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歡盯著電腦屏幕。

屏幕藍光映在她眼底，眼底泛起淡淡血絲。

她抬起手，想敲擊鍵盤，指尖在半空停頓片刻，無力地滑落下來。

一個環保新材料推廣項目，推進到最后關頭，卻卡住了。

卡在最關鍵的生物降解添加劑供應商上。

歐盟最新標改了內容。

符合標準的供應商寥寥無幾。

藍星科技，一家名字聽起來科技感十足的公司，成了唯一的希望。

但這家公司，神秘得近乎虛無。

行業報告里偶爾閃現它的名字，如同水中月鏡中花。

公開渠道，找不到任何聯系方式。

她已經連軸轉了兩天。

咖啡因像燃料，勉強維持著她的運轉。

眼瞼沉重，眼眶下面一片青黑，像熊貓的眼圈。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供應商信息滾動。

行業論壇的帖子刷了一遍又一遍。

甚至動用了灰色渠道，換來一些真假難辨的信息碎片。

指尖在冰冷的鼠標上摩挲。

沒有一條線索，指向那個藍星科技。

團隊辦公室里，空氣仿佛凝固。

鍵盤敲擊聲稀疏。

低氣壓在蔓延。

無形的壓力，像漲潮的海水，一點點沒過腳踝，淹到腰間。

這是她職業生涯里，第一個獨立負責的大項目。

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可是現在，她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堵墻。

冰冷，堅硬，看不到一絲縫隙。

所有能想到的路，都走到了盡頭。

人脈像一張網，撒出去，收回來的都是失望。

“沒聽說過。”

“藍星科技？這家公司很怪，從不公開露面。”

指節捏得發白。

林清歡煩躁地用手指梳了梳頭發，發絲糾纏在指縫間。

她拿起手機，指尖滑動，點開通訊錄，停在了那個熟悉的頭像上。

深吸一口氣，指尖在輸入框里啪啪敲擊。

指尖用力，幾乎要戳破屏幕。

“快被一個幽靈公司逼瘋了，找不到人啊啊啊！”

發送。

消息氣泡彈出。

她沒期待得到任何實質性的幫助。

顧夜。

男模。

身兼數職。

他的身份標簽，和她現在面對的商業困境，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她只是需要傾訴。

找個人說說話。

哪怕對方根本無法理解她的焦慮。

手機震動了一下。

幾乎是秒回。

顧夜的消息跳了出來。

“幽靈公司？聽起來很有趣。”

“做什么的？讓你這么頭大。”

林清歡嘴角牽動了一下，想笑，卻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果然，隔行如隔山。

她正要打字，敷衍過去，顧夜緊接著又發來一條消息。

“是上次你在家提過的那個環保新材料項目？是需要找特定技術的供應商？”

林清歡敲擊鍵盤的手指停住了。

指尖懸在半空。

剛剛顧夜的問話，不像隨口一問。

太精準了。

他怎么會記得那么清楚？

還準確地抓住了問題的癥結？

一絲異樣的感覺掠過心頭。

“是啊，叫藍星科技，特別難搞。我到現在都沒搞定，目前項目就剩這個問題沒解決！好煩！啊啊啊啊啊！”

她帶著些許怨氣回復。

發送。

幾乎是同一瞬間，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來。

屏幕亮了。

“小奶狗”三個字在屏幕上跳動。

林清歡愣了一下，手指滑動，接通電話。

“喂？”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

“姐姐，聽你聲音好累。”顧夜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慣有的溫和，尾音微微上揚。

“我正好在你們公司附近送文件，嗯，之前跟你說過的，兼職。”

“看你這么煩躁，要不要下來喝杯咖啡？我請你。”

他的語氣自然而隨意，仿佛真的是一個巧合。

林清歡視線掃過桌面。

項目文件堆成小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太陽穴也在突突跳動。

她現在確實需要透口氣。

哪怕只是十分鐘。

“……好，你等我一下。”

