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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國內外研究現狀及評價

一 研究現狀

(一)國外研究概況

解讀中國共產黨的歷史、研究中國共產黨理論和實踐,逐漸成為國外漢學家研究的一門“顯學”,而作為中國共產黨革命理論和實踐中的最具特色的農民土地革命理論更是一直為國外研究者所關注。相較其他國家而言,蘇聯學者研究中國革命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并且起步也較早。杰留辛的專著《中共政策中的農民土地問題(1921—1928)》研究了中國共產黨19世紀20年代的土地政策和中國共產黨人爭取農民的斗爭。格里戈里耶夫在研究檔案資料的基礎上撰寫了《蘇維埃運動初期的中國共產黨(1927.7—1931.9)》,探討了中國成立蘇維埃政權的過程、蘇區和中共武裝力量的成立過程和中國共產黨在這個時期的農民土地政策。法國的畢仰高較多地研究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農民運動,他利用中文檔案資料,在《劍橋中國史》第13卷中分析了中國農村社會和農民運動。美國學者哈特福與S.戈德斯坦合編的《星星之火:中國農村革命》是研究中國農村革命運動的論文集。柏林自由大學政治研究系麥斯納的《“紅海豐”——彭湃關于中國南方農民運動的報告》研究了中國大革命時期的農民運動。曾訪問過革命根據地或在當地生活過的國外新聞記者和觀察家也在其著作中對土地革命作了相關研究,如韓丁的《翻身——中國一個村莊的革命紀實》、杰克·貝爾登的《中國震撼世界》。他們以親身見聞記述了土地革命中中國共產黨爭取農民參加革命并贏得革命勝利的過程,對土地革命給予了高度評價。珀金斯的《中國農業的發展1368—1968》以“現代化”的分析模式對土地革命的積極作用提出質疑。這些研究為國外的中國“土地革命”研究開拓了道路,但由于時代的限制,有些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體現出“政治化”的傾向,其結果是導致研究“失真”。

近來研究者以新的“研究范式”拓寬了“土地革命”研究的領域。比如黃宗智以“表達性現實”和“客觀性現實”這樣兩個內涵不同的概念來區分土地改革研究中表達與實踐兩個層面之間的關系。[3]黃宗智的理論構建為理解解放以來的鄉村社會提供了一個新視角,是對以往中國革命的研究中表達與實踐的單一維度的突破。黃冬婭則從農會(貧農團)的變遷著手,對當時蘇維埃區域中的國家——基層組織——農民之間的利益結構進行了剖析。美國著名中國問題研究專家史華慈在《中國的共產主義運動與毛澤東的崛起》中提出“毛主義”的概念,高度評價毛澤東關于農民土地問題的鮮明獨創精神。布蘭特利·沃馬克出版了《毛澤東政治思想的基礎》一書,從政治學角度提出了“政治范式”的概念,以“政治范式”的概念來研究毛澤東對中國革命道路理論的闡釋。

(二)國內研究概況

港臺學者涉及中國共產黨土地革命的研究有陳永發的《中國共產革命七十年》和《內戰、毛澤東和土地革命——錯誤判斷還是政治謀略》、王松山的《中國大陸土地問題研究》、朱秋霞的《中國大陸農村土地改革》等,他們主要是以整個大陸地區為考察對象,以革命史范式為敘事框架,對這一論題作了有益探索。但囿于資料不足,這些研究還不夠深入和全面。

改革開放之前,對土地革命的研究多從“土地革命”與中國革命的關系著眼,研究者多為受黨影響的革命知識分子。其目的一方面是揭示土地政策與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關系,論證土改的合理性,另一方面是宣傳黨的土地政策。所見較早的著作有:胡伊默的《土地改革論》、孟南的《中國的土地改革問題》、陶大鏞等的《土地改革與新民主主義革命》。因受資料和時代的限制,這些著作還沒有深入研究中國共產黨土地改革的內部過程。

