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包法利，你確實是個人才，但卻是一個不能用，不可用的人。”

“按照《圣律》，對你最輕的處罰應該是開除你的教籍，再讓你滾出圣教世界，所有信仰圣教的國度都會厭棄你……”

“最重的，就是在明天的集會上把你繳死，尸體火化。”

“但我有一個折中的方案，你不如聽聽。”賽里斯走到包法利身前，沉聲道：“在我說之前，你先說，你覺得我剛剛說的計劃怎么樣？”

“團結彌羅嗎？”

包法利沉思片刻，他不斷思考這步棋的合理性，在理解了這一計策的妙處和弊端后，他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如果想要調動人民的積極性，先許諾給他們國家，再激發他們作為彌羅人的驕傲，短期內動員高素質兵源不是問題。”

“但如果根本制度得不到改善，最后還是無用功。”

“而且，彌羅人的概念消亡已久，您如今再提，只怕極難。”

“你說得有道理。”賽里斯點點頭，隨后，他走到鐵籠前，輕聲說道：“現在，來聊聊你的事吧。”

“你確實是個人才，但是更是個造就了無數殺業的叛徒。”

“殺了那些貴族，大部分平民只會叫好，但殺了你，受過你恩惠的百姓就會有非議。”

“放逐你，對那些明天就會被處死的貴族也不公平。”

“留著你，更不可能，你傷害了多少像布魯克一樣的忠誠者……”

“如果你真的像自己宣稱的那樣，是為了圣國人民著想，那就趁著今晚，把自己的思想寫在紙上。”

賽里斯說到這里，從桌上拿起稿紙，墨水瓶和鵝毛筆，放在籠子邊上。

“你是要秘密處死我嗎？”

包法利拿起筆紙，迅速沾了沾墨水，開始飛快的在稿紙上書寫自己的想法。

“你的遺體可以得到保留，我們會對外宣稱你是死于叛軍作亂，你的名譽不會被清算，如果將來搞清你的出身，我還可以善待你的家人。”

賽里斯俯身下去，他想給這個理想主義者一點安慰。

“不，賽里斯，你不能這么做。”包法利搖搖頭，他認真的說：“《圣律》已經推行了三千多年，天主書寫它，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遵守這神圣的規定。”

“歷任宗座都致力于完善它，可三千年過去，《圣律》的效力遠不如三千年前，這是為何？”

賽里斯有答案，但他不想說。

“始終有些人，凌駕于《圣律》之上，他們不需要遵守任何規矩。”

“而如果要真正實踐‘天賜人權，人人平等’的理念，就不能有任何人凌駕于法律之上。”

“如果這一切有個開始，那我希望從我開始。”

“作為叛亂的領袖，我必須在所有人面前接受審判，認罪受罰。”

“你一定要用絞索，在所有人面前勒死我，讓我積累的名望粉碎，再燃盡我的尸身，將我稱為天主之敵。”

“當這一切結束后，我有個過分的請求。”

賽里斯默不作聲，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希望我的灰燼可以被撒在城外的降臨山上，于烈獄中，我可以永遠凝望這座偉大的城市。”

賽里斯嘆了口氣，既然他一心求死，想用自己的名譽換國家的新生，那自己也沒什么不答應的理由。

“我替天主答應你，盡管你是我可憎的敵人，我也希望祂可以原諒你。”

海瑟娜和布魯克面面相覷，他們對包法利的認識有些改變，不過對一個即將死于審判的人，他們倒也不屑于去額外厭惡。

“布魯克，海瑟娜，還有……我的敵人包法利。”

“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討論，接下來的內容會更重要。”

“我們只有一晚上的時間討論，明天，我們的決定就會改變無數的生活。”

“時間緊，任務重，抓緊時間吧！”

四人的聲音在空蕩的圣殿內回蕩，夜風穿過長廊吹動火燭，誰也不知道，這座有著數千年歷史的城市將在今晚后迎來多大的改變。

當晨曦的光再次穿過琉璃射入圣殿內，懸在賽里斯頭頂的，不再是天使手里的長劍，而變成了雄鷹的標本。

這只雄鷹張開雙翼，這是它生前能做出的最雄壯的姿勢，仿佛整個房間都是他的領地一般。

賽里斯的眼球布滿了血絲，一整晚的時間還是太短了，很多話題還來不及討論，很多問題來不及思考。

海瑟娜躺在床上，她經歷了相當長久而激烈的戰斗，在后半夜的時候就已經有撐不住的跡象了……

在她偷偷趴在桌上睡著后，賽里斯將她抱到床上，讓她好好休息。

布魯克則躺在她的身邊，他比海瑟娜要能熬一些，雖然插不上話早已讓他昏昏沉沉，他還是挺到了剛剛才陷入沉睡。

包法利依舊在奮筆疾書，寫滿的稿紙已經堆成了厚厚的一落，他的嘴角咧開，在紙上暢所欲言的感覺令他無比暢快。

之前為了防止迫害，他從未和他人透露過自己的思想，現在不僅可以暢所欲言，甚至還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賽里斯看著他已經寫完的手稿，上面大部分并不是指導，而是他對現在圣國制度的反思。

這些反思基于圣國實際，很多都有相當的價值。

“如果你沒有叛亂，而是選擇和我談一談，或許我們兩個現在會是親密的朋友。”

賽里斯將手稿放到一旁，用贊許的眼神看向依舊在奮筆疾書的包法利。

“彼時的天主也曾被彌羅迫害，但最后，彌羅人只會因他而自豪。”

“而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完成我的夢想，讓偉大的圣國，偉大的天主，偉大的人民所建立的國家，讓他再次偉大！”

“到了那一天，在烈獄的最底層，我一定會用最熱烈的目光，注視著您一步步在天主的身邊登上樂園。”

賽里斯輕笑一聲，他看了眼座鐘，這個世界的時間和自己原來的世界并不一致，這里每天有大約25個小時，因此座鐘的表盤被分成二十五個刻度。

現在，大約是五點十七分。

包法利還有不到五個小時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