化對糧食生產的影響。邢鐵先生的《我國古代絲織業重心南移原因的補充》、滿志敏等的《歷史時期柑橘種植北界與氣候變化的關系》[22] 等文章則主要對宋代氣候變化對經濟作物生產的影響進行了分析。滿志敏的《氣候變化對歷史上農牧過渡帶影響的個例研究》[23] 等文章則分析了氣候變化對宋代農牧分界線的影響。
以上這些研究俱立足于宋代氣候變冷說,而該說一般依據竺可楨的研究成果。竺可楨在其研究中曾提出這樣一種觀點,認為宋代氣候轉向寒冷,進而造成農作物凍害頻率增加,當農作物遭遇凍害的頻率達到一定值時,其便以退出一地分布的形式來響應氣候的變化[24]。因此,農作物分布范圍的變化與宋代氣候向寒冷轉變,可謂直接和同步的,而這種互動變化勢必會影響到宋代一些鄉村地區的農業種植結構及其經濟產業形式。因而,研究宋代鄉村經濟,應當對宋代氣候變化及其對宋代鄉村經濟的影響進行分析,并重視對如上前人研究成果的梳理總結。
(三)宋代農業生產
1.農業整體研究
宋代是中國古代商品經濟發展的重要高峰,但在我國傳統社會中,商品經濟發展與農業發展密切相關。農業經濟在經濟發展中占據主體地位,其他產業形式不僅在社會經濟中所占比重很小,且還往往嚴重依賴于農業或與之直接相關的生產經營活動,因而即便宋代出現了我國古代商品經濟發展的重要高峰,但其社會經濟形態及其變化仍然主要取決于農業經濟。因宋代商品經濟的快速發展及其呈現出的較為顯著的農商經濟互動特征,故學界不僅關注宋代農業經濟,且對宋代農業經濟的研究也取得了一定成果。
韓茂莉的《宋代農業地理》[25] 一文,從自然條件對農業生產的影響以及人口和土地與農業生產的關系等角度,對黃河下游、東南地區、荊湖區、西南區、嶺南區等區域農業生產和土地利用的特征、糧食作物的分布與輪作方式的變化以及主要經濟作物的地理分布等問題進行了分析,認為宋代兩浙地區是全國農業最發達的區域。方健在《南宋農業史》[26] 一書中指出,南宋兩浙地區的平原地帶,開墾出許多水田、圩田和梯田,其農作物單位面積產量要比唐代高出一到兩倍,農業經濟的整體發展水平大大超越唐代。日本學者宮崎市定則在其著《宋元的經濟狀況》一文中[27]對所謂唐宋變革中宋代農業生產的變化進行了探討。約言之,宋代鄉村的農業經濟在我國古代達到了一種新高度,可謂學界公認的事實。
2.農作物研究
宋代農業發展取得重要成就的表現有很多,諸如長江下游地區可以實現稻麥一年兩熟,福建和廣南路地區則開始種植雙季稻,蘇州耕地一般畝產米可達二三石,但精耕細作、提高復種指數和增加畝產量是宋代農業發展進步中最重要的體現。關于稻麥復種,曾雄生在其著《析宋代“稻麥二熟”說》[28] 一文中曾用翔實的史料論證了宋代“稻麥二熟”的觀點,認為因自然條件、經濟和技術發展以及人們生活習慣變化等原因,稻麥復種在宋代推廣區域實際有限,在南方各地并不普遍,所謂稻麥二熟在很多時候并非將稻麥在同一塊田地上輪作復種,而是因地制宜,宜稻則稻,宜麥則麥,仍然以一年一熟為主。李根蟠在《長江下游稻麥復種制的形成與發展——以唐宋時代為中心的討論》[29] 和《再論宋代南方稻麥復種制的形成和發展——兼與曾雄生商榷》[30] 兩篇文章中認為稻麥復種制的形成與發展,不但是中國農業史上的重要問題,而且關系到對唐宋經濟發展水平的總體評價。作者在文章中批評了中外一些學者在稻麥復種制研究中對唐代估計過高而對宋代估計過低的傾向,對主張長江流域稻麥復種制形成和推廣于唐代的各種說法逐一予以辨析,認為到了宋代,主要是南宋,稻麥復種制才有了較大發展,成為具有相當廣泛性的、比較穩定的耕作制度,而江南平原則在此過程中始終處于領先地位。
3.糧食產量研究
宋代已進入中國傳統社會后期,農業經濟和商品經濟都有新發展,隨著一些新耕具的推廣、優良品種的采用和肥料的增施,糧食畝產出現了較大幅度提高。吳慧在《中國歷代糧食畝產研究》[31] 一書中認為,宋代南北方糧食平均畝產3.3 石,合今市制畝產309 斤,相比唐代降低7.5%,相比漢代增產 17%以上。據余也非在《中國歷代糧食平均畝產量考略》[32]一文中進行的考訂,宋代糧食畝產量相比唐代,進行的推算,宋人月食米量為六斗。唐宋度量相同,宋每畝面積相當于唐每畝面積的 1.09 倍。由此推算,唐宋北方旱田一般均畝產為一石,雖俱名為一石,但宋石相比唐代每畝減產達到8.3%。對于南方水田,宋一般畝產二石,唐代一般畝產為一石五斗,宋比唐每畝增產達到 22.1%。唐宋北方旱田和南方水田每畝實際產量的變化,基本與唐宋之際氣候趨冷的趨勢符合,也與吳慧在《中國歷代糧食畝產研究》一文中提出的唐宋糧食畝產量的變化趨勢基本一致。
4.糧食商品化研究