改革開放以來,國內大量珍貴史料得以整理出版,如佟英明與邢永福編的《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土地革命文獻選編》、中國社會科學院選編的《第一、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土地斗爭史料選編》、高熙的《中國農民運動紀事(1921—1927)》、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的《土地革命紀事》、中央檔案館編的《中共中央文件選集》、中國人民解放軍政治學院黨史教研室編的《中共黨史參考資料》及《中共黨史教學參考資料》等。另外,有關武裝起義和根據地專題的史料也相當多地涉及了土地革命,相關研究成果蔚為大觀,有較高學術水平的著作如郭德宏的《中國近現代農民土地問題》、趙效民主編的《中國土地改革史(1921—1949)》、杜潤生主編的《中國的土地改革》、孔永松著的《中國共產黨土地政策演變史》、張永泉與趙泉均著的《中國土地改革史》、成漢昌著的《20世紀前半期中國土地制度與土地改革》、何東等編著的《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的農民土地問題》、農業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當代農業史研究室編的《中國土地改革研究》等。

學者從土地占有與中共的土地革命關系角度對革命前的土地占有做了實證性研究。如杜潤生的《杜潤生自述:中國農村體制變革重大決策紀實》、高王凌的《租佃關系新論——地主、農民和地租》、胡英澤的《流動的土地與固化的地權——清代至民國關中東部地冊研究》,以及黃道炫的《1920—1940年代江南地區的土地占有——兼談地主、農民與土地革命》等文。另外,許多學者開始利用來自社區層面的文獻和口述資料,將土地革命研究進一步推向了運動的微觀運作機制,從區域社會史、鄉村社會變遷的視角深入研究、重新審視土地革命運動。這些實證性和多視角的研究引起了學術界廣泛的討論,將土地革命的研究向縱深方向推進。

(三)研究的主要內容

1.關于土地革命的合法性前提

研究者在論述土地革命合法性前提時,都強調地權分配不均、地主對農民的階級壓迫。通過對革命前土地占有狀況、租佃、雇傭、借貸的關系、田賦、捐稅和災荒,以及帝國主義剝削與掠奪的描述,學者們普遍認為農民生活惡化、土地集中到少數大地主手里的程度日益加深,只有消滅地主階級,農民才能解放出來。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是:“地主占有制形成的大規模土地壟斷,官僚軍閥強權掠奪、無償占有,到處可見。大量地區,農村宗法社會遺留的人身依附,當時依然存在。這一切阻礙了社會資本向工業和農業資本主義經營的轉移。……這個社會結構,除非用革命手段予以掃除,沒有別的出路。”[4]

但是,另一方面,近年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研究者認為近現代以來中國并不存在土地日趨集中的嚴重趨勢。他們對人們耳熟能詳的“占鄉村人口不到百分之十的地主、富農,占有約百分之七十至八十的土地,殘酷地剝削農民”[5]的說法重新加以研究,認為以前的論斷是不準確的。如郭德宏通過實證研究,提出地主“在舊中國的幾十年間,約占戶數和人口的9.45%,占土地總數的54.37%”[6]。高王凌分析了地主和農民的租佃關系,認為農民并非完全被動地處于受剝削的地位。[7]胡英澤認為地權分散與集中現象并存。[8]唐致卿通過對山東農村經濟的大量實證性研究,指出:“實際上,農村中并沒有固定的社會階層,各階層處于不停的分化與流動中。”[9]楊奎松提出“小地主的中國”的觀點,他在研究大量檔案資料的基礎上指出中國近代以來的地主階層是以小地主為主。[10]黃道炫在《1920—1940年代江南地區的土地占有——兼談地主、農民與土地革命》一文中,對江南地區的土地占有狀況及其與中國共產黨土地革命的關系進行了深入的實證性再研究,指出江南地區的“土地集中程度并不像許多論著認為的那樣嚴重,最具影響的中央蘇區所在地閩、贛兩省在江南更屬于土地分散區域”,因此,“土地集中看作土地革命主要成因的觀念并不具有充足的說服力”,并得出了“土地集中程度與土地革命沒有必然聯系”的結論。[11]以上這些研究讓我們對當年的土地革命運動及其方法展開深刻的反思。

