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累是漫長的，但最終的轉變卻速度極快。”

江澈內視己身。

腹中真元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一汪懸浮于江澈心象世界的靈潭。

靈潭無所依靠，其中的水流不時逸散，顯得其有些虛浮。

但到底已是法力。

舉手投足間，和過去煉氣后期相較，依舊是天壤之別。

“這就是大部分宗門以外的散修破境筑基的狀態。

根基浮而不實。

不能說此后再無進境機會，只是要付出遠大于宗門子弟的努力，還大概率會在破境前壽盡而終。”

江澈未停歇太久，稍微調息回氣后。

再次從儲物囊中取出諸多從宗門歸藏閣兌換而來的筑基靈材。

“這部分就是水磨功夫了。”

將靈材以心中靈潭徐徐煉化，一面是再度精純靈潭內蘊，一面則是以所溶靈材為潭底，托扶起飄蕩在心象世界的無根之水。

花費數日。

好不容易蛻變出的靈潭終于不再是虛托之水，而是得以落在實處。

江澈閉目感受時，根源上的法力并沒有強弱上的變化，但就是感覺更加凝實，更加可靠了。

到此為止，即為地道筑基。

遠處的殷宏不愿以神念驚擾江澈。

只以目力和氣機感應來判斷江澈現在破境的進程。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殷宏心道，“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人道筑基和地道筑基之法在師父槐心固基訣中均有通解。

問題在于最后一節天道筑基。

不同的天地靈物，采用的熔煉之法都迥然有異。

江師弟此次筑基所用的三樣靈物，虛魄寒砂、鐵骨花、赤霄陽露，都并不常見，恐怕難有過往范例可以參考。”

不提殷宏稍有憂慮，江澈卻是胸有成竹。

虛魄寒砂與赤霄陽露，一砂一露，陰陽相濟，混同一處，形成濃稠漿液狀物體。

再以鐵骨花居中調和，支撐。

最終組成了一樣他在過去極為熟悉的材料。

“用這個來構筑心象世界雛形，應該萬無一失。”

三樣天地靈物自儲物囊中飛出，懸浮于江澈身前，被其徐徐煉化為材，引入心象靈潭處。

圍繞著靈潭，心象世界中的景物逐漸開始充實。

最終，潭邊圍繞的裸巖、碎石灘，潭底巖床沉木無一不全。

潭面西側，還有一株歪斜老樹根系深入水沿巖土。

儼然已經是一處諸物完備的心象世界雛形，和尋常地道筑基孤零零的一個靈潭不可同日而語。

“從今往后，此方心象世界就是我成道之基。”江澈心中了然。

睜開眼時，周遭已經云煙繚繞。

身后則有靈潭虛影若隱若現。

江澈伸手一招，屬于筑基修士的法力散開，原本煉氣期時驅動不得的那把血劍立時有所感應，渾身都激動地發顫。

從地面飛射而出。

只在江澈身旁呼嘯回旋了兩圈，就老老實實地落在他手中。

“你可為我第一道本命劍器。”

血劍劍胚本就是借江澈之手誕生，此刻又通過法力與他靈機交融，當然半分反抗的心思也沒有。

一道血光縈繞，就被他收進了心象世界之中。

江澈在靈潭一側，為其擇選了一處青石，將劍胚擲入石中。

血劍立于青石之中，毗鄰靈潭，卻突然因此發生了一件叫江澈也有些驚異的畫面。

或許是血劍血光映照的緣故。

靈潭中原本如白玉般瑩潤的水面，臨近血劍的那半側，竟開始倏忽泛出赤紅，隱有血煞之意，倒有些像江澈在宗門赤鼎閣中見過的那血池一般。

細細感知半晌。

并未覺得法力因此而受到什么影響。

便只當其是擇選本命劍器的異象，暫且放于一旁。

在破境筑基，尤其是天道筑基時，同時立下的本命術法或本命法器一類，皆會與道基互相影響，彼此完備。

“得道基淬煉好處，這把劍胚未來的上限絕不再是殷師兄所言上品法器。”

遠處殷宏始終靜靜地關注著江澈這里的進展。

等看到江澈身周云煙繚繞。

雖然難以辨認他霧中的心象世界是何種模樣，但殷宏依舊松了一口氣。

“到這一步，江師弟的心象雛形應該已經出現了。

此后再有本命劍器鎮壓。

哪怕他構建的道基略有疏漏，也出不了大岔子。”

可隨后殷宏又看了江澈半晌。

直到其淬煉過本命劍器，卻依舊遲遲沒有功成起身的意思，看得殷宏不免有些心焦。

耐心等待片刻，他突然驚覺。

難道江師弟筑基，降下的竟是心魔劫？

心魔劫，在破境時的諸多劫難中，都是最臭名昭著的一個。

當初杜岳得到，轉贈江澈的那枚妄念琉璃，就是一名天哭峰的金丹弟子破境失敗后留下的產物。

江澈此刻一動不動，渡的果然是心魔劫。

可他心里卻有些想要發笑。

一個形貌與他有九分相似，卻平添一分邪異的人物，突兀出現在他即將鑄煉完成的心象世界中。

極為熟稔地在潭邊尋了一處光滑巖石盤膝坐下。

口中開始喃喃不休。

心魔講道。

但隨著他的話音起落，靈潭卻依舊波瀾不驚。

江澈心中明悟，當初服下三才悟心通竅丹時，曾經歷過類似的情形，不過那時有琉璃相隔，沒能對他造成過多影響。

此刻雖是真切聽聞，但已有前例，影響更為有限。

聽得膩了，江澈冷哼一聲。

講道聲戛然而止，心魔愕然睜眼。

“你可以消失了。”

清靈丹玉輪轉，將心魔引動的唯一一點燥意徹底消弭。

血劍劍光一攪，心魔虛像碎去，半點殘存也無。

江澈緩緩睜開眼，并未起身，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此方天地的山川。

面色從未有過的淡然。

天地與人，后者雖然是一如既往的渺小。

但在此時的江澈眼中，卻莫名生出了一股平視之感。

仿若不論此方天地如何高渺，在根本的位格上，江澈已經能與它平起平坐，不再有質上的差距。

這是那片心象靈潭帶來的影響嗎？

等候良久，那種平視天地的極致淡漠才漸漸消褪。

此方世界重新寬廣起來，遙遙將江澈等人壓覆于掌心。

“記住剛才的那種感覺，這才是天道筑基區別于其余筑基，最大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