目前,學界一般認同宋代出現了較為廣泛的糧食商品化現象,但在糧食商品化的原因、形式和程度等方面的研究中卻存在爭論。魏天安在《宋代的糧食商品化及其特征》[33] 一文中認為,宋代兩浙路和江西路是主要糧食產區,四川路和廣南路糧食可實現自給外,略有余積,而北方諸路則大多為缺糧區。南北方糧食產量及其自給率的差異為糧食跨區域流通及其商品化提供了重要條件。魏天安還在該文中認為,宋代糧食商品化是封建性質的小商品經濟,具有一定的畸形性。包偉民在《宋代的糧食貿易》[34] 一文中探討了宋代糧食商品化的程度問題,認為宋代糧食貿易雖然獲得了很大發展,但并沒有達到使自然經濟近于匿跡的水平,與國外學者所謂“近世”水平仍有不小的距離,因為宋代糧食生產遠未出現以地區分工為主要特征的專業性生產方式,糧食貿易中也很出現常年的跨地區長途販運情形,米鹽交易仍處在小商品交換范疇,農產品與手工業品之間大規模和常態化交換關系也未形成。可見,宋代商品經濟及其與農業經濟的互動,雖比前代有了顯著進步,但與近代或西方學者所謂的“近世”經濟仍然存在質的區別。
5.糧食價格研究
宋代糧食價格也是史學界關注較多的問題,學者們主要圍繞宋代糧價變動的歷史趨勢及其變動成因等方面展開討論。何忠禮在《關于北宋前期的糧價》[35] 一文中認為,北宋前期每斗米最低價格在十文左右,宋代基本糧價一般在30 文至 60 文之間浮動。梁庚堯在《南宋的農產市場與價格》[36] 一文中將南宋米價變動趨勢劃分為四個階段,即建炎初至紹興中葉,此階段江浙地區平時米價在每升 30 文至 60 文之間;紹興末至嘉定前,此階段江浙地區平時米價在每升12 文至20 余文之間;嘉定至端平之間,此階段江浙地區平時米價在30 文至60 文之間,此階段的后半期該區域平時米價上漲到40 文至90 文之間;嘉熙至宋亡為止,此階段江浙地區平時米價上漲至每升200 余文至500 余文之間。梁庚堯還認為,南宋米價變動的主要動因是戰亂。
程民生則在《宋代物價研究》[37] 一書對整個宋代各地糧價的變動進行了系統梳理,認為在兩宋正常年景,其糧價基本為每斗幾十文,至多一百文左右,如大中祥符元年(1008)米為每斗七八文,天圣八年(1030)全國糧價每斗米約升至三十文,熙寧元年(1068)斗米價格則高達七十五文,元祐元年(1088)斗米價格則降至不足三十文,紹興九年(1139)東南地區糧價高達每斗四百文,乾道三年(1167)糧價則降至每斗一百五十文以下,乾道六年(1170)糧價又開始上揚,斗米價格超過三百五十文等。韓國學者曹福鉉則在《宋代米價變動的原因》[38] 一文中提出了導致宋代米價變動的五種因素,即政府的市場介入、戰爭與騷亂、自然災害、供需不平衡和貨幣制度的混亂。
(四)宋代鄉村民戶兼業及專業研究
1.鄉村民戶兼業研究
對于宋代民戶兼業問題的研究在很多著述中都有涉及,如王曾瑜的《宋朝階級結構》[39] 第二編第五章、傅宗文的《宋代草市鎮研究》[40]、龍登高的《宋代東南市場研究》[41] 第一章、日本學者斯波義信的《宋代商業史研究》[42] 等。其中,李曉在《論宋代小農、小工、小商三位一體化趨勢》[43] 一文中通過剖析宋代農民經濟結構和經營方式的變化,提出了“小農、小工、小商三位一體化”概念,認為宋代農民在經營農業的同時,普遍以兼業方式從事手工業小商品生產、小商業經營、小雇傭勞動等,使其家庭經濟呈現出多重復合形式。這種現象的出現,是宋代人地矛盾、官賦私債催逼以及市場機制導向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李曉還認為,宋代鄉村民戶兼業情況的出現和普及使小農經濟更具彈性、韌勁和張力,也使農村社會更加穩定,并在前所未有的廣度和深度上推動著宋代商品貨幣經濟的發展。
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和人口流動的加大,宋代鄉民除以傳統的耕種業為生外,還廣泛從事其他與農耕相關的行業,如經營鄉村旅店等。唐代劍和甘云飛在《宋代鄉村旅店業探析》[44] 一文中便對此宋代鄉村旅店業進行了專門論述。楊貞則在《論宋代農村雇傭勞動力發展的原因》[45] 一文中對宋代農村大量出現的雇傭勞動力現象進行了分析,認為這種現象主要是宋代農村人地矛盾、人身依附關系松弛、手工業發展、農民生活貧困的現實壓力以及農民思想變化等多重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
2.鄉村專業戶研究