2.土地革命的政治意義和經濟意義

研究者對土地革命的政治意義給予了充分肯定。畢仰高在《劍橋中國史》第13卷中分析了中國農村社會和農民運動,認為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農民運動是成功的,因為控制農民的行動是非常困難的,而共產黨卻成功地把農民的“騷動”引向一個完全不同的目標——“國家的獨立和強大有力”。[12]美國學者哈特福與S.戈德斯坦合編的《星星之火:中國農村革命》是研究中國農村革命運動的論文集。該論文集共收錄論文5篇,分別論及江西根據地的反“圍剿”斗爭、長征開始后東南地區的根據地、東北的農村革命斗爭等。[13]韓丁以親身見聞記述了土地革命中中國共產黨爭取農民參加革命并贏得革命勝利的過程,對土地革命給予了高度評價。在《翻身——中國一個村莊的革命紀實》的前言部分,即《關于“翻身”一詞的說明》中,韓丁認為,對于中國幾億無地和少地的農民來說,土地革命的政治意義在于“站起來”了,在于“它意味著進入一個新世界”。[14]黃冬婭則從農會(貧農團)的變遷著手,對當時蘇維埃區域中的國家——基層組織——農民之間的利益結構進行了剖析,指出:“中國共產黨以它非凡的戰略勇氣和魄力打破了中國近代以來國家在基層社會的無可作為,……從而真正較為有效地將中國共產黨政權深入到了基層社會,打通了上下勾聯。”[15]黃道炫盡管否定了土地集中與土地革命之間的必然聯系,但是仍然認為“農民對土地的渴望”對于厘清20世紀上半葉中國農村土地革命的動力“仍具重要意義”。[16]這些著作都充分肯定了“土地革命”對于中國革命具有積極的政治意義。

從政治學的角度來說,近代中國政治舞臺上任何力圖有所作為的政治力量都不得不面臨動員農民、組織農民,使其參加革命的問題。何高潮在《地主、農民與共產黨——社會博弈論分析》一書中指出:階級劃分是中國共產黨改造農村的出發點,他們成功地摧毀了原先精英的社會和經濟基礎。[17]還有學者將中國共產黨在農村中的成功與國民黨在農村喪失權威相比較,指出中國共產黨進行土地革命成功的原因在于:其對抗了土豪劣紳等頑固勢力,在農村確立起了自己的權威。中國共產黨以工農武裝為后盾,注重在縣一級建立自己的政權,一開始就將土豪劣紳勢力打倒,同時將貧農、雇農及中農納入階級組織中。因為有了新政府的權威和底層百姓的發動,使得土豪劣紳無力對抗土地改革。[18]李康在其博士學位論文中則說道:“實際土改過程雖然寥寥數年,但在村民的記憶中,在生活的空間里,土改都早已越出歷史書上的那個事件概念所占據的固定時空,在線形時間的坐標軸上向前向后冰冷地伸展,在改變觸角所及的同時,也改變了自身。”[19]

研究者對土地革命的經濟意義則產生了爭議。馬克思主義認為,廢除了封建剝削制度,會促進農業生產力的發展,這是土地改革的經濟意義。杰克·貝爾登在《中國震撼世界》一書中則并不這樣認為,他指出:“分配土地本身并不能在中國產生健全的農業經濟。它既不能創造出工業化所需的資金,也無法消除過剩的農村人口對土地的壓力。”[20]珀金斯以“現代化”的分析模式對土地革命的積極作用提出疑問,并通過對傳統觀點中租佃制度的弊端的研究,提出“租佃的普遍存在并不構成增加土地產量的主要障礙”,“土地的再分配不一定會提高生產力”,[21]進而考察了土地分配對于中國農業經濟發展之意義。