……

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落地窗外陽光灑落。

店內飄著舒緩的輕音樂。

林清歡雙手捧著咖啡杯。

她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簡單講述了目前的困境。

著重強調了藍星科技的神秘，以及難以聯系的現狀。

顧夜坐在對面。

他拿起桌上的小勺，一下又一下地攪動著杯里的拿鐵。

白色奶泡和棕色咖啡交融，拉花圖案被攪散，變成模糊的漩渦。

他的眼神微微飄忽，眉頭輕蹙。

“藍星科技……”他低聲重復著。

“有點耳熟……”

林清歡的心，無意識地提了一下。

“哦，對了！”他眼睛亮了一下，“上個月，我在一個商務會所做臨時保安，聽見幾個老板聊天。”

“他們聲音挺大的，我就站在旁邊，聽了幾句。”

“他們好像提到了藍星科技，說老板姓秦，不喜歡被打擾，還說公司之前上市都沒露臉，穿的玩偶服來的。”

姓秦？

林清歡握著杯子的手驟然收緊。

指節泛白。

這個信息，她費盡周折都沒能打探到！

顧夜繼續說下去，語氣依然漫不經心，仿佛在講述一段無關緊要的逸聞。

“還說那個秦老板，對古法釀造，或者什么傳統工藝很感興趣。”

“有個老板還說，想通過下個月的古玩鑒賞會，找機會跟秦老板搭上線。”

古玩鑒賞會？

林清歡難以置信地看著顧夜。

姓秦的老板。

對古玩、傳統工藝感興趣。

還有古玩鑒賞會這條線索。

這些信息，是她和團隊熬了無數個夜晚，動用所有資源都未曾觸及！

一個臨時保安。

打短工。

無意間聽到的幾句閑聊。

竟然包含了如此關鍵的商業情報？

而且，他還記得這么清楚？

這怎么可能？

林清歡的目光銳利起來，盯著顧夜，仔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顧夜察覺到她的注視，略微偏過頭，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掩飾般地笑了笑。

他抬起手，撓了撓后頸。

笑容憨厚，帶著一絲靦腆。

“哎呀，站崗的時候太無聊了嘛，就隨便聽聽八卦。”

“他們聊天聲音又不小，我就記住了幾個詞。”

“可能是我記錯了，姐姐你別太當真。”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時，發出輕輕的碰撞聲。

試圖轉移話題的意圖，明顯得有些拙劣。

“這家咖啡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加點糖？”

林清歡沒有回應。

她沉默著，思索著。

半信半疑。

將信將疑。

但古玩鑒賞會這五個字，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指引著方向。

無法忽視。

無論真實與否，都要試試。

她放下咖啡杯，拿起手機。

指尖在屏幕上飛速滑動，搜索關鍵詞。

本市近期古玩鑒賞會。

很快，一個下月初舉辦的高規格鑒賞會信息，躍入眼簾。

她立刻撥通一個朋友的電話。

寒暄幾句后，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是否有姓秦的，并且對環保科技領域有所關注的嘉賓，可能會出席這次鑒賞會。

電話那頭，朋友沉默了幾秒。

然后，給出了一個讓她心跳加速的肯定回答。

朋友說，確實有一位秦先生在邀請名單上，并且可以嘗試幫忙引薦，但無法保證成功。

掛斷電話。

林清歡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堵在胸口的巨石，終于松動了一絲。

壓抑感消散。

希望的光芒，破開陰霾。

她抬起頭，再次看向坐在對面的顧夜。

他還在攪動著咖啡，神情專注。

感激之情涌上心頭。

難以言喻。

但與此同時，如同海潮般洶涌而來的，是更強烈的疑惑。

一個普通的兼職保安的道聽途說？

竟然如此精準地解決了她束手無策的商業難題？

這運氣，未免好到爆？

咖啡館里悠揚的音樂聲，似乎也變得模糊起來。

她眼前浮現出更多的畫面碎片。

昨天在小區門口，那輛低調卻奢華的黑色轎車。

站在車旁，對著顧夜恭敬彎腰的黑西裝司機。

他輕而易舉修好的電腦，還有那臺老舊的熱水器。

現在，又加上這近乎不可思議的情報獲取能力。

顧夜……

你到底是誰？

你身上，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