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詩雨站在陸氏集團大廈35層的會議室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文件夾邊緣。窗外陽光燦爛，整個城市盡收眼底，但她只覺得口干舌燥。

會議室門被推開，陸遠川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三個西裝革履的男女。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西裝，襯得他的輪廓更加鋒利。

“許小姐，準時是個好習慣。“陸遠川在她對面坐下，聲音不冷不熱。

許詩雨強迫自己挺直腰背：“陸總，感謝您給我這個機會。這是我們公司的詳細情況和轉型方案。“

她將文件夾推向桌子對面，陸遠川卻沒有伸手去接。

“不用看了。“他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我昨晚已經讓人做了完整的盡職調查。“

許詩雨的心沉了下去。她花了整整四十八小時準備的方案，他連看都不看？

“許氏食品目前負債九千六百萬，現金流斷裂，核心產品市場份額連續三年下滑。“陸遠川像在陳述天氣預報，“你的父親——許明輝先生，用個人資產做了抵押貸款，現在銀行正準備查封你們的廠房。“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許詩雨心上。她知道情況糟糕，但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那么，陸總的意思是...沒有合作的可能了？“她的聲音微微發顫。

陸遠川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恰恰相反。“

他示意身旁戴眼鏡的女助手遞過來一份文件：“這是我的條件。“

許詩雨翻開文件，第一頁就讓她瞳孔驟縮。

“51%的控股權？“她猛地抬頭，“這等于把許氏賣給陸氏！“

“是注資，不是收購。“陸遠川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我注資一個億，其中六千萬用于償還最緊急的債務，四千萬作為運營資金。作為交換，我要51%的股份和絕對控股權。“

許詩雨的手指攥緊了文件邊緣，紙張在她手中發出輕微的響聲。

“還有，“陸遠川繼續道，“你必須簽署五年服務協議，繼續擔任CEO。如果你中途退出，股份將自動轉換為我的債權。“

許詩雨幾乎要冷笑出聲：“所以您不僅要我的公司，還要我給您打工五年？“

“我需要確保我的投資有人負責。“陸遠川的目光像X光一樣穿透她，“你可以拒絕，然后看著許氏下周進入破產程序。“

會議室里安靜得可怕。許詩雨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父親一生的心血，要么拱手讓人，要么徹底消失。

“我需要考慮一下。“她艱難地說。

“明天中午前給我答復。“陸遠川站起身，“林薇會送你出去。“

那位戴眼鏡的女助手——林薇——做了個請的手勢。許詩雨機械地跟著她走向電梯，腦海中一片混沌。

電梯門關上后，林薇突然開口：“陸總很少對人這么寬容。“

許詩雨轉頭看她：“寬容？“

“按照標準投資流程，這種負債累累的公司根本進不了陸氏的門。“林薇推了推眼鏡，“我不知道你昨晚給陸總灌了什么迷魂湯，但他明顯對你格外開恩。“

許詩雨咬住下唇沒有回答。電梯到達一樓，她快步走出陸氏大廈，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疼。

“怎么樣？“李志強在車里等她，一臉期待。

許詩雨把陸遠川的條件復述了一遍，李志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簡直是趁火打劫！“他憤怒地拍打方向盤，“51%的股份？那許氏還算是許家的嗎？詩雨，你不能答應！“

“那我們怎么辦？下周銀行就要查封廠房了。“許詩雨疲憊地靠在座椅上。

李志強壓低聲音：“張董事昨天聯系我了，他說如果能再給他兩周時間，他可能找到新的投資人。“

“張叔叔？“許詩雨微微皺眉。張董事是父親的大學同學，公司創始股東之一，父親去世后他一直很關心她。

“老張認識不少外資機構的人。“李志強發動車子，“至少比賣給陸氏強。你父親要是知道你把公司控股權讓出去，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許詩雨望向窗外，沒有說話。