國內的學者則認為土地革命廢除了封建剝削制度,促進了農業生產力的發展。曹幸穗提出:“舊中國農民在社會最底層忍饑受寒的同時,他們的勞動價值的百分之四十左右通過種種渠道被榨取了”,[22]由此認為土地革命對解決土地問題具有重要作用。

3.中國共產黨的土地政策的演變

中國共產黨土地革命政策的制定與變動深刻影響著中國革命的歷史進程,因此反思和總結不同時期的政策成為土地革命研究中最具成果的領域。

蘇聯學者杰留辛在專著《中共政策中的農民土地問題(1921—1928)》中研究了中國共產黨19世紀20年代的土地政策和中國共產黨人爭取農民的斗爭,認為中共20年代的土地政策經歷了三個演變時期:第一個時期是國共第一次合作以前;第二個時期是國共合作時期;第三個時期是從1927年夏到中共六大。作者對中共六大制定的解決土地、農民問題的綱領作了很高的評價,認為“這個綱領是中共后來幾十年土地政策的基礎”[23]。

對特定土地政策的評價也是學者爭論較多的領域。在“平分土地”的問題上,對平分土地會不會侵犯中農利益,和農民平均主義思想有無關系,一直是學術界爭論的焦點。一些學者認為,對平分土地政策應當充分肯定或基本肯定。平分土地并不是主張絕對拉平,因而并不必然會侵犯中農利益。實行平分土地的結果正是土地還家。[24]也有學者對此持否定觀點,認為平分土地侵犯了中農利益。[25]還有學者就以人口為標準分配土地的政策提出異議,認為“把人口作為分配土地權利的依據,無論如何得不到穩定的產權邊界”[26]。

富農問題始終是中國農村革命中一個特殊而復雜的問題,在中國共產黨的土地政策中,對富農的政策變化最多、最大,而且長期未能解決好這個問題,因此,對富農政策的認識歷來見仁見智。區延佳探討了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黨的富農政策,認為這一時期黨的富農政策是兩頭較寬,中間偏嚴。而在這兩者之間相當長的時間,黨的富農政策存在著過左的錯誤傾向。[27]何秉孟則對土地革命斗爭中黨的富農政策進行了考察。他認為在土地革命的最初階段,中國共產黨的富農政策并不穩定,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中,中國共產黨不斷修正富農政策,最終取得了土地革命的勝利。[28]江紅英以新民主主義理論為敘述框架,分析了富農與富農經濟的命運,認為在實踐中,黨對富農和富農經濟的政策沒有把握好科學社會主義理論與新民主主義理論的區別界限。[29]黃琨不僅考察了中國共產黨的土地革命政策,還將政策與土地革命的實踐加以比照,認為土地革命實踐中的情形異常復雜,不能完全按照政策文本的分析來推斷當時的情況,從而向讀者呈現了土地革命的復雜圖景。[30]

4.大革命時期土地革命的可能性問題

“土地革命”雖然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才確立為黨的總方針,但是這一思想的醞釀自大革命時期就開始了。大革命后期極少數地區也發生了沒收分配土地的自發行動。大革命之前發生的中國共產黨、國民黨和共產國際三種政治力量和意見的交鋒,其焦點之一就是土地革命問題。傳統觀點認為以陳獨秀為首的中共中央不支持兩湖農民開展土地革命,才導致了大革命的慘痛失敗。有學者指出這一觀點是不公正的,沒有考慮到共產國際的因素,是因為共產國際不允許統一戰線破裂,才致使土地革命無法開展。[31]王志剛通過梳理大革命時期共產國際關于中國土地問題指導思想的變化過程,認為在1926年年底至1927年5月,共產國際要求通過國民政府自上而下地開展土地革命,這是“可行的,關鍵在于要有強有力的組織保證”,而1927年5月以后共產國際“自上而下”的土地革命指示是難以貫徹執行的。[32]也有學者認為大革命的中心任務是打倒北洋軍閥的統治,當時最適合的土地政策是減租減息,共產國際要求開展土地革命既超越了當時的中國實際,也是年幼的中國共產黨難以勝任的,所以導致了大革命的失敗。因此共產國際在土地革命問題上明顯犯了“左”傾錯誤。[33]學者們以檔案資料為依托,對傳統觀點大膽質疑、細心求證,提出了很多新穎獨特的觀點,給土地革命研究帶來啟發。