宋代鄉村經濟在農商互動中還出現了一定數量的專業經營現象,同樣引起一些學者的關注。許惠民在《兩宋的農村專業戶》[46] 一文中認為,農村專業生產戶是小農經濟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但在兩宋時期已經發展成為鄉村經濟體系中的一支獨立經濟力量。宋代農村中的專業經濟雖在鄉村經濟中所占比重不大,但畢竟在中國傳統社會經濟發展中具有劃時代的重要意義。宋代快速發展的商品經濟與前代相比出現了一個重要特點,便是一部分工商業從業者開始脫離農業生產,而專業化經營則是其脫離農業生產進行較為獨立的工商業經營的一般形式。宋代鄉村經濟體系中的專業經營使農民能在人地矛盾不斷凸顯中謀取生路,甚至因此致富,進而實現身份和地位的改變。
(五)宋代的鄉村市場
對比漢唐,宋代鄉村經濟發展中頗為引人注目的一個特點,就是商品經濟成分在傳統農耕社會中得到加速性培育成長,而這種成長離不開對宋代市場發育問題的考察。市場機制下從事經濟活動的主體是進行獨立生產和自主經營并以逐利為目的的社會經濟細胞。中國傳統社會中擔任該經濟細胞地位的無疑是鄉村中的各類家庭,尤其是小農家庭。因而,對于我國古代社會市場發育發展問題的研究應該從家庭經濟入手。兩宋時期,鄉村集市在全國各地廣泛興起,并持續發展,直接推動著農村市場體系的發育成長,并對鄉村家庭的生產和生活產生多方面影響。對于宋代鄉村集市發展的一般情況,學術界大多是在探討市鎮和區域經濟時附帶涉及,如日本學者加藤繁的《關于唐宋的草市》和《唐宋時代的草市及其發展》[47] 以及斯波義信的《宋代江南經濟史研究》[48]、國內學者傅宗文的《宋代草市鎮研究》[49]、龍登高的《宋代東南市場研究》[50]、梁庚堯的《南宋的農村經濟》[51] 等等著述,都對宋代草市鎮的勃興和地方性市場初步形成等問題進行了探討。傅宗文認為,在宋代經濟發達或人煙稠密的鄉村地區以及水陸碼頭和交通孔道沿線,“草市”開始成批涌現,由草市—鎮市—區域經濟中心構成的三級地方性市場體系開始形成。
黎志剛在《宋代牙人與鄉村經濟的市場化》[52] 一文中認為宋代是中國傳統社會的商品經濟空前發展期,也是鄉村經濟走向市場化的重要階段,隨著農村土地產權制度的變化,廣大農民從國家賦役束縛下得以初步解脫,擁有了開展多種經營和市場參與的自主權。黎志剛還認為,鄉村民戶或處于家庭生計,或以逐利為目的,紛紛將自己的家庭生產經營活動與市場進行對接,“牙”職業群體在宋代的迅速崛起,便是宋代鄉村經濟市場化的代表性產物。陳國燦在《南宋時期鄉村集市的演變及其對農村經濟的影響》[53] 一文中就南宋時期鄉村集市的市場形態、活動特點及其與農村經濟的關系等問題進行了專門分析認為南宋時期鄉村集市發展呈現出不少新特點:一方面,期日市和常設市日益成為集市活動的重要形式,表明鄉村經濟的市場化水平不斷提升;另一方面,主題市場大量出現,夜市活躍,貿易活動具有較好的開放性,反映出宋代鄉村經濟發展中鄉村集市的內在結構和運作方式出現重要轉變。龍登高則認為,宋代東南地區以集市網絡為載體的農村初級市場快速成長,進而引發其鄉村經濟的系列變化,但南宋農村集市貿易興盛的本質仍是小農經濟的自我調節,而非根本性變化。
(六)宋代鄉村民戶的消費
消費是社會再生產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環節,也是最終環節。消費是利用社會產品來滿足人們各種需要的過程,分為生產消費和個人消費。前者指物質資料生產過程中的生產資料和生活勞動的使用消耗,后者指人們把生產出來的物質資料和精神產品用于滿足個人生活需要的行為和過程,通常說的消費即指生產消費。學界對于宋代經濟活動中消費問題的研究,也形成了一定成果。吳曉亮《略論宋代城市消費》[54] 對宋代城市消費問題進行了分析,秦開鳳博士論文《宋代文化消費研究》對宋代文化消費現象進行了探究,研究宋代娛樂消費問題的文章如余江寧的《論宋代京城的娛樂生活與城市消費》[55] 一文,研究宋代奢侈品消費問題成果如柴勇的碩士論文《宋代奢侈禁令與奢侈消費》,研究宋代節日消費文章如魏華仙《宋代政府與節日消費》[56] 一文,研究宋代糧食消費問題的文章如日本學者斯波義信的《南宋米市場分析》[57] 一文,還有研究宋代女性生活消費問題的成果如任歡歡的碩士論文《宋代女性生活消費研究》等,都屬于研究宋代經濟活動中消費問題的成果。程民生的《宋代婚喪費用考察》[58] 一文既是對宋代婚喪嫁娶風俗問題的研究,也是研究宋代鄉村民戶消費行為的成果。
