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爬到降臨山的山頭，在燦爛明媚的盛夏里，卻要讓這散發光與熱的天主化身目睹殘忍的一幕。

圣城的中心是一片規模巨大的廣場，一條主干道穿過廣場中心，形成上城區和下城區的天然分野。

這個世界，每個月是規整的三十天，而每當第十五天到來的時候，廣場上都會展開這個時代極少數各階層都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

審判，并絞死死刑犯。

絞刑架，這場大戲的主角，早就從監獄塔挪到這里。

這是臺高效的殺人機器，每次士兵拉動木桿，就可以一次性處死五個人。

靠近下城區的一側，無套褲漢們和乞丐團坐在泥水上，他們正興奮的討論著昨天圣父大人的慷慨解囊和海瑟娜長官逮捕叛亂分子的全過程。

舞女們打扮的花枝招展，游走在這些身上散發著汗臭味的糙漢身邊，任憑他們對自己揩油，她們已經結成組織，當那些色膽包天的人違背教義也要獵取果實的時候，就是她們作為獵手主動出擊的時刻。

另一邊的上城區則是截然不同的風景，階梯式的椅子擺在空地上，往日那些侃侃而談的老爺太太們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愁眉不展的中年男人，他們坐在空蕩蕩的前排，低聲交流著什么。

“半個參議院都和叛亂有關，這下圣城要亂套了！”

“幸虧那天太太發了脾氣，一旦我進了劇院，這一切怕也是要和我拖不開關系！”

“聽說包法利大人也參與了？難不成和曼奴爾也有關系？”

“等下看都有那些人走上來就知道了，打仗死了那么多人，該有人負責。”

“那圣父也該負負責，南部聯軍可是潰散了！”

“曼奴爾軍隊戰無不勝，別說我們，奧比里斯的軍隊都沒贏！塞勒姆家族都快倒臺了，我們的圣父也找不到外援，圣城已經待不了了……”

廣場上嘈雜的聲音被整齊的小號聲蓋過，賽里斯從上城區的主干道走來，他的身側是布魯克和海瑟娜，身后則跟著帕西瓦爾，四位被證實未參與叛亂的樞機，和剩下的參議院議員。

下城區的主干道，則有另一支隊伍，新六團的團長波魯多帶著一隊騎兵緩緩走來，隊列的中央是一串用長鏈串在一起的罪犯。

下城區的居民用熱烈的噓聲迎接這些罪人，他們先用提前準備好的臭雞蛋為這些死刑犯洗禮，再用污言穢語問候這些叛教者，最后在一聲聲大笑中發泄自己積蓄已久的不滿。

褪去紅衣的包法利在這排隊列的隊首，群眾的臭雞蛋大部分不是奔著他去的，他在窮人里的口碑一向相當不錯。

但能成為隊伍的一份子，就意味著他已經接受了所有針對他的死刑指控。

賽里斯的隊列率先抵達上城區一側，在上城區并不整齊的鼓掌聲和祝福聲中，他坐到最高的審判長席位上。

其他人坐到上城區的位置上，布魯克本能的想走到下城區的一側，卻被海瑟娜拉到上城區座位的第一排，狠狠按下。

賽里斯心不在焉的掃視了一圈，上城區一側有幾個有著白色頭銜和綠色頭銜的家伙，但仔細看，卻能發現這些頭銜與附帶的詞條并不實用。

下城區一側的人多很多，頭銜持有者的數量和上城區一側差不多，但多了三個藍色頭銜的持有者。

賽里斯默默記住他們的長相，打算在一切結束后私下里找到他們談談。

但是現在，他的注意力卻放在別的地方上。

他的手里拿著一篇稿子，這是他和包法利共同討論之后的結果，單憑這篇稿紙，他就有信心可以讓廣場上所有聽到講演的圣城居民團結起來。

但保險期間，他還是要在絞刑結束的例行演講上，使用那個一次性的詞條——“一個國家，一個民族”。

下城區的隊列里，士兵們解開鐐銬，將刑犯押上刑臺，將絞索套在排頭五個人的脖子上，靜候賽里斯開口。

上城區的老爺們和下城區的民眾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成百上千的目光聚集在賽里斯身上，無聲的喧鬧讓塞里斯壓力倍增。

終于，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可以讓所有人聽清。

“昨日，圣城內爆發了一場規模驚人的叛亂，對所有居民的生活造成了難以估量的惡劣影響。”

“感謝全城軍民的通力協作與天主那無私的庇護，這次叛亂在海瑟娜、帕西瓦爾、布魯克等偉大戰士的付出后終于被鎮壓下去。”

“沒有任何詞藻表達我的哀痛，任何悼詞都是對犧牲者的不尊重。”

“我提議，為所有在這次戰斗中犧牲的烈士獻上為期一分鐘的沉默，愿我們的兄弟姐妹們在樂園永享榮耀。”

這個世界沒有默哀的說法，賽里斯的行為，也算是開了默哀禮儀的先河。

沉默很快便結束，觀眾們期待著這場大戲的下一幕。

“首惡已經伏誅，依照《圣律》，我將行使天主賦予我的神圣權力，審判這些異端賊寇。”

“包法利，叛亂的罪魁禍首，叛教，里通外國，罪不容誅。予其絕罰，絞刑處死，愿他被魔鬼吞噬的靈魂再烈火中永世哀嚎。”

“其余參與叛首共十四人，予以絕罰，絞刑處死。”

“參與叛亂的家族共十二個，依照《圣律》，受繳其全部財產，其家庭成員永久放逐，不為圣國所容。”

壓抑許久歡呼聲終于爆發出來，在他們看來，正戲終于可以堂堂開演。

“處決準備。”

一位士兵將手放在拉桿上，而其他士兵則將黑色布袋套在這些絞刑犯頭上，這是每次絞刑前都會發生的一幕。

包法利的嘴角帶著笑意，他的目光最后一次和賽里斯對上，他堅信，現在這個男人會比自己做的更好。

“處決，進行。”

拉桿拉下，犯人腳下的木板啪的一聲打開，重力讓他們墜下，絞索死死纏住他們，幾乎沒有怎么掙扎，他們很快就在極端的痛苦里死去了。

在賽里斯的眼里，包法利的頭銜逐漸變淡，最后終歸于無。

賽里斯的心情很復雜，千言萬緒涌至心頭，最后只剩下一聲長嘆。

“你想看到圣國再次偉大，那么你就瞧好吧，你這可憎的天主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