5.人物與“土地革命”研究

毛澤東是解決中國農民土地問題的集大成者。對毛澤東的農民觀、土地革命思想以及革命道路的探索是研究者最為關注的領域。史華慈在《中國的共產主義運動與毛澤東的崛起》一書中首次提出“毛主義”的術語,他強調“毛主義”在革命理念上與斯大林主義有著明顯的差異,“毛主義”是“由農民所進行的革命”,而不僅僅是“為了農民而進行的革命”,前者強調農民自身就是革命的主體、性質和動力,而后者只把農民利益作為革命的重要目標之一。[34]史華慈的論點對西方毛澤東研究領域影響極大,并引起廣泛爭論。布蘭特利·沃馬克著重對毛澤東在鄉村中的動員進行了研究,認為毛澤東是通過一些對鄉村群眾有明顯利益的目標來進行動員,比如:區分農村階級對革命的態度,通過必要的調查,調動群眾政治參與,再通過對農村政策的適時調整與整合,密切聯系群眾。[35]

對于毛澤東與土地革命的關系,國內學者基本形成了這樣的共識,即毛澤東直接領導了井岡山、贛南閩西和中央革命根據地的土地革命,而且做了很多農村調查和比較系統的論述。毛澤東的土地革命政策有很多都是正確的,對一些問題解決得比較好,提出得也比較早,但是由于缺乏經驗,在一些問題上也有錯誤。[36]研究者還將毛澤東的土地革命實踐與調查研究相聯系,提出毛澤東通過大量的調查研究,掌握了關于中國農村經濟和階級關系的第一手資料,正確分析了中國富農的特點和階級性質,突破了共產國際指導中國革命的教條主義框框的限制,進而在“左”傾路線的斗爭中提出了限制富農的策略思想,當然毛澤東的土地革命思想也存在缺憾和失誤。[37]

學界對其他人物與土地革命關系也全面展開了研究,內容既涉及中共黨內的領導人的土地革命思想,也有國民黨的左派領袖如孫中山、鄧演達等的土地革命思想,還有對共產國際的駐華代表鮑羅廷和羅易的土地革命思想的研究。

6.由“城市中心”向“農村中心”的轉變

對于中國共產黨將工作重心從城市轉入農村,探索出“農村包圍城市”的中國革命道路,傳統的觀點認為是毛澤東的獨創,而共產國際、聯共(布)在主導思想上始終堅持城市中心論,認為農村包圍城市的中國革命道路是抵制斯大林和共產國際城市中心論的結果。周文琪認為“盡管共產國際的‘城市中心’道路,幾乎使中國革命陷于絕境”,“國際在指導中國革命問題上,‘城市中心’思想,一直到一九四三年共產國際解散,始終沒有解決”。[38]杜文煥、劉德喜的《共產國際和中國革命關系研究》和申長友的《毛澤東與共產國際》等著作也持類似觀點。孫其明認為“農村包圍城市的正確道路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共產黨人獨自創立的,共產國際在中國走什么道路的問題上,起過某種積極的作用,但總的來說,它的作用是消極的”[39]。