宋代商業的快速發展,商品經濟的不斷壯大,深刻影響著農村家庭經濟的生產和消費狀況,加深了農村家庭經濟與市場的聯系。陳國燦和陳劍鋒在《南宋兩浙地區農村家庭經濟探析》[59] 一文中認為,南宋時隨著農村市場的快速成長和商品經濟的發展,兩浙地區農村家庭經濟出現了一些新變化:一是家庭生活性消費和生產性消費逐步由自產自給走向市場供應。其中,在生活性消費方面,除糧食外,家居、婚喪、宗教活動也得依賴市場供給。在生產性消費方面,農村家庭的農業工具、糧種和勞動力供應也開始依靠市場;二是農村家庭的專業化生產有所發展,出現了不少農副業專業戶,比如糧食生產和經濟作物種植等都要與市場發生聯系;三是南宋政府的賦稅貨幣化程度不斷提高,采取“折變”征收等方式,也加強了農村家庭經濟與市場的聯系。武建國和張錦鵬在《從唐宋農村投資消費結構新特點看鄉村社會變遷》[60] 一文中認為,中唐至宋,土地制度發生了重大變革,土地私有產權制度逐漸得到確立,使該時期農村經營結構發生了巨大變化,土地投資、以耕牛為主的農業生產資料投資和地方公共產品投資逐漸成為鄉村社會投資的新熱點。這也加速了農村社會結構的分化,使富民階層崛起于鄉村,并引起農村消費結構的變化,使農村消費水平總體上有了一定提高,鄉民對高檔消費品開始有追求,社會性消費中奢侈鋪張之風也開始出現。同時,由于商品經濟發展,宋代鄉村民戶的貨幣性消費也有了明顯增加。
(七)宋代鄉村民戶生活狀況及心態研究
古代經濟社會發展的最終目標是讓每一個人能夠過上富裕安康的美好生活。國富之根本仍在于民富。國富民窮從來不是一個社會得以和諧健康發展的根本之道。經濟發展在于底層人民群眾的辛勤勞作。所以,農民以及其他基層勞動者的生活非常值得歷史研究者們關注。孫達人便曾提倡研究“農民史”,關注“小、少、散”的普通小農[61]。谷更有則以“鄉村戶”為研究視角,分析宋代農民生活狀態的若干層面[62]。目前,學界對宋代鄉村農民生活問題的研究,也形成了一批成果和若干研究的面向。
1.鄉村民戶負擔和生活水平研究
任仲書在《宋代農民負擔問題》[63] 一文中認為,宋代占鄉村總人口四分之三以上的農民承擔的賦役名目繁多,主要有田稅、支移、折變、丁口之賦、雜變之賦、和糶、和買和勞役等,非常龐雜。任仲書在研究中以宋代鄉村的第四等民戶為例,詳細闡述了第四等民戶即宋代鄉村自耕農一年的糧食收入情況,其除去賦稅和口糧外,還能結余1890 公斤糧食,折合宋代制錢20.5 千文,即 20.5 兩宋銀,基本上能滿足家庭正常的生活支出,勉強可以應付疾病、死喪、婚姻之費,可以過上溫飽生活。
谷更有在《宋代鄉村戶之生活水平析議》[64] 一文中對宋代鄉村農民的經濟生活狀況進行了系統分析,著重探討了經濟狀況處于中間狀態的第三等民戶的生活水平,對其能“自足”的經濟生活狀態進行了深刻剖析。谷更有認為宋代鄉村戶中能維持日食 2 升或日進百錢以下者屬于貧困層,能維持日食2 升、月用錢15 緡者屬于鄉村中的自足層,能維持日食2 升、日用錢一貫以上者屬于鄉村戶的小康層或富裕層,而第三等民戶的生活水平則在日食2 升、月用錢15 貫—30 貫之間,一般都能自給自足。
耿元驪在《北宋中期蘇州農民的田租負擔和生活水平》[65] 一文中通過推算得出結論,認為北宋中期全國戶均對公田的實際負擔在1.5 石左右,蘇州戶均實際負擔約在 1.9—2.4 石之間,因蘇州地區生產力較為發達,如此該地實際負擔程度并不算高。耿元驪還分析了蘇州民戶的糧食消費情況,認為其能達到日食兩升,高于全國平均標準。耿元驪還對蘇州地區農民的生活水平進行了推算,蘇州民戶每家有約40畝地,畝產2.5石左右,其總產量為90石,去除公私負擔15.2石、種糧8石、口糧28.8石,余下45石,按每石5貫計算,有錢225貫,平均每月可用錢為18.7貫,完全高于全國平均每月15貫就能滿足溫飽問題的生活標準,因而宋代蘇州地區農戶的生活水平高于全國水平。
程念祺在《中國歷史上的小農經濟——生產與生活》[66] 一文中所談到,以往有關農民經濟的討論往往只涉及生產中的主業和副業,即糧食和紡織原料及其成品生產,而忽略了中國歷史上家庭經濟賴以生存的更多必要條件,如生產中的農業與家庭副業的互動互補。程念祺認為,我國古代一般小民家庭生活中“桑”與“棗”并稱,說明農民生活消費中糧食的替代物較為常見,所謂“糠菜半年糧”就是此意。程念祺認為只有全面考慮農民的生產和消費方式,才能理解為什么農民能夠持久承擔高額賦稅和地租,而農村家庭經濟卻依然能夠保持生命力。
