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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儲物柜里的藍黑時光

霜降后的第十三天,寒意已然滲透進每一寸空氣,像一位不速之客,悄然占據了整個世界。我裹緊了風衣,那煙灰色的羊毛呢料子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如同歲月的低語。今天是周六,學校里異常安靜,只有幾只麻雀在光禿禿的樹枝上跳躍,嘰嘰喳喳地,似在議論著什么。

我獨自一人來到教學樓,生銹的鑰匙在鎖孔中艱難地轉動,發出“嘎吱嘎吱”的抗議聲,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無情。這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帶著某種時光錯位的鈍響,像是穿越了十年的光陰,從記憶的深處傳來。

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操場上,滿地的銀杏葉在秋風的裹挾下,像被揉碎的金箔般簌簌飄落,鋪就了一層金黃的地毯。它們曾經翠綠欲滴,在枝頭歡歌笑語,如今卻不得不面對凋零的命運,化作春泥更護花。這景象,美得令人心醉,卻又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如同我們的人生,充滿了繁華與落寞的交織。

鐵柜門應聲而開,發出老舊的“吱呀”聲,像是老人的一聲嘆息,沉重而又無奈。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飛舞,像一個個細小的精靈,在空中跳著最后的舞蹈。我伸手去夠最上層的教案本,它們整齊地排列著,像一個個沉默的士兵,守護著過去的時光。

就在這時,一個泛黃的牛皮紙信封突然從夾縫里滑落,像一片被歲月泡軟的銀杏葉,輕輕地、緩慢地,跌落在我的腳邊。它靜靜地躺在那里,與周圍的灰塵融為一體,仿佛已經沉睡了很久很久。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心頭。我彎腰拾起它,指尖觸到紙面的粗糲感,讓我的呼吸莫名地停滯了一下。這觸感,熟悉而又陌生,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塵封已久的大門。

信封的邊角已經有些磨損,霉斑呈不規則的深褐色,像有人把融化的巧克力隨意潑灑在曬舊的宣紙上,在午后斜照的陽光里泛著毛茸茸的光暈,如同歲月留下的痕跡,斑駁而又滄桑。

信封的背面,用藍黑墨水寫著四個字:“肖瀟親啟”。字跡略顯稚嫩,卻透著一股堅定和執著。筆畫間帶著少年特有的倔強,撇捺處還有刻意壓重的墨點,仿佛每個字都在紙面上鑿出了小坑,深深地烙印在了時光的洪流中。那個“瀟”字的三點水,末筆拖得格外長,像當年他總在走廊盡頭等我時,校服衣角被風掀起的弧度,輕柔而又飄逸,帶著一絲不羈和灑脫。

十年前的畢業日場景突然在視網膜上顯影,像一部老電影,在我的腦海中一幀一幀地播放。高考結束后的教室空得能聽見吊扇的嗡鳴,那聲音單調而又乏味,像是一首催眠曲。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空蕩蕩的課桌上,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輝。

我清晰地記得,那天我蹲在教師辦公室的廢紙簍前,像一只做錯事的小貓,小心翼翼地翻找著被媽媽沒收的東西。那時的我,心里充滿了忐忑和不安,害怕被發現,又渴望找回那些屬于自己的東西。

在廢紙簍的最底層,我發現了這個信封,它靜靜地躺在那里,邊緣被咖啡漬染出淺褐色的暈圈,像是一滴眼淚,滴落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痕跡。但它卻奇跡般地保持著完整,沒有被撕毀,也沒有被丟棄,仿佛有人在暗中守護著它。

當時,我把它緊緊地攥在手里,心跳聲蓋過了走廊里同學打鬧的喧嘩,像偷藏起整個青春里最灼熱的秘密,一顆不安的心,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仿佛要跳出胸膛。我把它藏在課本里,像藏起一件珍寶,小心翼翼地呵護著,生怕它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我輕輕打開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紙。信紙上的藍黑墨水早已褪成淺灰,卻依然能辨出字跡的走向,仿佛那些話語曾在紙纖維里生了根,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里。

“其實我知道你媽媽在操場corner找過我”——那個拼錯的“corner”旁邊,還有個小小的箭頭,是后來用紅筆改過的,紅墨水在十年后依然鮮艷,像滴在時光長河里的血珠,鮮艷而又刺目。指尖撫過這個修改痕跡,仿佛能感受到他當時的認真和執著,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像極了當年的他。