蘇聯史學界和美國學者桑頓、肖良等國外學者則認為共產國際、聯共(布)沒有堅持城市中心論,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是斯大林和共產國際提出的。蘇聯解體后,聯共(布)和共產國際的相關檔案資料陸續公布,圍繞共產國際是否也提出了“以農村為中心”的思想,研究者展開了學術探討。張喜德依據新披露的資料提出:“共產國際在指導中國革命過程的土地革命時期,曾發生策略指導的轉變,即由‘城市中心’向‘農村中心’的策略轉變。”[40]他同時指出共產國際的轉變是對朱德、毛澤東井岡山道路成功經驗借鑒的結果。曹建坤指出共產國際在絕大多數的時間內堅持的都是“以城市為中心”的思想,在一定限度內也建立過“農村中心”的思想,這個限度是1930年下半年至1931年這段時間里,共產國際在實際工作中確實建立起了“以農村為中心”的思想,但這種思想是不徹底的。[41]學者們在共產國際策略的轉變時間和標志上存在兩種觀點,一種認為1930年共產國際“十月來信”就實現了這個轉變,另一種觀點認為是在1931年3月共產國際召開第十一次執委會實現的轉變。這些研究立足于原始材料特別是檔案資料的利用,研究觀點顯然更有新意和說服力,更立體地展現了事件的錯綜復雜性。

二 研究評價

在研究方法上,以往研究多局限于“政策—效應”的“革命史”敘述模式。近年來研究者越來越重視對原始材料特別是檔案的利用,也更加注重利用來自社區層面的文獻和口述資料,試圖通過文獻檔案資料來再現革命場景。同時,開始嘗試以經濟學、社會學、人類學等研究方法對土地革命進程的微觀機制及其對社會生活的影響展開討論,并注意到了土地革命在國家權力擴張過程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比如張鳴的文章《動員結構與運動模式——華北地區土地改革運動的政治運作(1946—1949)》分析了黨在土改中的動員問題,[42]北京大學李康的博士學位論文《西村十五年:從革命走向革命——1938—1952冀東村莊基層組織機制變遷》從區域社會史的視角研究了民眾動員的問題。[43]

有些學者已經注意到階級、社會心理與意識形態的聯系,強調土地革命對鄉村政治結構和文化結構的意義,例如,李金錚對土地革命前后農村各階層心態展開了研究。[44]李里峰認為,共產黨的鄉村社會變革以土地改革為開端,通過群眾運動動員社會成員,達到了國家權力有效地控制鄉村社會,實現實質上的鄉村社會治理的目的。他認為這是土地改革的根本歷史意義。[45]這些嘗試,進一步將土地革命史的研究從宏觀的革命史研究推向了微觀的運作機制的研究。

在研究內容方面,由于中國共產黨土地革命政策的制定與變動深刻影響著中國革命的歷史進程,因此反思和總結不同時期的政策成為土地革命研究中最具成果的領域。學者們分析了中國共產黨在不同時期的政策的形成與實施,在有關土地革命研究的專著中厘清了20世紀前期中共土地革命政策的內容與變化,并注重對政策內容加以復述,對政策制定中的失誤予以評判,但是缺少對政策制定過程的深入研究。

史料是歷史研究的出發點和依據。歷史研究的推陳出新,不僅在于理論與方法的創新以及研究視角的轉換,亦在于史料的創新——新史料的發現、整合和利用。近年來,隨著對蘇聯大量文檔的解密,學界對共產國際與中國革命關系的研究越來越多,且逐步客觀,研究的深度和廣度均比過去大為提高。對于共產國際與中國土地革命的關系,學者們已經做了相當的探索,但尚缺乏系統研究。因此,尚需對蘇聯解體后解密的大量檔案資料作深入挖掘、整合和利用。而且,研究“土地革命”,不能割斷其同共產國際的聯系,孤立、封閉起來研究,中國共產黨的農民土地理論與共產國際的主張認識是互相聯系、互相滲透、互相借鑒的,因此,有些問題尚有深入研究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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