張成福則在其博士論文《唐宋農民比較研究》[67] 中,分析了唐宋農民的構成及其與國家的關系,對其生產生活、社會生活和日常生活三方面進行了比較,認為無論從宏觀還是微觀層面看,唐宋期間農民群體結構都表現出巨大變化,且這些變化表現在生活環境、生活狀態以及個體農民生活的諸多方面,是一種社會性的立體變化。張成福認為,唐宋農民在歷史變革進程中悄然發生轉型,唐代農民承接并終結了魏晉以來中古農民的生產生活模式,而宋代農民則開啟了宋以后歷代王朝農民生產生活模式的先河。
整體來看,史學界對宋代農民生活狀態的研究,特別是農民家庭生活和負擔情況等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就,但因史料中關于宋代各階層農民生活情形的記載少且分散,故將研究推進到宋代各階層農民的具體生活狀況以及精神文化生活分析等方面難度較大,但值得深入思考的空間依然存在。
2.鄉村民戶社會心態研究
史學界對宋代文人和商人等群體社會心態的研究成果很多,在傳統觀念中,農民是勤勞且樸實的,故其社會心態和情感表現不若商人和文人那般狡猾多變和多愁善感。我國古代國家的經濟基礎是小農家庭經濟。宋代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小農家庭經濟的發展情況對國家經濟尤其是財政收支狀況至關重要。小農家庭經濟發展也是其家庭成員的社會心態和智慧創造的產物。因而,研究宋代農民的社會心態也很必要。
谷更有在《宋代鄉村戶意識形態研究》[68] 中一文中認為,因五代之紛爭,土地私有制的盛行使鄉民頭腦中充盈著利欲觀念,宋代鄉村戶的社會意識主要存在“追末逐利,誠信孝悌樸素倫理逐漸勢微”、“富求貴,貧求貴”和“重鬼神,輕法度”三種形態。利欲觀念植入宋代鄉村戶的價值觀中是宋代社會經濟運行方式轉變的體現,賦予了宋代鄉村社會以鮮明的時代特點,也對后世我國鄉村民眾社會心理的塑造產生了深刻影響。
綜上,史學界對于宋代鄉村經濟之研究,面向可謂較廣,諸如宋代鄉村社會、土地制度、租佃關系、階級結構、商品經濟、市鎮商業、村落、分家繼承、農田水利、農民家庭經濟和社會生活等方面都有涉及,且已形成一定體量的學術累積,但系統整合性卻較為薄弱。歷史研究的目的是透過歷史現象層面的分析,去發現歷史發展的本質及其規律性,進而服務當下。宋代鄉村經濟研究中缺乏系統性整合的情形,對于更好把握宋代鄉村經濟中農商互動的本質及其規律性顯然嚴重不夠。在此情形下,既有宋代鄉村經濟研究中的一些不足也更加凸顯出來,并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1.宋代經濟史從來都不乏對鄉村經濟的研究,但仍局限在傳統視角和內容層面,主要是對宋代土地制度、租佃關系和小農經濟等方面進行分析,而從社會經濟史視角對宋代鄉村社會經濟中的農商互動問題進行研究,有助于從更加立體地去呈現宋代鄉村經濟運行的實際樣態;
2.對于宋代鄉村各等民戶消費能力問題,史學界的研究涉及面廣,但尚不夠系統深入,且既有研究主要集中在農業經濟狀態下的各種消費類型和消費內容方面,缺乏對農商互動狀態下農民消費狀態的相關研究。
3.對于宋代鄉村民戶收支狀況的研究,對鄉村主戶中第三等和第四等溫飽層的研究較多,但對鄉村中第一等、第二等和第五等民戶以及客戶收支狀況的關注還很少,難以通過有效對比進而對宋代鄉村農戶的收支狀況進行整體把握。
4.對于宋代鄉村民戶社會心態的研究,大多集中對農業經濟狀態下鄉村民戶社會心態的探討,而對商品經濟對鄉村民戶社會心態的影響研究不夠。
三 研究方法、難點和創新點
(一)研究方法
在研究方法上,本研究以社會經濟史的微觀研究視角切入,綜合運用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的相關知識和家庭史、環境史、歷史地理等多學科的研究方法,對宋代鄉村經濟運行中農商經濟互動的特點及其規律性進行分析。在具體研究方法上,既要運用史學研究中的史料考據、分析、對比、歸納等最基本方法,也要引入社會學的研究方法,以社會學的相關概念和理論,在社會史和經濟史的研究視角和研究方法的交叉運用中探究宋代鄉村經濟運行體系、農商經濟嬗變軌跡及其互動規律。
(二)難點和創新點
宋史研究涉及的史料很多,除正史典志外,文集、筆記、小說和詩詞等,也是研究宋史尤其是社會史經常采用的史料。這些史料散見于宋代各類書籍之中,甄別、收集和整理難度較大。文集筆記的作者多為官員或文人,主要代表宋代社會上層的社會態度,需要在對這些史料的解讀中總結出符合社會中下層實際的鄉村經濟面貌,也頗具挑戰性。以上兩點是本研究開展面對的主要難點。
