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枝錦回了屋，從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床上。

雖然她心里已經認可了這些家人，可還沒有做好準備和封齊做那檔子事。

封齊推開門，看見的就是把自己裹得像毛毛蟲一樣的陳枝錦。

“你不熱嗎？”

他稍微推開了一點窗戶，讓室內的空氣流動了起來。

“我不熱，我晚上睡覺不老實，怕打擾到你。”

封齊還能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笑了笑沒說什么。

“你怎么突然想辦家保育院了？”

“我原來不就是做這個的嘛，想著專業對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我給你的錢不夠花嗎？”

陳枝錦翻了個身，看著還站在窗前的封齊。

“你要聽實話嗎？”

陳枝錦從被子里抽出一條胳膊枕在腦后。

“當然。”

“維持現在的溫飽沒問題，可咱家又沒有地，以后怎么辦？”

陳枝錦知道七零年代是一個百年難遇的風口，她最近也在思考，只辦保育院只是緩兵之計，最重要的還是資本的積累。

“如果爹娘過幾年回來了，你和大哥也退伍了，咱家又多了幾個孩子，吃什么喝什么啊？”

陳枝錦皺了皺眉，想是想到了以后的困難日子。

“我和封安不會讓你們餓著的。”

封齊慢慢踱步到床邊坐下。

“不是餓不餓著的問題，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們總要想辦法讓家里的日子過得更好，不是嗎？”

封齊看著她認真思考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

“好，都聽你的，你需要什么就和我說，我全力支持你。”

封齊抖開被子躺了下去，鼻尖縈繞著陳枝錦身上還帶著水汽的馨香氣味。

“封齊，你們部隊里有保育院嗎？”

陳枝錦平躺在床上，突然靈光一閃。

“應該是有的，不過都在比較大的城市，咱們鎮上沒有。”

“那......你幫助的那些孤兒平常都生活在哪兒？”

陳枝錦盤腿坐起身，眼神落在不遠處的書桌上。

“被他們的娘或者家里人帶著啊，大部分都是父親犧牲了，母親還在。”

“你們部隊，需不需要保育院？”

封齊也來了精神，如果陳枝錦真的能解決遺孀和孤兒的問題，那確實是再好不過了。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不過這次回去我可以打個報告問一下。”

“太棒了！”

陳枝錦有些激動的拍了一下封齊，隔著被子，她沒意識到自己拍的地方有多冒昧。

“咳咳，不早了，先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這一夜，陳枝錦睡得很安心，可身旁的封齊就遭了罪。

清晨的康盛莊還在睡夢中，只有幾戶人家的炊煙升起。

陳枝錦窩在封齊懷中，不知道夢到了什么，手臂緊緊的環著封齊的腰。

——咚咚咚

“有人在家嗎？”

“這么早？誰啊？”

“我去看看，你再睡會兒。”

封齊把陳枝錦的手挪開，套了條褲子就出了門。

“誒？走錯了？不好意思啊。”

前幾天凳子店的老板娘站在院門口，身后是批發市場的幾個店主，他們騎著自己家的三輪車，車上放著不同數量的桌子。

“沒錯啊，我上次就是把凳子送到這家的，姓陳。”

凳子店的老板拉起了三輪車的手剎，撥開人群走到前面。

“那這咋是個男人呢......”

封齊聽著兩人的竊竊私語，笑著搭了腔。

“是這兒，沒錯，我是她男人。”

聽到動靜的趙小河也從房里出來，指揮著幾人把桌子搬到院子里。

“一共是十張桌子，按照當時我們跟那個小姑娘說好的價格是四塊錢一張，一共是四十塊錢。”

凳子店的老板娘拿出一張寫著木料價錢和手工費的紙，那張紙皺皺巴巴的，邊角還帶著不規則的鋸齒，好像是被人從哪本書的邊角撕下來的。

“老板娘，這么早？”

陳枝錦扎著頭發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從兜里掏出了四十塊錢。

“那可不，咱說好了幾天就是幾天，不能耽誤了你的事兒。”

老板娘收了錢，轉身出了門，把錢遞給一個坐在三輪車上的人。

那人看起來瘦瘦小小，被軍綠色的大衣裹的嚴嚴實實。

隨著她接錢的動作，身上的大衣滑落，是那個老羅頭收養的姑娘。

“這么熱的天還穿這么厚，小心中暑，進屋喝杯水......”

陳枝錦的客套話還沒說完，凳子店的老板娘就把大衣又給姑娘披了回去，她的動作很快，但陳枝錦還是看見了姑娘頭上的白布。

“不喝了不喝了，那個......你見諒啊陳姑娘，我們一走，怕她又被欺負，就只能帶著了。”

老板娘陪著笑，生怕陳枝錦幾人嫌棄一樣，著急忙慌的上了自家的三輪車后座。

“等一下！等我一會兒，我拿點東西。”

趙小河快步走進正屋，不知道去找什么。

陳枝錦的眼神依舊落在姑娘身上，帶著同情和憐憫。

“這以后，可咋辦呀？”

“嗐，不瞞你說啊陳姑娘，她爹啊，臨走前還怕做不完你這桌子呢。”老板娘見這一家人沒表現出什么排斥，也自然而然的說起話，“當初和你說十張桌子打不了，就是怕答應了你，收了錢，活沒干完，耽誤你的事兒，也毀了他一生的名聲。”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爹說桌子十年內壞了，就找我退錢。”

一直低著頭的姑娘出了聲，帶著哽咽。

“好。”

陳枝錦應了聲，偏過頭揉了揉眼睛。

“家里沒啥別的東西，這是昨天我小叔子帶回來的水果，給你們撿了點，別嫌棄。”

趙小河拎著一袋水果快步走了出來，塞到了老板娘懷里。

老板娘跳下車，和趙小河拉扯起來。

“別別別，這是干啥。”

“我家這些家具都是老羅頭打的，這人走了，我們也沒去送送，這點水果給姑娘拿著吃......”

“都是苦命人，讓姑娘好好活著，路還長呢。”

一早來送康蘭語和康蘭梅上課的玉香嫂子看到了這一幕，繞過人群站到了陳枝錦身旁。

“你嫂子這是干啥呢？這是咋回事兒？”

“老羅頭沒了，我前幾天在他那打的桌子，市場的人幫著送過來。”

陳枝錦捏了下自己酸脹的鼻頭，笑著牽起了蘭語和蘭梅的手。

“玉香嫂子，你今天咋也這么早？”

“唉，這父女倆一輩子命苦啊。”玉香搖了搖頭，理了理衣服，又摸了摸頭發，“她倆爹今天回來，我去鎮上接啊，想著早點送你這兒來，我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