忽然,我的思緒飄回了那年五月的爬山虎墻下。那天,陽光明媚,微風拂面,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媽媽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襯衫,領口的紐扣扣得整整齊齊,陽光透過葉片在她肩上投下斑駁的影,像給這場談話織了張透明的網,將她籠罩其中。她那嚴肅的神情,讓我感到一陣壓抑。

秦昭臨當時就站在墻根下,校服褲腳沾著操場的細沙,右手緊緊攥著左腕的袖口,那里還留著我借他的橡皮蹭掉的碎屑,像是一枚小小的勛章。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安和緊張,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媽媽的聲音很輕,卻像手術刀般精準,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直刺人心:“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瀟瀟的志愿表上,只有BJ。”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像是一道命令,不可違抗。

我躲在實驗樓的拐角,遠遠地看著他們,心里充滿了焦慮和不安。我看見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像是在吞咽著什么,眼睛盯著圍墻上探出頭的月季花,花瓣正被風吹得輕輕顫抖,像他睫毛投下的陰影,忽明忽暗,閃爍不定。

第二天早讀課,我的抽屜里多了塊畫著豬頭的巧克力,包裝紙是用草稿紙折的,背面用紅筆寫著“我偏要試試”,那個“偏”字的豎心旁,被畫成了歪歪扭扭的箭頭,指向豬頭的笑臉,帶著一絲戲謔和挑戰。

“肖老師,早讀課要開始了。”課代表的敲門聲像突然拉回現實的線,將我從回憶中驚醒。我慌忙把信紙往風衣口袋里塞,動作有些慌亂,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無名指上的婚戒不小心磕在金屬柜門上,發出細碎的“叮”聲,清脆而又刺耳,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它們撲棱著翅膀,飛向了遠方。

我走到窗邊,看著它們遠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鏡子里映出自己慌亂的眼神,鬢角的碎發被秋風吹得翹起,像十年前那個在走廊奔跑的少女,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和朝氣。只是現在的風衣是丈夫選的煙灰色,袖口熨得平平整整,再沒有當年校服上永遠蹭不完的橡皮屑,多了幾分成熟和穩重,少了幾分青澀和稚嫩。

抱著教案走向教室時,走廊里飄來飯團的海苔香,那熟悉的味道,將我的思緒拉回了學生時代。路過高三(五)班時,看見后排的男生正把巧克力往抽屜里塞,動作跟當年秦昭臨如出一轍——他總把我的習題冊墊在飯盒下面,假裝借橡皮,卻偷偷瞄我寫在題旁邊的筆記,那眼神中充滿了狡黠和頑皮。

有次我故意在三角函數題旁邊畫了只小豬,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得意。第二天發回來的本子上,小豬旁邊多了頂歪歪扭扭的學士帽,旁邊用極小的字寫著“肖瀟的豬也要上清華”,那字跡略顯稚嫩,卻透著一股堅定和執著,讓我又好氣又好笑。我追著他滿操場跑,銀杏葉落在他的校服領子里,像撒了把碎金子,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辦公桌上的保溫杯還冒著熱氣,是周明遠今早出門前泡的胎菊茶。他總說60度是最適合的溫度,用電子測溫計精準控制,杯子外壁永遠保持著溫涼的觸感,不會燙手。他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我感到溫暖和幸福。

我捧著杯子輕輕吹氣,看著淡黃色的花瓣在水中舒展,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美麗而又優雅。忽然想起秦昭臨用搪瓷缸裝的姜茶,那是我高三那年發燒時,他在宿舍偷偷用熱得快煮的,水燒得太開,姜味濃得嗆人,他卻非要看著我喝下去,說“趁熱喝了才發汗”。搪瓷缸的溫度燙得我指尖發紅,他卻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說“我幫你焐著”,掌心的溫度透過瓷壁傳來,讓我想起深秋的陽光曬暖的石階,帶著股不管不顧的灼熱,讓我感到溫暖和安心。

備課本翻到《再別康橋》那頁時,夾在中間的小豬吊墜突然滑落。豬鼻子上的碎鉆在臺燈下閃了閃,映出昨夜便利店的場景。路過“江湖酒館”時,新換的燈箱正發出柔和的藍光,爵士樂混著雪松香從門縫里飄出來,像一首美妙的樂曲,讓人陶醉其中。