本研究的創新點主要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是以社會史與經濟史結合的視角研究宋代鄉村經濟及其農商經濟的互動問題。社會史研究為史學研究中提供了新視角和新方法。以社會史視角研究宋代鄉村經濟,有利于對宋代鄉村經濟進行微觀透視和對宋代鄉村經濟運行體系進行全面分析;
二是綜合運用多學科方法對宋代鄉村經濟的運行體系進行系統考察。開展多學科交叉研究也是近來史學研究領域中出現的新動向,比如環境史研究。一些學者注意到氣候變化對歷史進程影響的重要性,而農業經濟對自然氣候條件的依賴性很強。尤其是古代農業基本上靠天吃飯,家庭經營應付自然災害的能力很弱,故宋代鄉村經濟對氣候變化有著較強的敏感性。所以,研究宋代鄉村經濟要特別注意氣候變化對農業生產以及農商互動關系的影響;
三是本研究在史料使用上既充分運用傳統正史史料,也大量采用宋代的文集、筆記小說和詩詞等,而后者更加生動地記錄了當時的社會生活百態,對于考察宋代農民的生產生活、風俗習慣和思想觀念等無疑是非常難得的寶貴資料;
四是聚焦宋代鄉村經濟問題,對其鄉村經濟運行體系進行帶有整體性的系統化研究。目前,史學界對宋代鄉村經濟的研究多偏重某一面或某個點,整體性和系統性的研究成果尚很少。本研究從宋代鄉村經濟中的農商經濟互動問題入手,對宋代鄉村經濟運行中的人地關系、社會分工、市場形態、消費能力以及社會心態等幾方面進行系統化研究,并對宋代鄉村經濟的運行特色進行總結,盡量勾勒出宋代鄉村社會經濟發展的立體風貌。
此外,本研究還運用計量史學的方法,通過合理化的估算,對宋代鄉村民戶的收支情形進行定量分析。
四 研究思路
宋代鄉村農業經濟的繁榮與其商品經濟發展存在密切關系,其鄉村經濟取得重大發展的體現之一是北宋末全國人口突破1億,而其鄉村經濟在發展中形成的新特點與宋政府實行“田制不立”“不抑兼并”的自由化土地政策有關。宋代鄉村經濟中農商經濟的嬗變與互動正是其相比前代取得重大發展的主要體現,而宋代鄉村經濟發展中農商互動關系形成的原因為何?農商互動中商品經濟的發展達到了何種程度?鄉村經濟轉變的表現有哪些?宋代鄉村民戶的生活和收入水平怎樣?在農商互動性顯著增強的經濟基礎下,宋代鄉村民戶的社會形態如何?……這一連串的疑問不斷啟發著筆者逐漸形成本研究開展的基本思路。
人是經濟活動中最本質的因素,人口增加既是社會經濟發展的結果,也是經濟社會發展乃至轉型升級的推動力。北宋末,全國人口突破一億,而漢唐之間一千多年的歷史中我國古代人口數量從未出現如此一個峰值高度。顯然,宋代人口迅速增加的直接原因應在于其鄉村經濟的繁榮發展,而這種發展背后的深層次原因,則在于宋代土地、賦役和財經政策的系統調整。尤其是宋政府推行的“田制不立”“不抑兼并”自由化土地政策成為推動其賦役、財經政策深入調整和鄉村經濟運行體系轉變的重要制度根源。為此,在研究開展中確立如下思路:從宋代人地矛盾問題出發,在宋政府政策調整的改革視角下,探索宋代鄉村經濟走向農商經濟的嬗變軌跡及其互動規律,分析宋代鄉村經濟中農商互動的特點、宋代鄉村民戶的家庭生活和收支情況及其社會心態,并在與同時代少數民族割據政權區域和“海上絲綢之路”沿線的區域大國的鄉村經濟運行特色進行橫向對比以及與明代鄉村經濟運行特色進行縱向對比的基礎上,總結宋代鄉村農商經濟的互動模式及其歷史影響。
五 研究的內容結構
除緒論和結語外,本書由七章組成:
第一章:從“地曠人稀”到“人稠地狹”變化中的宋代鄉村。主要從人口和土地兩個鄉村經濟中最重要的生產要素入手,對宋代鄉村的人地比例和鄉村民戶結構進行考察。通過唐宋之間人口數量和土地開墾數量的對比,分析宋代鄉村人稠地狹的鄉村社會圖景及其與計產育子和生子不舉等社會現象之間的關系。
第二章:宋代農業生產的進步與“兼業”的多樣化。主要對宋代鄉村農業生產的進步和鄉村民戶兼業與專業多樣化經營的出現這兩個重要問題進行了分析。在人稠地狹的宋代鄉村社會背景下,為維持生計,鄉村民戶的家庭經營必須充分考慮影響農業生產氣候、水利、工具、農田管理和耕作制度等各種因素,在既有生產條件下,爭取在對有限規模土地的集約經營中取得最佳產量。同時,宋代鄉村農業經濟的發展還為農產品商品化奠定了物質基礎和分工基礎,使鄉村民戶可以按照各地的生產條件安排各種經濟作物種植,并造成在農產品商品化中出現較為普遍的副業和兼業經營狀況,甚至有些鄉村民戶成為脫離農業生產的專業戶。
