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陳枝錦先趙小河一步進了灶屋，按照今天的食譜開始準備飯菜。

昨晚上小泥巴不知醒了多少次，斷斷續續的哭聲至今仍在陳枝錦耳邊回蕩。

她不太熟練的生火，把雞蛋丟進鍋中。

趙小河被刺眼的陽光叫醒時，孩子們已經吃上了不算精致但好歹也算熟了的早飯。

“枝枝，我今天起晚了，沒耽誤事兒吧？”

陳枝錦背對著她站在門口，身前的孩子一邊吃飯一邊偷偷瞟向她。

“沒事兒，嫂子，我就是故意想讓你多睡會兒的，我昨晚上聽小泥巴醒了不少次吧。”

陳枝錦轉頭，瞳孔倒映著趙小河的神情，那神情從愧疚到忍俊不禁只用了一瞬間。

“枝枝，你的臉怎么了？”

陳枝錦下意識抬手抹了一把臉，手指上的焦黑告訴她，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滑稽。

“我著急給孩子做飯，做完飯又去門口接孩子，都忘了洗臉！怎么也沒人告訴我啊！”

她邊說邊往外跑，用打濕的毛巾仔仔細細的把臉擦了一遍。

身后的趙小河和孩子們都笑了起來。

封齊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聽見家中熱鬧非凡，原本外院墻有些殘破的紅磚被人用幼稚的簡筆畫描繪成了各式各樣的小動物，溫馨又可愛。

“你們就看著老師出糗！也不提醒我！”

孩子們在餐桌前自覺地排成一列，捧著碗等待趙小河給他們打玉米粥。

“老師，我還以為這是你故意畫出來逗我們開心的呢！”

康蘭梅笑嘻嘻的，小嘴上有一圈喝粥留下的痕跡。

“就是的老師，我覺得你剛才那樣也很漂亮。”

康啟文捧著小碗在屋子中溜達來溜達去，頗有些他父親的風范。

“枝枝，你看小文，走起路來和他那個村長爹一模一樣。”

趙小河捂嘴偷笑，仿佛在孩子身上看到了老子留下的痕跡。

“枝枝，嫂子，這是？”

封齊手上拎著水果，看著滿屋子的孩子和穿著圍裙的趙小河一臉不解。

“你咋回來了？”

陳枝錦語氣中的震驚大于欣喜，讓封齊有些失落。

“任務結束了，上次婚假沒休完就走了，領導又給我批了幾天假。”

封齊把手上的行李放到地上，眼神掃過屋子里的孩子。

“蘭語蘭梅，還有啟文小花，這么多孩子都在咱家，是莊子里出了啥事嗎？”

“沒有，是枝枝辦了個保育院，我們現在正在上課呢。”

趙小河見陳枝錦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索性替她開口。

“保育院？”

這下輪到封齊震驚了，他聽說過保育院，但從沒有見過這種專門為幼兒開辦的學校。

“哎呀，你在家看一天就知道了，先別說話。”

趙小河推了推封齊，把孩子們吃完的碗筷收了起來。

“都吃完飯了嗎？”陳枝錦見孩子們紛紛點頭，舉起右手站在門口，“那我們現在排好隊，準備上課啦。”

孩子們聽話的排成一列，排第一個的梅花伸手抓住了陳枝錦的衣服下擺。

“好的，現在我們要出門嘍。請同學們注意腳下。”

陳枝錦從門口的凳子上拿起一個手搖鈴，有節奏地打著拍子。

“噠——噠噠——噠噠噠——”

院墻的影子籠罩了她的一半身體，一張臉在陽光下半明半暗，掛著溫柔開朗的笑容。

“嫂子，她最近過得開心嗎？”

“很開心，枝枝每天都很忙，但她眼神里有了精氣神，每天都有對未來的盼頭。”

趙小河擦桌子的手一頓，直起腰看著封齊的側臉。

“她真的把這兒當成了家，真的想帶咱們過上好日子。”

封齊收回了目光，看著墻壁上的海報，五顏六色，充滿生氣。

“嫂子，你也看出來了？”

“嗯，她從來也就沒想隱瞞咱們。”

院子里的陳枝錦把孩子們安排在陰涼處的座位上，自己站在太陽下蹦蹦跳跳。

封齊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被她吸引。

“她開心就好，別的都不重要。”

趙小河笑了笑，把沒喝完的玉米面粥找了個盆盛起來。

“別愣著了，回來了就干活吧。”

封齊笑了笑，認命的擼起袖子刷碗去了。

有了封齊的幫助，今天的陳枝錦和趙小河輕松了許多。

送走了孩子們，又哄著小冬升去里屋畫畫后，陳枝錦才坐在飯桌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嫂子，我昨晚上想了一下，覺得這樣還是不行，兩個人又要做飯又要收拾還要教學，根本搞不過來，更何況小泥巴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一刻也離不開你......”

“封齊今天回來后，咱們兩個明顯松快了許多，這才算是正常的工作量。”

“我想的是，咱們家有沒有別的親戚，能過來幫幫忙，咱們一個月給她開些工資。”

趙小河托著腮，腦海中飛速的閃過每個親戚的面龐。

“你這突然一問我，我還真想不起來，這樣，我明天抽空去大娘家問問。”

“那行。”

陳枝錦燒了鍋熱水，溫度差不多后倒到大盆里叫小冬升洗了個澡。

剩下的水又給小泥巴擦洗了身子。

這一趟忙完后，水也差不多涼了，陳枝錦實在沒精力再燒一鍋，關上了灶屋的門準備用涼水隨便擦一下算了。

往常家里只有趙小河和冬生，小冬生晚上又不會出屋，陳枝錦也就習慣了不鎖門。

可她忘了，今天家里多了一個人。

水珠還掛在身上，迎著晚風讓陳枝錦打了個激靈。

她轉頭看，和封齊的眼神正對上。

男人的手還放在門上，通紅的臉龐和耳尖被灶屋的燈照的無處遁形。

“我......不好意思，我沒想到......”

陳枝錦還沒反應過來，門就被帶上了。

空氣安靜的可怕，只有陳枝錦和封齊的心跳慢慢同頻。

陳枝錦急忙擦干了身子，把水盆端到了院子中。

封齊坐在正屋的臺階上，手上拿著她做的教具，細細打磨著。

“你，你要洗嗎？”

“你放那就好，我一會兒自己來。”

封齊沒抬頭，可陳枝錦腦海中盤旋的，都是他說“真正的夫妻”時的表情。

“好，那我先回屋了。”

陳枝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封齊才敢站起身，他放下那光滑的幾近圓柱體的教具，深吸了口氣。

“嘖，真沒出息。”

他低下頭輕輕說著，對自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急什么，不都是遲早的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