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金丹洞府？”

孫柴一直波瀾不驚的語調稍微高了一點。

思索片刻后，又自言自語道：“尋了這么久，洞府出世前半分實在影子都找不到，松林山上還有個假洞府，確實不像是筑基洞府的陣仗。”

“老大，金丹洞府的話，這檔子事我們恐怕摻和不了。”吳逢春在一旁小聲提醒。

孫柴沒說話，這會糾結的時間久了一些，片刻后才道：“金丹洞府，我們知道了，那你說的大機緣是什么？”

他的聲音刻意保持著慢條斯理，不想叫江澈聽出其中的意動來：“你如果真在洞府里，應該還不知道。

如今洞府外面已經圍滿了修士。

我們哪怕進得去，出來的時候要想不被盤剝，也肯定要做過一場。

我沒有把握全身而退。”

魚兒上鉤了，江澈微笑。

金丹傳承對散修的吸引力是無與倫比的。

“不需要原路返回。”江澈出聲解釋，“洞府中有金丹修士給自己留的后路，沿著洞府深處往下一直走，可以聽到水流聲，此處可能連接夜雨河源頭某地。”

“老大。”

孫柴團隊中的另一人低聲開口：“這隱藏洞府的手段，確實像是借助了水脈之力。

若說洞府有一條后路延伸到夜雨河源頭，說得通。”

一小段沉默。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自己不走？”孫柴追問。

江澈慘笑幾聲：“進來洞府的人不止我一個，我取不到機緣，舍不得走！”

更長的沉默。

孫柴終于是下定了決心。

“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

只要這件事做成了，我們從河川上游出來，自此化零為整，銷聲匿跡，趁著其他人沒反應過來，先躲幾年風頭再說。

謹小慎微半輩子，這個時候不拼什么時候拼？”

傳訊符那頭有粗重的喘息聲，孫柴繼續道：“你叫江澈對吧？

這趟如果事成，所得財貨均有你一份。

若有傳承之物，風頭過了亦可共享。

從此，你就和他們幾個一樣，是我孫柴的親兄弟！”

“但，”孫柴話鋒一轉，“若是我們進洞后，發現情況并不如你所說，我等幾人不會有半分留念，殺了你，轉身就走！”

你們只要進洞府，一切都好說……

“孫老大放心，我不會拿我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傳訊符被直接掐斷。

江澈笑得很滿意，在翠云峰臨近河谷處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開始觀察起山頂的動靜來。

片刻，翠云峰山腳下明顯出現了一陣騷動。

騷動爆發的速度很快。

但其移動的速度更快。

“應該是孫柴一路爆發煉氣后期氣息，在全力趕路，當初在客棧見面時，他主動用靈氣蒸騰掉身上的春雪，就能看出他是一個張揚不隱忍的性格。”

孫柴一伙人在山頂才第一次遇到真正的阻礙。

遙遙望去，有火光驟然爆發，又迅速沉寂。

隱約能聽到一個老者的怒喝。

江澈蹙眉：“孫柴這伙人的實力好像比我想象的還強，應該是此番青蚨鎮外來修士里最強絕的一批了吧。

若是去了松林山和他們正面交手。

恐怕逃回青蚨鎮都是奢望。”

傳訊符發燙，孫柴的聲音傳出，喘息聲愈加粗重：“我們進洞府了！你在洞中何處？”

“煉丹室，我已經基本探明傳承位置，速來相會！”

掐斷通信符。

江澈繼續觀望山頂的位置。

中間有密林和山體遮擋，讓他許多事情都看不真切。

“現在又有一批新的人馬沖進洞府了，外面的人會改變策略沖進去各憑本事，還是繼續在洞府外等著封堵出來的人？”

江澈還在思忖。

卻突然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心悸。

“空氣中的靈氣在變化，腳下的地脈也有異動，這種感覺……”

江澈聯想到了斷云隘中大陣發動前的征兆。

當即起身，往河谷中夜雨河的方向飛掠而去。

不止江澈，翠云峰中大部分的修士，此刻都察覺到了異樣，有些人果斷扭頭就走，有些人卻趁此機會往山上多靠近了幾步，頂替了那些離開修士的位置。

停在夜語河畔，江澈最后回望了一眼翠云峰山頂處。

那里已經開始浮現出肉眼可見的陣紋。

腳下的山體發出隆隆巨響，似乎有一條巨蟒正在穿行其中，尋找一個宣泄的出口。

“簽運所說，只有徑直進入煉丹室的人，才會面臨至兇至險、十死無生的局面。

所以異變應該是在那里爆發。

停留在其他地方，甚至洞府外的人，只要不作死，都會有逃生的機會。”

話雖如此，異變發生后，翠云峰必將陷入混亂。

到時人心浮動，可能還會生出變故。

江澈再不耽擱，縱身躍入夜雨河，向著金丹別府的位置游去。

就在他身后。

一條咆哮的水蟒從水脈之中沖出，在陣法加持下，被狂躁的靈氣裹挾，在山頂的金丹洞府內撞擊出一聲震人心腑的悶響。

停頓了一瞬后，居然就此沖垮，毀去洞府外間結構。

霎時間。

天河倒懸。

翠云峰數百年未曾有過的潑天大雨俯沖而下。

激起的彌天大霧中，隱約可見山頂洞府里一道黑影裹著清光，疾射而出。

洞府之外，諸修士分毫不敢猶豫，跟著激蕩而出的水流往山下狂奔。

水蟒潰散后形成的水柱從翠云峰上像瀑布一樣沖至山腳，又追著眾修士逃命的腳步蔓延至青蚨鎮東側。

青蚨鎮中。

一個高大老者負手立在樓閣之上，鶴氅銀須，冷冷地注視著遠處沖來的洪流。

邊上侍從皺眉觀望了一會，望向老者小心開口：“坊主，這好像是翠云峰那邊惹出來的禍事，會不會波及到我們青蚨鎮？”

“引水脈之力成陣，陣散則力泄。”

老者輕輕搖頭道：“源頭處的第一次爆發有斷石分金之威，如今殘余的，不過是沒有靈氣和陣法加持的余波而已，不足為懼。”

果然，老者話落不久。

沖向青蚨鎮坊市東側的洪流已經撞擊在一片朦朧紫光護罩上，沒有激起太多波瀾，就被分截成兩段。

一個個修士的身影混在水洪之中，竄進青蚨鎮。

在紫色光罩上激起點點波紋。

侍從看了，頗有些憤憤地開口：“尋機緣的時候也不想著我們，出了事就知道往青蚨鎮里避，要我說，把他們都堵在外面，澆個落湯雞才好！”

“云初，大家都是散修，能幫則幫吧。”

老者視線不再關注翠云峰方向上的水潮，而是望向青蚨鎮西北面。

面容蒼涼：“何況，真正麻煩的人物才要過來呢，這一遭，我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渡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