第三章:宋代鄉村家庭與市場聯系的日趨緊密。本章主要對宋代鄉村各級市場及其與家庭經濟之間的緊密聯系進行了分析。隨著鄉村經濟商品化趨勢的不斷加強,宋代鄉村中的集市和草市大量出現,并在城市經濟輻射的邊緣地帶形成了一批主要擔負市場交易功能的市鎮。宋代鄉村以兼業和專業經營及其孕育的商品化和市場化趨勢也進一步培育和釋放著鄉村民戶在消費中的一些新需求,為宋代鄉村商品經濟發展和以草市、市鎮為主要形式的鄉村各級市場發育提供了推動力,讓宋代鄉村家庭與市場更加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第四章:宋代鄉村家庭收入狀況與消費結構的轉變。本章依據前文對宋代鄉村民戶家庭經營形式的分析以及宋代的傳世史料文獻,推算得出宋代鄉村五等主戶和客戶的農業收支結余大概在27貫到80貫之間。這個數據推算的前提是在假設宋代鄉村下戶和客戶可以租佃到足夠土地的情形下得出。這個假設只是一種理想狀態,在人地矛盾凸顯的背景下,宋代一些地區的鄉村下戶和客戶必然難以租佃到足夠數量的土地,而這些鄉村下戶和客戶必然要在糧食種植以外去開拓新的家庭收入來源,比如從事半脫離或完全脫離農業生產的兼業和專業經營活動。兼業和專業經營帶來宋代鄉村經濟運行中生產結構的改變以及隨之帶來的鄉村小農家庭消費結構的改變,因為其需要通過市場交易銷售商品或服務,并獲取原材料和生活資料等。
第五章:商品經濟下宋代鄉村民戶的心態更新與行為墮化。本章主要是對“宋代鄉村經濟商品化之下的社會心態”“商品經濟下鄉村農民的極端消極心態”“宋代鄉村民戶心態變化的社會根源”三個問題進行了探討。其中,在“宋代鄉村經濟商品化之下的社會心態”一節中主要是對宋代鄉村民戶的商品生產意識、市場逐利意識、經商意識和自私自利的社會心態等問題進行了分析。在“宋代商品經濟下鄉村農民的極端消極心態”一節中主要是對宋代鄉村出現的坑蒙拐騙極端自私、罔顧人命利欲熏心和不孝長輩違背倫常等極端消極心態問題進行了討論。在“宋代鄉村民戶心態變化的社會根源”一節中主要是從精英階層對于義利關系的新看法、鄉村民戶爭訟與爭產風氣的出現和鄉村經濟商品化屬性的增強三個角度分析了宋代鄉村民戶的心態更新與行為墮化的社會根源。
第六章:宋代鄉村經濟的橫向對比與時代特色。本章主要內容是對宋與同時期的遼、金、夏等少數民族格局政權的鄉村經濟情形,以及同時期周邊國家主要古代王朝政權和以歐洲和西亞為主的地中海沿岸大國政權下統治下的鄉村經濟運行情形進行對比分析,以更加充分的體現并總結歸納宋代鄉村經濟的運行機制及其時代特色,并在橫向對比中體現宋代鄉村經濟運行機制的創新性和先進性。
第七章:宋代鄉村經濟運行的歷史影響——以宋明對比為中心。本章主要內容為將明代的土地賦役制度及其變革情況與宋代進行對比,在突出宋代鄉村經濟運行特色的同時探索其與明代土地、戶籍和賦役制度之間的關聯,以說明宋代鄉村經濟運營模式對后世的歷史影響。在該章討論中,明代的“賦役黃冊”制度、“魚鱗冊制度”、“里甲制度”以及張居正改革中推出的“一條鞭法”等內容所構成的三位一體的明代戶籍、土地和賦役管理機制及其變革是對其與宋代鄉村經濟運行中相關制度和政策進行對比分析將要討論的主要問題。
在人稠地狹的社會圖景之下,宋代鄉村的土地租佃、商品化經營、市場化消費和社會心態變化,圍繞著鄉村民戶們初為生存后為求富的發展欲望,形成了一個微有瑕疵,但卻整體能夠實現良性互動的運行體系,使得宋代鄉村能夠在人地矛盾異常突出的生存壓力下能夠通過以上諸種方式的主動或被動調試得以緩解,乃至獲得更高層次的發展。從社會發展的角度看,商品化代表了人類社會相對農業自然經濟更高層次的發展階段或發展模式,宋代鄉村經濟的商品化和專業化雖然僅在部分地區出現,且遠遠未達到撼動自然經濟主體的程度。但它的出現絕非偶然,乃是中國古代社會緩慢發展的必然結果,預示著中國古代鄉村發展到宋代,工業化和城鎮化的萌芽已經出現,趨勢已不可阻擋。也許學術界有諸多同仁難以贊同宋代資本主義萌芽的觀點,研究者認為是否贊同資本主義萌芽說,只是一個程度問題,但宋代鄉村經濟在人口劇增下所作出的諸種調試及其所孕育出的商品化趨勢確實代表了中國古代社會此后前進發展的基本方向,宋代鄉村所孕育的新方向卻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大趨勢。
[1]經濟—社會史在西歐頗有學術淵源,西方“經濟—社會史”的興起以經濟史研究的退潮為前提。而新一代經濟—社會史學家的出現則在西方史學界代表了一個新的研究方向,并逐漸發展成為一個成熟的學科,至今方興未艾。經濟—社會史的英文原文是“Economic and Social History”,所以準確的翻譯應是“經濟與社會史”。這一譯法是齊世榮在天津2001年9月13—16日召開的經濟—社會史學術研討會上提出來的。