第二天清晨，許詩雨獨自開車去了郊區的工廠。這是許氏最大的生產基地，父親常說要帶她來參觀，卻總是因為忙碌而推遲。

工廠大門上的“許氏食品“四個字已經褪色。保安認出她是老板的女兒，連忙開門讓她進去。

“許小姐，您怎么來了？“廠長匆忙迎出來，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眼角的皺紋像刀刻一般深。

“隨便看看。“許詩雨說。

車間里機器轟鳴，工人們穿著白色工作服在流水線上忙碌。空氣中彌漫著面粉和香料的味道，這是許詩雨童年的氣息。

“最近怎么樣？“她問廠長。

廠長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了口氣：“訂單少了，工資拖了三個月...但大伙兒都理解公司的難處。許總在的時候從沒虧待過我們。“

許詩雨注意到有些機器已經停用，上面落了一層薄灰。

“那是去年新買的包裝線，“廠長順著她的目光解釋，“因為資金問題，只運行了兩個月就停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師傅走過來，猶豫地站在不遠處。廠長招手讓他過來。

“老劉，許小姐來看我們了。“

老劉激動地搓著手：“許小姐，您父親...他是個好人。我老伴生病時，他私下給了我五萬塊錢。“老人的眼睛濕潤了，“廠里好多人都受過許總的恩惠。現在公司有困難，我們都愿意共渡難關。“

許詩雨喉嚨發緊。她繼續參觀，看到員工休息室里貼著父親和工人們的合影，照片上的父親笑得那么開心。

在財務室，她隨手翻看了近幾個月的工資表，一個異常引起了她的注意。

“為什么上個月有這么大一筆支出？“她指著一筆五十萬的轉賬記錄問。

財務主管神色慌張：“這個...是張董事批準的特別采購款。“

“什么采購需要五十萬現金？“

“我不清楚，張董事只說走特別賬目...“

離開工廠時，許詩雨的手機響了。是陸遠川的助理，禮貌地提醒她中午前需要答復。

“告訴陸總，我接受他的條件。“她聽見自己說，“但有一個附加條件——現有員工的勞動合同必須全部保留，至少一年內不得無故解雇。“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陸總說可以，但一年后必須按績效評估。下午三點來簽協議。“

掛斷電話，許詩雨最后看了一眼工廠大門。她知道，從今天起，許氏不再完全屬于許家了。但至少，老劉他們暫時不會失去工作和希望。

至于那筆可疑的五十萬...她需要查清楚張叔叔到底在做什么。

簽約儀式簡單而冰冷。陸遠川簽完字就匆匆離開，留下林薇向許詩雨介紹接下來的安排。

“我會作為陸氏的代表入駐許氏，監督資金使用和運營改革。“林薇的語氣不容置疑，“陸總要求下周一開始全面審計，所有部門都必須配合。“

許詩雨點頭：“歡迎加入許氏，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不是合作，許小姐。“林薇微笑，“是執行陸總的改革方案。“

許詩雨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她打開父親的書房，這里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桌上擺著他們最后的合影，去年她畢業時拍的。

“爸爸，我做對了嗎？“她輕聲問，照片上的父親只是溫和地笑著。

她打開父親的電腦，輸入生日密碼。在財務文件夾里，她發現了一個加密的子文件夾。試了幾個密碼都不對，最后她輸入了母親的名字——母親在她五歲時就去世了，父親很少提起。

文件夾打開了。

里面是一系列資金流轉記錄和一個名為“張“的文檔。許詩雨點開文檔，心跳加速。

“張建國近三個月頻繁接觸長風資本的人...公司資金異常流動...必須查清楚...“

文檔最后修改日期是父親去世前一天。

許詩雨的后背一陣發涼。父親是不是發現了什么？他的心臟病發作真的只是意外嗎？

她拿起手機想打給李志強，又放下了。現在她不知道能相信誰。也許除了...那個剛剛成為公司最大股東的男人。

但陸遠川為什么要幫她？林薇說得對，按照正常投資標準，許氏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許詩雨關上電腦，感到一張無形的網正慢慢收緊。而她，正站在網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