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漸漸西斜，客廳里的光線變得柔和溫暖。林清歡靠在顧夜的肩頭，兩人一起看完了那部老舊的愛情電影。片尾曲響起時，她心里那點因為戒指而起的波瀾，似乎也隨著這安逸的時光被撫平了。

“晚上想吃什么？”顧夜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聲音里帶著一絲慵懶的寵溺，“我叫人送新鮮食材過來，給你做上次說好的糖醋排骨？”

林清歡正要點頭，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蘇曉”的名字，還附帶一個視頻通話的請求。

蘇曉是她大學時最好的閨蜜，畢業后嫁到了意大利，兩人雖然隔著時差，但聯系一直很緊密。

“肯定是來炫耀她家小王子又學會了什么新技能。”林清歡笑著接起電話，屏幕上出現的卻不是蘇曉的笑臉，而是她丈夫老周那張寫滿了焦急和慌亂的臉。

“清歡！快！快幫我想想辦法！”老周的聲音帶著哭腔，鏡頭晃動得厲害，背景是醫院慘白的墻壁和嘈雜的人聲。

林清歡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坐直了身體：“老周，怎么了？蘇曉呢？”

“曉曉她，她急性闌尾炎穿孔，引發了腹膜炎，現在情況很危險！”老周的語速極快，帶著絕望的顫音，“這邊醫院的醫生說需要馬上手術，但是，但是他們的王牌外科醫生去米蘭開會了，要后天才能回來！其他的醫生我們不放心，而且，而且曉曉對一種常用的麻醉劑過敏，情況很復雜！我求他們聯系其他醫院的專家，他們就一直說在走流程，讓我們等！這怎么等得及啊！”

屏幕那頭，老周一個七尺男兒，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林清歡的腦子“嗡”的一聲，血液瞬間沖上了頭頂。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卻止不住地發抖：“你別慌！別慌！我馬上想辦法！我有個同學在佛羅倫薩的領事館工作，我馬上聯系他！”

顧夜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她身邊，將一杯溫水塞進她冰冷的手里，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另一只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眼神沉靜，卻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

林清歡掛掉電話，手指顫抖著翻找通訊錄。她很快找到了那個同學的電話，焦急地撥了過去。電話那頭，同學雖然很熱心，但能提供的幫助卻十分有限。

“清歡，你別急。急性腹膜炎確實很危險，但跨城市調動專家醫生需要很多手續，還要看對方醫院和醫生本人的日程。我，我只能幫你催促一下，但具體能有多快，我真的不敢保證。”

“我知道，我知道，謝謝你，你盡力就好！”

掛了電話，林清-歡-的-臉-色-更-加-蒼-白-。她不死心，又開始在網上搜索醫療求助的渠道，聯系各種在歐洲的朋友，但得到的回復都大同小異。流程，等待，協調。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重錘，敲在她焦灼的心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是煎熬。

“怎么辦，怎么辦……”林清歡急得在客廳里團團轉，眼圈都紅了，“隔著這么遠，我什么都做不了！”

顧夜一直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快要被無力感淹沒時，他才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急，我去打個電話問問朋友。”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你朋友？”林清歡茫然地看著他，“你還有朋友在意大利？”

“嗯，一個遠房親戚，在那邊打工。”顧夜的表情自然得毫無破綻，“我問問他認不認識當地的人，說不定能幫上點小忙。”

說完，他拿著手機，不緊不慢地走進了書房，還順手關上了門。

林清歡此刻心亂如麻，根本沒精力去細想他話里的邏輯。一個打工的遠房親戚？能幫上什么忙？她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一絲可能性上。

大概過了不到二十分鐘，就在林清歡坐立難安，準備再次打電話給老周的時候，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還是老周的視頻電話，但這一次，他的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

“清歡！清歡！解決了！解決了！”老周激動得語無倫次，鏡頭晃動著，能看到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快步推著蘇曉的病床走向手術室，“剛才，就剛才！我們大使館的人突然來了！還帶著羅馬最好的外科專家！直接接管了！他們說，曉曉的情況是特級優先，所有流程全部加急處理！現在馬上就進行手術了！天哪，清歡，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那個同學幫的忙嗎？這也太神速了吧！”

林清歡舉著手機，整個人都僵住了。

特級優先？羅馬最好的外科專家？大使館直接出面？

這哪里是她那個領事館同學能辦到的事情！她那個同學連保證都給不了！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那扇緊閉的書房門。

門“咔噠”一聲開了，顧夜拿著手機從里面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輕松的笑意，仿佛剛剛只是打了個尋常的問候電話。

“怎么樣了？你朋友沒事了吧？”他走過來，關切地問道。

林清歡放下手機，眼神復雜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是你做的，對不對？”

顧夜愣了一下，隨即撓了撓頭，露出一副“僥幸成功”的邀功表情：“哦，那個啊……還真是我那個遠房親戚幫的忙。他說他正好認識大使館里一個管后勤的小職員，我就讓他幫忙遞句話問問情況。沒想到那個小職員還挺熱心，又正好趕上他們領導在，就給特批了。嘿，只能說曉曉運氣好，趕巧了！”

林清歡定定地看著他。

遠房親戚。

后勤小職員。

趕巧了。

每一個詞都像一根羽毛，輕輕飄落，卻在她心里激起了千層巨浪。一個后勤小職員，能調動羅馬的頂級專家，能讓大使館啟動特級優先通道？這謊言，簡直比“廢品站撿到所羅門之星”還要荒謬，還要離譜！

她看著顧夜那張英俊的臉，上面寫滿了真誠和一點點“幫上忙了求表揚”的小得意。他演得那么好，好到讓她甚至產生了一瞬間的自我懷疑。

可理智卻在瘋狂叫囂。

這絕不是一個小忙。

這背后所需要的權力和人脈，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這個每天給她做飯，給她講睡前故事，會因為她一句話就去跪榴…蓮的男人，到底還隱藏著怎樣深不可測的身份？

林清歡的心，一半是為好友脫險的狂喜和感激，另一半，卻是對枕邊人那深不見底的神秘，所感到的巨大震撼與迷惘。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問不出來。因為她知道，無論她怎么問，他都會用另一個天衣無縫的，卻又漏洞百出的謊言來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