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支箭的碎屑尚在空中飛旋，西廂已傳來秋露撕心裂肺的慘叫。青羽反手擲出三枚銀鏢，將沈昭華護至假山石后。

“火浣布遇青焰即爆燃，切莫近前！“

他扯下半幅披風浸入荷花池，苦杏仁味混著磷火毒煙已蔓延開來。沈昭華蒙住口鼻的手忽地一顫——這氣味與前世漠北屠城的“青鸞泣“毒煙一模一樣。

第三支箭穿透披風釘入石壁，箭尾狼牙墜子“咔嗒“裂開，滾出顆猩紅藥丸。藥丸遇風自燃，青焰中浮現肅親王侍從的玄鐵腰牌，牌面刻著與箭簇相同的黼黻紋。

“走水啦！西廂庫房塌了！“

管家的驚呼從雙重火場間傳來。沈昭華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東側書房的焦木味與西廂毒煙在她喉間交織成鐵銹般的血腥氣。青羽劍鋒突然轉向西北角：“還有第四人！“

樹影里寒光乍現，第四支箭竟裹著冰霜射來——箭身刻著聽雨樓獨有的青鸞紋，與沈昭華掌心的令符裂痕完全契合。

染翠閣地窖積著三指厚的冰，秋露蜷在角落瑟瑟發抖。青羽劍尖挑開她懷中染血的賬冊，江南十二織造坊的朱砂印下，赫然蓋著漠北狼騎的圖騰。冰面倒映著沈昭華的身影，扭曲成青面獠牙的鬼魅。

“永和元年臘月，三千匹火浣布記為蟲蛀...“她指尖劃過墨跡未干的條目，突然將賬冊按進冰水。浮起的數字詭異地組成“戍邊軍“三字，水紋晃動的間隙，窗縫突然射入三支淬毒銀針。

青羽旋身揮劍格擋，劍風掃落梁上積塵。紛紛揚揚的冰屑中，沈昭華看清秋露腕間狼頭刺青——與白漪蓮帕角圖騰方位相反，獠牙處多出倒鉤。“這不是漠北紋樣，“她扯開秋露衣領，露出鎖骨下玄鳥烙印，“是肅王府圈養的私兵標記！“

地窖暗門轟然開啟，數十支火把將冰面映成血色。白漪蓮的軟緞鞋踏碎冰渣，月白裙擺沾著可疑的暗紅：“表嫂夜半在此，莫不是學那起子奴才偷腥？“她腕間碧玉鐲閃過幽光，青羽的劍鞘突然滲出黑色黏液。

六角宮燈將白漪蓮的影子拉得細長如蛇。沈昭華踢翻銅盆，血水漫過對方繡鞋上的并蒂蓮：“我倒要請教蓮姑娘，肅親王府的暗樁，何時開始插手侯府內務？“

宮燈驟滅的剎那，青羽的劍架在了暴起的秋露頸間。沈昭華趁機扯下白漪蓮腰間香囊，倒出半枚刻著“璇璣“的玉玨——正與鳳鳴琴暗格缺口吻合。玉玨內側的磁石突然吸附住她腕間胎記，整座地窖開始震顫。

“還給我！“白漪蓮袖中銀針直取沈昭華雙目，卻被青羽用劍鞘擊飛。銀針釘入冰柱的瞬間，冰層裂開蛛網紋路，露出下方藏尸洞中數百具黼黻紋尸體。最深處那具女尸腕間的青鸞鐲，與沈昭華此刻戴著的竟是同款，鐲身刻著“明月“二字。

青羽突然悶哼跪地，劍身爬滿黑色紋路：“鐲子...有毒！“沈昭華反手拔下金簪刺入他曲池穴，黑血順著簪尾鳳首滴落，在冰面腐蝕出焦痕。白漪蓮的笑聲在冰窖回蕩：“表嫂可知，聽雨樓主沈明月，當年是怎么被做成人燭的？“

“暗道在冰層下面！”青羽，揮劍劈開震顫的冰面。

五更梆子敲到第三聲，沈昭華盯著案上《璇璣錄》，將染血的賬冊殘頁按星宿排列。月光透過琉璃窗，在墻面映出漠北輿圖，紅點標著蕭家祖墳。她忽然想起昨日在祠堂見到的古怪祭器——青銅簋內凝固的蠟油，正是制人燭的原料。

鳳鳴琴第七弦毫無征兆地崩斷，斷弦劃過她指尖，血珠滲入琴身木紋，竟顯出一行小楷：“玉璽現，青鸞劫。“窗外突然傳來管家的驚呼，前院火光沖天，濃煙中飄著熟悉的沉水香。

“侯爺書房走水，燒了春闈的薦書！“

沈昭華撫過琴身新顯的字跡，忽然輕笑。她袖中滑出半枚黼黻紋玉玨，與白漪蓮那半枚拼成完整璇璣圖——鑰匙紋樣與書房暗格如出一轍。青羽踉蹌進門，露出后頸蔓延的黑色紋路：“火場里...有具焦尸戴著玄鐵面具。“

焦黑的梁柱間，蕭景桓死死按住腰間玉帶。沈昭華掃過他護著的暗格位置，前世那疊通敵密信仿佛在火光中浮現。“所幸火浣布賬冊搶救及時。“她將殘卷遞上，看著丈夫指尖發顫，“只是這漠北文...“

蕭景桓突然扼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節：“夫人近日，似乎對西域文字頗有研究？“

青羽的劍鞘在門外輕叩三聲。沈昭華順勢跌進丈夫懷中，廣袖拂過案上燭臺。燭淚滴落賬冊的剎那，“戍邊軍“三字化作火浣布特有的金絲紋路，與蕭景桓衣襟上的繡線渾然一體。

三更梆子響徹侯府時，青羽提來秋露的尸首。沈昭華掀開白布，瞳孔驟縮——尸體后頸烙著玄鳥印，心臟位置嵌著半枚青鸞令符。符身上蜿蜒的血槽，正與她腕間胎記的紋路嚴絲合縫，如同某種古老的活體鎖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