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罵了，長官，等會他們又打過來了！”戰士們苦苦勸告，“您是傷員，按照《行軍圣典》的規定，您是不能繼續參與戰斗的。”

“別和我提什么圣典，老子早看這東西不順眼了。”雷瑟曼打斷他們的話，繼續說著：“幾百年的老黃歷了，按照圣典，圣父大人還不能上戰場呢！你看看，這些死規矩框不住我們這些被天主賜福的大活人。”

布魯克全程聽著，為了不暴露身份，他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張口說話發表看法了。

在他看來，作為軍方內部一直奉行《行軍圣典》的守舊派，雷瑟曼長官負傷上陣，恐怕只意味著一件事情……

能夠參與戰斗的人手，已經不夠了。

“等等，敵人好像有點不對勁。”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只見本來整齊排列對準內墻的六磅炮統統在叛軍的一陣手忙腳亂中紛紛調轉方向，而那些拿人命才勉強送到城墻下的火藥桶，這些可恨的家伙就當沒看到一般棄如敝履。

“他們瘋了？”

經歷了漫長到仿佛永遠不會有盡頭的戰斗后，雷瑟曼懷疑有些不太清醒，不然敵人調轉炮口是什么意思？內訌了？

等等，槍聲，這聲音是從城外傳過來的！

“援軍到了！”雷瑟曼激動的跳了起來，隨即抓住自己身邊仍在茫然中的戰士命令道：“去，告訴南邊的弟兄，讓他們派生力軍過來，我們準備突圍！”

就在這時，一位年輕的戰士連滾帶爬的從內墻另一側飛速跑來，他的臉被血漬，泥水和汗水浸的認不出來，不過雷瑟曼還是精準捕捉到了那股興奮而激動的情緒。

“雷瑟曼長官，有軍令！”

他將鎏金信封從懷里拿出來，潔白的信封在他沾著灰塵的手中逐漸變黃，卻一點不讓人覺得褻瀆。

“帕西瓦爾總指揮及偉大的圣父賽里斯一世聯合下令，即刻起，新六團與圣殿駐守部隊進行換防，一切圣殿駐守軍應當在換防完成后，立刻脫離一線作戰。不得繼續作戰！”

“另外，還有一句……”小戰士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這句，“賽里斯一世代表普世信眾，圣城軍民及天主本人，感謝圣殿駐守部隊的付出，愿你們不負天主之名！”

城墻上頓時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歡呼聲，布魯克一把扯掉臉上的黃金面具，在周圍戰士驚異的目光中，站起身來，高聲喊道：“圣父萬歲！天主萬歲！”

“圣父萬歲，天主萬歲！”

……

城市另一端，本該因為叛軍戒嚴而空無一人的參議院內，卻有足足十五個人坐在位置上。

四千年前，彌羅帝國還處于共和國時期，帝國內部無論事務大小，幾乎全部要從由三十個位置的主人決定。

可帝國早已在蠻族的踐踏中四分五裂，如今，這三十個人的命令甚至不能完全控制這座圣城。

“承認吧，我們已經失敗了。”

“城防軍這幫混蛋，昨天還說要絕不干預，怎么今天就突然反水了！”

“這賽里斯什么時候跑到城防軍那邊去了，他不是一直在圣殿里沒出來過嗎？”

“還不是你說要留帕西瓦爾一命？‘還什么沒有帕西瓦爾我們保護不了圣城！’，我看你就是那個內鬼！”

“這個時候還內斗？等會他們找過來，我們全得完蛋！”

“夠了！”一聲憤怒的咆哮打斷了所有人的爭吵，一個穿著紅色長袍的男人緩緩起身，冷聲道：“圣城已經待不下去了，不過，賽里斯解除了城內的戒嚴，我們倒是可以混進港口里，坐上曼努爾人的商船走海路離開圣城。”

這個年輕人并不是貴族出身，但他身上的紅袍彰顯了他的身份。

作為一位德高望重的樞機主教，他絕對有資格在這些貴族中取得一席之地。

“包法利，你是自耕農出身，沒什么家底，還是曼努爾的大主教，你去曼努爾了能深受愛戴，我們呢？”

“要知道，如果不是曼努爾那個狗屁國民議會扣押了我們的前任教宗，這殺千刀的賽里斯還上不去呢！”

貴族們的代表站了出來，語氣里充斥著不屑。

他可是有世襲的公爵爵位，在圣城外有著大片的封地，這些是他家族的根本，是不可能隨意棄置的。

他的話頓時引發了在場貴族的一致同意，雖然沒人敢接話，但無數道贊許的目光足以令他的底氣翻增百倍。

“你們當然可以選擇從其他地方逃走，只要能再湊出一支軍隊。”

包法利冷笑一聲，卻反手從袖子里甩出一封信，信件的封燙已經被拆開，露出里面折疊的信件。

“不看看嗎？”

大貴族冷哼一聲，撿起信封，看都沒看一眼，便當著眾人的面把他扯的粉碎。

“犯不著賣關子，有什么話還請包法利大人直說。”

包法利嗤笑一聲，淡淡道：“我們的線人來報，南門已經被城防軍徹底封死了，他只能保證我們可以安全的從港口離開。”

那個貴族立刻驚惶起來，其他貴族也一齊驚呼，參議院內頓時嘈雜起來……

“包法利大人，我們不像您，得回去收拾細軟，給不能我們一點時間？”

大貴族再度發言，這次的語氣甚至變得有些諂媚起來。

“很遺憾，沒人知道賽里斯一世什么時候會宣布再次戒嚴，我現在就要離開。”

“一旦我踏上甲板，商船就會駛離圣城港口，我們這位船長性子很急，不會等任何人。”

說完這些話，包法利便從座位上站起來，理了理剛剛亂掉的袖口，頭也不回的就要往外走。

“包法利大人，等等我們！我們跟您一起走！”

貴族們亂做一團，亂糟糟的跟在包法利的身后。

……

再次回到圣殿內部，天已經完全黑了。

負責維護圣殿的管家和傭人早已投入戰備后勤工作，如今這雄偉壯麗的恢弘宮殿里，竟然一盞還亮著的燈都沒有，從遠處看，只能看到一片巨大的陰影……

這座陰影覆蓋了半個城市，一如今日這場聲勢浩大，卻草草收場的異端叛亂。

賽里斯站在圣殿內墻上，目光不斷掃視這片已經千瘡百孔的戰場。

“異端叛軍死傷840人，投降427人，失蹤121人；繳獲十二磅炮六門，戰馬143匹，300桶火藥，還有2000磅的金屬鉛。”

“我軍天主親衛犧牲122人，傷240人，39人失蹤；海瑟娜大人帶來的120個兄弟，犧牲59人，其余全部受傷；新六團犧牲54人，67人受傷。”

“……”

在賽里斯身邊，新六團的團長波魯多正不斷匯報著戰后的統計數據，而賽里斯的心思卻不在這里。

“根據審訊的結果，敵人的首腦應該是參議院議員，然而我們控制了全部議員的宅邸，卻只找到了15位議員……”

“搜查參議院，也只找到了他們叛教叛國的證據。”

“據我所知，今早叛亂未發起前，這些人都在城內。”

“波魯多，你覺得這個情況對嗎？”

賽里斯轉頭，看向這位帶著單片眼鏡的中年人。

波魯多的額頭滲出汗珠，他當然知道這都意味著什么，于是他緩緩答道：“回圣父，我們的行動已經非常迅速了，敵人這都能逃脫……”

“這說明負責戒嚴城市的新五團里有不忠的臥底，把這些叛教的混賬給放跑了。”

“不過……”

“我早有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