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著的賽里斯余光瞥見閃著寒光的利刃，心中大呼不妙，雙腳蹬地，飛快往后撤去，險險地避開利刃，但身上的衣服還是被劃開一道口子。

與此同時，海瑟娜迅速抬腿，踢向索菲婭捏著石頭的手腕。

索菲婭手臂受到重擊，手指一軟，不受控制地松開，鋒利的石頭落到地上，跳幾下后停住，沒能傷害任何人。

海瑟娜踢開兇器，沒有就此罷休，又接連踹向索菲婭的臉，將她逼到地牢角落。

在踢人的同時，海瑟娜把手伸向衣服口袋，拔出槍，瞄準索菲婭，準備用子彈結束這個刺客的生命。

“等一下，海瑟娜！”

賽里斯脫離危險，看見海瑟娜的舉動，連忙伸出手，做出停下的手勢，出聲制止。

“威爾茨什么都沒審出來，我們還有話得問她。”

海瑟娜聽到賽里斯的話，松開扣住扳機的手，將高抬著的手臂放低，退回到他身側，盯著索菲婭，警惕她的一舉一動。

賽里斯為躲避利刃倒在地上，身上潔凈華麗的衣服和地面親密接觸，已然沾上血跡、灰塵，在衣服上留下斑駁的印記。

但他并未在意，站起身，走到索菲婭附近，問道：

“你叫什么?”

“索菲婭。”

索菲婭對賽里斯毫無好感，故意用其它國家的方言回答。

但賽里斯聽出來了，這是巴哥拉貴族喜歡賣弄的口音，他們認為用這種語氣和平民說話，才不有損他們貴族的身份。

“巴哥拉的小姐，圣城現在可不歡迎你們。”

賽里斯搖搖頭，嘆息道。

“誰指使的你？曼奴爾國王？國民議會？國民聯合軍？”

“殺你這個罪人還需要別人指示嗎?每一個為自由民主而戰的人都有充分的理由殺你，塞勒姆的惡徒。”

索菲婭冷笑著，她的眼里盡是不屑與悲憤，同樣身為圣教信徒，她對這位圣父就缺乏基本的尊重。

“居然還敢在演講里說什么為自由而戰，你的虛偽令我們的偽王都感到汗顏！像你這種縱容罪惡存在的君主不從大陸上徹底消失，人民獲得自由就永遠只是奢望！”

“殺了我吧，殺了一個我，殺了一個包法利，還有千千萬萬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包法利。”

賽里斯瞇起眼睛，如果自己不是穿越過來的現代人，那她多半真的沒罵錯。

“荒唐，包法利里通外敵，掀起叛亂，褻瀆圣教，罪不容誅。輪得到一個曼奴爾人說三道四？”

“我真是不明白，你一個侵略圣國領土，刺殺圣教圣父的曼奴爾刺客，到底哪來的臉提自由民主？”

海瑟娜的語氣透著徹骨的寒意，她又一次將手指扣在扳機上，對于這種口出狂言的東西，她真的一刻都不想留著惡心自己。

索菲婭仿佛聽到什么笑話，嘴上勾起嘲諷的弧度，一邊笑一邊說：

“曼奴爾一共十四個教省，十一主教組織系統性的孌童，他們除了征收基礎的什一稅，還聘請地方領主的搜奴隊，每年六月都要集中在各個村莊里收集幼童，每二十戶就要出四個年齡在十歲以下的孩子......”

“對外界說他們去了修道院鉆研經書，實際上呢？多少孩子在難以想象的虐待中備受羞辱，就因為你們的圣典上不認為這是不潔的行為！”

“可當國民議會揭示他們的罪行，沒收他們的財產，把他們送進牢房之后，你賽里斯是怎么做的？需要我幫圣父大人您回顧一下嗎？”

海瑟娜面色一變，但她依舊據理力爭，試圖維護賽里斯。

“首先，國民議會從來沒有合法性，你們推翻君主之后，沒有和圣父大人打過任何招呼，就私自逮捕了這些主教大人，還沒收了教會的全部地產。”

“你們這種行為難道就有道理嗎？如果這些主教，司鐸真的有罪，那你們也該把證據和嫌犯送到宗教裁判所......”

索菲婭動了火氣，喝罵道：“然后讓你們把這群罪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嗎？宗教裁判所除了審判科學家之外，還有什么用？”

話說到這份上，海瑟娜和索菲婭都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對方，干脆也就不再開口，改用目光無聲地交鋒。

“你是來替包法利復仇的，對吧？”

“他是你的家人？可在教廷的記錄里，他是大瘟疫后被教廷救濟的孤兒，和巴哥拉的貴族可沒什么瓜葛。”

“看來，你和我的樞機有些不被《圣律》認可的世俗關系啊。”

賽里斯走到索菲婭身邊，再次俯身，鄭重問道：“我總覺得我欠他點什么，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索菲婭凄然一笑：“不需要，包法利已經被你殺了，你把我也絞死吧。”

“包法利是自己尋死，圣父本來想讓他......”

“海瑟娜，我來解釋吧。”

海瑟娜開口反駁她，卻又被賽里斯打斷。

“或許，你應該先看看這個。”

賽里斯說著，把一打稿紙從懷中拿出來，伸手遞給索菲婭。

起初，索菲婭看都懶得看一眼，直到鐵欄外躍動的火苗照亮這打稿紙的一角，讓這無比熟悉的字跡進入她的眼簾。

她的瞳孔猛的縮成針尖大小，一把抓過所有稿紙，遍布傷痕都未曾顫抖的雙臂居然頃刻間便抖如篩糠。

這筆跡她再熟悉不過，但稿紙上的內容，卻是筆跡主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寫下的。

這稿紙是包法利昨晚寫下的，是有關改變圣教教義的方法，也是賽里斯和包法利最后談論的內容。

在最后，他誠摯的寫下自己對賽里斯的展望，毫不吝嗇自己對這位態度開放，手腕強硬的圣父的贊美，以及自己串通第四軍團，叛亂謀反的全過程……

一顆晶瑩的淚珠突然打濕稿紙，索菲婭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自己已經哭成了淚人。

賽里斯和海瑟娜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

良久，衣衫襤褸的索菲婭讀完這本筆記，神色不再是之前的冷漠抗拒，而是滿臉痛苦，她抱住這本筆記，將頭埋進膝蓋，發出低低的嗚咽。

賽里斯看著滿身傷痕，狼狽又痛苦的索菲婭，心中嘆息，這世道，讓多少勇敢善良的人備受折磨，而始作俑者依然盤踞高位，在觥籌交錯間，飽飲他人的血肉。

“想哭就哭吧，等傷心完，我會一個個地把那些人解決掉，我保證。”

“為了包法利，為了你，為了這世界上所有的悲劇。”

賽里斯喃喃地說，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那...我能為你們做點什么嗎?”

索菲婭仍然沉浸在悲痛里，但是聽見賽里斯的話，她還是帶著哭腔問道。

“和我講講你的過去吧，我想了解一下曼奴爾，而且，把事情說出來的話，可能心情會好點。”

賽里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