[2]侯建新:《經濟—社會史:歷史研究的新方向》,商務印書館2002年版,第27—31頁。
[3]馬新:《兩漢鄉村社會史》,齊魯書社1997年版,第1頁。
[4]復旦大學歷史學系等編:《近代中國的鄉村社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頁。
[5]王棣:《宋代鄉里兩級制度質疑》,《歷史研究》1999年第4期,第99頁。
[6]夏維中:《宋代鄉村基層組織衍變的基本趨勢——與〈宋代鄉里兩級制度質疑〉一文商榷》,《歷史研究》2003年第4期,第137頁。
[7]劉再聰:《唐朝“村”制度的確立》,《史學集刊》2008年第2期,第20頁。
[8](宋)李昉等編:《文苑英華》卷四六五“詔敕七常袞”之《敕天文圖讖制》,中華書局1966年版,第2377頁。
[9]參見谷更有《唐宋時期從“村坊制”到“城鄉交相生養”》,《思想戰線》2004年第6期,第103—107頁。
[10]張小林:《鄉村概念辨析》,《地理學報》1998年第4期,第365—366頁。
[11]參見張國剛《唐代農村家庭生計探略》,《中華文史論叢》2010年第2期,第2頁。
[12]“農商社會”是葛金芳教授首先提出的概念(參見葛金芳《農商社會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安徽師范大學學報》2009年第5期,又載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南開大學和北京大學主編《中國古代社會高層論壇論文集》,中華書局2011年版),引起歷史學者較多的關注,學界就此課題亦曾開過數次學術會議。第一、二、三、四屆“中國農商社會/富民社會”學術研討會,分別于2014年(昆明)、2015年(長春)、2016年(北京)和2017年(廈門)召開。此后,葛教授又曾就農商社會的主要特征和運行機制提出過一些看法,參見柳平生、葛金芳《“農商社會”的經濟分析和歷史論證》,《求是學刊》2015年第2期,又載《新華文摘》(網刊)2016年第3期。
[13]袁震:《宋代戶口》,《歷史研究》1957年第3期。
[14][美]何炳棣:《宋金時中國人口總數的估計》,載《1368—1953年中國人口研究》附錄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15]梁方仲:《中國歷代戶口、田地、田賦統計》,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16][日]加藤繁:《宋代的主客戶統計》,載加藤繁著,吳杰譯《中國經濟史考證(第二卷)》,商務印書館1959年版。
[17]漆俠:《宋代經濟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18]葛劍雄:《宋代人口新證》,《歷史研究》1993年第6期。
[19]張德二:《中國三千年氣象記錄總集》,鳳凰出版社2004年版。
[20]張家誠:《氣候變化對中國農業生產影響的初探》,《地理學報》1982年第2期。
[21]嚴火其、陳超:《歷史時期氣候變化對農業生產的影響研究——以稻麥兩熟復種為例》,《中國農史》2012年第2期。
[22]滿志敏:《歷史時期柑橘種植北界與氣候變化的關系》,《復旦學報》1999年第5期。
[23]滿志敏等:《氣候變化對歷史上農牧過渡帶影響的個例研究》,《地理研究》2000年第2期。
[24]竺可楨:《中國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考古學報》1972年第1期。
[25]韓茂莉:《宋代農業地理》,山西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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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孫達人:《中國農民變遷論》,中央編譯出版社1996年版。“小少散”的農民經濟特征,后來在樓大為的博士論文得到進一步的闡釋。參樓大為《16—20世紀江南農民經濟研究》,博士學位論文,浙江大學,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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