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里……打電話？不需要吧？”

王德發面色猶豫，他知道這里面的事情，當著這么多人打電話，尤其是法院的面，萬一事情說漏了……

卻是任浩此時壓根沒給他猶豫，態度強硬，說道：“怎么？王行長，你剛才不是說你做不了主嗎？現在你給你們行長打電話，既然你負不了法律責任，那總得找個負責任的跟我說說！要不然，我們法院如何向當事人交代？”

“啊這……”

“這什么這，你若是能做得了主，負得了法律責任，現在執法記錄儀全程錄音錄像，你直接說！”

“……”

一瞬間，王德發臉都綠了，尤其是旁邊的老陳配合著走過來，都差點將執法記錄儀懟到了他的臉上。

“好……我打！”

王德發最后咬了咬牙，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

嘟嘟嘟。

任浩聲音傳來：“把擴音打開，我想就這點事，沒甚么見不得人的吧？”

“……”王德發張了張嘴，此時此刻，他都想報警了，不是，沒這么欺負人的吧，打個電話還要擴音，我堂堂南江銀行禹城支行副行長，旁邊這么多下屬看著，你說啥我就得聽啥？！

憋了半天，最后王德發無奈道：“……好。”媽的，誰讓人家是法院，胸口戴著法徽，這口氣，他王德發忍了。

同時，他心道給行長打個電話也好，這事情本來他就不了解內情，只是聽行長說這個新開的賬戶讓他盯著點，是某位“大領導”囑咐的…

王德發奇了怪了，這丁勁松是哪位“大領導”，或者說跟“大領導”有關系？

可現在出問題了啊，面對法院，他能頂得住？忽悠得了？

更深一層，這里面究竟什么事，直到現在他都不了解，結果現在他卻頂在最前面扛雷？萬一這顆雷炸了呢？你們是不是要把我拿出去擋？

王德發混到現在也是人精，他為了上位可以不擇手段，如今也得學會分擔責任！

若是再繼續下去，這口鍋鐵定了他背著，沒事兒則好，萬一出事了呢？

你王輝會給我出來扛嗎？那位“大領導”會出來給我說話嗎？

王德發對王輝品行不報這個希望。

這時候，電話也接通了。

怕事情泄露，一接通，王德發就扯著嗓子喊：“行長！”

聲音里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他滿心指望王輝能聽出不對勁，卻被對面的大嗓門直接蓋過：“怎么樣，法院的人走了嗎？無論如何先把他們穩住！”

“……”

大廳里陡然安靜。

幾個圍觀的客戶停下腳步，竊竊私語。

李夢手里的計算器“啪嗒”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大廳格外刺耳。

王德發感覺喉嚨發緊，硬著頭皮咳了兩聲：“行、行長，任法官想跟您聊聊，開著免提呢。”

“……”

王德發聲音戛然而止。

能聽見粗重的呼吸聲，像是有人在急速調整狀態。

……

電話那頭的王輝當場亞麻帶住，我干你個小草，你電話居然開擴音？你怎么不早說！

王輝快速穩住心態，他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經換上了標準的職業笑容：“哎喲任法官！真是對不住啊！我剛接到通知，總行系統剛才崩了，技術部二十多號人正在搶修呢！”

他的聲音抑揚頓挫，仿佛在背誦早就準備好的臺詞。

任浩瞥了一眼有些慌亂的王德發，然后雙手抱胸，皮鞋尖輕輕點地，目光看著其手中的手機屏幕，說道：“南江銀行這么大機構，說崩就崩？巧得很！”

“嗨！這系統就跟人似的，說犯病就犯病！”王輝打了個哈哈，“任法官您放心，一修好我親自給您打電話！”

“不用。”

任浩突然上前幾步，問道：“行長貴姓？”

電話那頭笑道：“免貴姓王，鄙人王輝，任法官好！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等改日我做東，好好認識一下任法官！”

“這倒是不用了。”

任浩聲音冷了幾分，問道：“我現在就想知道，司法凍結業務必須行長簽字，是真的嗎？”

行長簽字？什么鬼？！

王輝愣了一下，不過他知道這可能是王德發他們為了拖延想出來的理由，他立刻接話笑道：“沒錯沒錯！這是總行規定，特殊業務必須雙重復核！這也是為了風險考慮！”

“現在國內國際都講究一個風險意識，咱們南江銀行也在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增強自身抗風險意識，畢竟現在金融大環境不好，國內國際風險都不得了，這也是其中一項抵抗風險舉措！”

任浩點點頭，“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王行長，既然你是行里的負責人，現在出現了突發情況，我們需要向你當年核實，你現在能過來行里嗎？”

“任法官，不瞞您說，我現在正在接待重要客戶，幾千萬的項目走不開啊！任法官您也是明白人，這生意場上，講究的就是個誠信，客戶大老遠來一趟，我總不能撂下人家不管吧？”

“……”

一旁的王德發和李夢聽得都傻眼了。

對不上。一個都對不上啊，行長你別胡說，你明明在烏江市開會！

都說撒一個謊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一個人撒謊，需要百個人來圓，現在王輝、王德發幾人將這個道理體現的淋漓盡致。

“王行長日理萬機啊。”

任浩似笑非笑，“不過再忙，也得配合法院工作吧？這可不是私事，是關乎法律尊嚴的大事。”

“那是當然！”

王輝的聲音依然熱情洋溢，“等我這邊一結束，第一時間趕回去！任法官您看這樣行不行？晚上我做東，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聊聊，我再給您賠罪！”

任浩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淡淡說道：“不用吃飯了，我想請王行長現在回支行，咱們當面把事情說清楚。有些話，電話里可說不明白。”

“這可真不巧！”

王輝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遺憾，“客戶好不容易從外地來，這會兒走了，以后的合作可就難辦了。”

“任法官，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要不這樣，我讓副行長先陪陪你，等我忙完，我給您回電話？”

“通融？”

任浩輕笑一聲，“王行長應該知道，拒不協助執行是什么后果。別讓我把話說得太明白，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您這話說的！”

王輝立刻叫苦不迭，“我比誰都想配合，可實在是分身乏術啊！這樣吧，最多半小時，我保證處理完就趕回去！任法官，您就當幫我個忙，行不？我王輝以后肯定記著您這份情！”

任浩盯著墻上的掛鐘，秒針每走一格都清晰可聞：“半小時？行，我記著時間。我等你，王輝行長。到時候你若是不來……”

電話那頭王輝的語氣依然從容：“瞧您說的！都是誤會！半小時后，咱們支行見！任法官您先喝杯茶，消消氣，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掛斷電話，王德發終于松了口氣，后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透。

任浩卻像個無事人般，跟老陳對視一眼，然后直接拿著執法記錄儀在旁邊找了個座椅坐下，掏出手機刷起了新聞，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時間。

李夢湊過來，聲音發顫，壓低聲音問道：“王副行，這......能拖過去嗎？”

王德發望著任浩云淡風輕的側臉，此刻他只覺得后槽牙發酸，卻還是硬撐著說：“沒事兒，行長心里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