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壺里的水沸了,發出尖銳的聲響。寧云淺收了刀,轉身去關火,背對著他說:“二殿下的好意,瓊華心領了。只是本宮的家事,就不勞殿下費心了。”
“這不是家事。”元謹黎走到她身后,漸行漸遠,“這是棋局,公主是枚重要的棋子,可若連身邊的眼線都分不清,遲早會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待元謹黎離開后,寧云淺看到程伯卿還未離開,但選擇無視他走了進去。
檐角的銅鈴被晚風拂過,偶爾泄出一聲幽微的輕響,像極了此刻殿內凝滯的空氣里,那不易察覺的暗流。
寧云淺正臨窗坐著,手里捏著一枚白玉棋子,卻久久沒有落下。
棋盤上黑白子交錯,局勢已近尾聲,可她的目光卻落在窗欞外那株老槐樹上——方才內侍來報,程伯卿求見時,那樹影正被月光拉得斜斜的,像一道橫亙在她與外界之間的屏障。
“公主,程大人已在偏殿候了兩刻鐘了。”海棠輕聲提醒,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誰都知道,這位程大人是朝中出了名的麻煩,上月剛在朝堂上彈劾了三位皇親,連陛下看重他,海棠擔心這會給公主帶來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在寧云淺眼里,此人鋒芒太露,心思難測。
寧云淺終于放下棋子,指尖在微涼的玉面上劃過:“讓他進來吧。”
腳步聲由遠及近,沉穩得沒有半分拖沓。程伯卿身著一身錦袍,玉帶束腰,只是那雙眼睛太過銳利,仿佛能穿透人心。他進門時略一頷首,既不失臣下的禮數,又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氣場。
“公主。”他的聲音不高,卻在寂靜的殿內擲地有聲。
這次寧云淺特地找了六七人在屋內伺候。
寧云淺抬手示意他免禮,目光淡淡掃過他:“程大人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要事?本宮記得,沒多久我們才被潑臟水,你我之間,似乎并無太多私交。”
程伯卿目光與她對上。
這幾日他便知道這位公主有自己的傲氣也很聰慧,對朝臣總存著三分戒備,對他怕是早已將“奸臣”二字在心里過了百遍。
“殿下明鑒,臣深夜叨擾,并非為私事。”他頓了頓,語氣陡然凝重,“而是為魏王之事而來。”
“魏王?”瓊華眉峰微挑,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名字。她指尖輕點棋盤,聲音里帶著一絲玩味,“程大人是說,剛走那位?怎么,什么事值得你這位尚書達大人這么晚親自跑一趟驛館?”
程伯卿卻沒接她的話茬,反而問道:“敢問殿下,今日下朝后太和殿外魏王示好,殿下作何感想?”
誰知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他就知道這些內容?
寧云淺沉默片刻:“你派人跟蹤我?”
此刻被程伯卿點破,寧云淺臉上掠過一絲慍怒:“程大人倒是消息靈通。不過,本宮的事,似乎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公主息怒。”程伯卿卻上前一步,語氣愈發沉肅,“臣并非要探聽公主私事,只是想提醒公主——今日之事,絕非偶然。魏王此人,遠比公主看到的要危險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