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宮燈被穿堂風卷得明明滅滅,映著侯公公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更添了幾分陰鷙。
他剛從上京使團那邊過來聽完今日早朝的傳回的消息,靴底碾過青磚的聲響在寂靜的宮道上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寧云淺的心上。
“公主殿下倒是好本事,竟然任由一個小小的侍衛這樣對咱家。”侯公公掙脫開,手里那串紫檀佛珠被捻得咯吱作響,打破了殿內片刻的安寧。他沒行君臣禮,只斜斜地站在暖閣門口,三角眼睨著正在燈下臨摹字帖的寧云淺,語氣里淬著冰,“老奴在泱洲時,貴妃娘娘千叮萬囑,說上京不比泱洲,萬事需得謹慎,尤其是婚嫁大事,關乎兩國顏面,更要與娘娘商量著來。可今日早朝公主殿下都干了什么好事?”
他頓了頓,刻意加重了語氣:“公主竟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親口對上京陛下說要嫁與尚書令程伯卿為妾?”
寧云淺被押得脖子疼,緩緩抬眸,燭光在她眼底投下細碎的影,聲音輕得像羽毛:“侯公公消息倒是靈通。”
“靈通?”侯公公冷笑一聲,向前幾步逼近案前,佛珠在他腕間甩動,“老奴若再晚些知道,怕是要等公主嫁入尚書府,才從旁人嘴里聽聞這‘喜訊’了!貴妃娘娘派老奴來上京,是讓老奴照看公主,不是讓老奴做個睜眼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程伯卿是什么人?雖位居尚書令,卻無皇室血脈,說白了不過是個臣子!貴妃娘娘原是屬意親王的,陛下親兄弟,手握兵權與他聯姻,才能保皇后娘娘在泱洲無虞,也能讓泱洲在兩國交涉中多幾分底氣。公主倒好,放著親王不嫁,偏要選個臣子,這是把貴妃娘娘的囑咐當耳旁風嗎?”
寧云淺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掃出片陰影。
“程大人品行端正,學識淵博,是良配。”她輕聲辯解,“本宮一見傾心,如何?”
“良配?”侯公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在公主眼里,所謂的良配和心悅,比得過娘娘的籌謀,比得過皇后娘娘的安危嗎?”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帶著陰惻惻的威脅,像毒蛇吐信:“公主別忘了,您在泱洲還有皇后娘娘和三公主,如今正在宮中伴駕,日日侍奉皇帝的是咱們貴妃.....不過您那親妹妹機靈得很,前日還托人給老奴帶信,說想念姐姐了。”
寧云淺的指尖瞬間冰涼。令宛是她在這世上最疼愛的妹妹,自她被迫和親上京,便將妹妹托付給宮中舊友照看,如今卻成了侯公公拿捏她的棋子。
“侯公公,你想做什么?”她抬眼看向侯公公,眼底終于有了波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侯公公臉上露出抹詭異的笑,繼續道:“還有皇后娘娘.....哦,不對,該叫先皇后了。”
他故意咬重“先”字,
“娘娘在宮這些年,雖不得寵,卻也安穩。前幾日老奴收到家書,說娘娘偶感風寒,纏綿病榻,宮里的太醫瞧了幾次,總不見好。聽說公主在京中得陛下照拂,若是公主能得個好歸宿,想必陛下念及情分,也會多照拂些泱洲的故人吧?”
“本宮母后還活著,侯公公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說是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