秦昭臨站在吧臺后調試雞尾酒,白襯衫的袖口卷到肘部,那道燙傷疤痕在暖光下顯得格外清晰——那是大二寒假,他在火鍋店打工時被熱鍋燙的,而我手腕內側的舊疤,是高考前一天幫他整理儲物柜時,被生銹的抽屜拉手劃破的。隔著玻璃窗,我們的疤痕在秋夜里靜靜對峙,像兩枚被時光釘在記憶里的圖釘,讓整個世界突然變得寂靜,只有街燈的光暈在玻璃上畫出一圈圈漣漪,如同水中的倒影,美麗而又虛幻。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信封上的字跡,忽然發現背面還有行極小的字,是后來用鉛筆補寫的,幾乎要融入紙紋:“其實那天我在便利店看見你了,你的婚戒很亮。”鉛筆印有些模糊,卻像根細針扎進心里,讓十年前的雪突然落進現在的秋天。記得那天我穿著米色大衣,周明遠的手搭在我肩上,我們正在討論蜜月旅行的行程,玻璃上的霧氣模糊了視線,卻清晰看見他轉身時,白襯衫領口露出的銀色項鏈——那是我送他的成年禮物,刻著他名字的縮寫,在藍調燈光下微微發亮,像顆永遠不會熄滅的星,照亮了他的人生,也照亮了我的世界。

儲物柜的鐵門還敞著,風從走廊盡頭吹來,帶著銀杏葉的清苦氣息,像一位滄桑的老人,在訴說著過去的歲月。教案本上的英文單詞在視線里漸漸模糊,化作那年高考前夜的晚自習。秦昭臨坐在我后排,用圓珠筆輕輕戳我的背,遞來張紙條:“要是我考去上海,你會不會偶爾想起我?”我沒回頭,卻在紙條上畫了只戴著學士帽的小豬,旁邊寫著“考上再說”。窗外的月亮很圓,把他的影子投在課桌上,像只想要展翅的鳥,卻被晚自習的燈光牢牢釘在桌面上,無法飛翔。

現在的我站在教室門口,看著學生們陸續坐好,晨光從窗欞間斜切進來,在課桌上投下整齊的光影,像一片片金色的羽毛,輕盈而又美麗。講臺上的粉筆盒里,幾支彩色粉筆被擺成歪斜的笑臉,像當年秦昭臨總在我黑板擦下放的幸運星,那顆顆星星,承載著他對我的祝福和期待,像一顆顆閃亮的珍珠,鑲嵌在我的記憶里,熠熠生輝。

翻開課本時,那張泛黃的信紙從風衣口袋滑出一角,藍黑墨水的痕跡在陽光下明明滅滅,像段永遠不會褪色的時光,在現實與回憶的夾縫里輕輕搖晃,像一片落葉,在風中飄蕩,尋找著屬于自己的歸宿。

走廊盡頭的儲物柜前,陽光正一寸寸爬過生銹的門楣,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在撫摸著歲月的痕跡。那個牛皮紙信封里的秘密,終究是被時光釀成了琥珀,里面封存的不僅是少年的情書,還有那些沒說出口的“我偏要試試”,和永遠停留在爬山虎墻下的五月午后,那些美好的時光,像一顆顆珍珠,鑲嵌在我的記憶里,熠熠生輝。

當上課鈴響起時,我輕輕把信封塞進抽屜最深處,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拉手,忽然明白有些故事,就像藍黑墨水的字跡,即使褪了色,也早已刻進生命的紙紋,在每個起風的秋日,都會輕輕泛起漣漪,像一首美妙的樂曲,在心中回蕩。

辦公室的掛鐘指向八點十五分,胎菊茶的溫度剛好降到60度,恰到好處。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淡苦的花香在舌尖散開,卻忽然想起秦昭臨說過的話:“真正的溫暖,是會讓你記得燙的滋味的。”窗外的銀杏葉還在飄落,有片葉子恰好落在儲物柜的頂上,像給那個藏著秘密的角落,蓋上了一層柔軟的金箔,像是一層保護膜,將那些美好的回憶,牢牢地鎖在里面,不讓它們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在這個深秋的早晨,時光的褶皺里,那些關于藍黑墨水的記憶,正隨著茶香慢慢舒展,在歲月的長河里,劃出一道道溫柔的波紋,像一首美妙的樂曲,在我的心中回蕩,經久不息。

我知道,那些美好的回憶,將永遠伴隨著我,像一盞明燈,照亮我前行的道路,讓我不再迷茫,不再彷徨。它們將化作我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陪伴我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直到永遠。

而那個泛黃的牛皮紙信封,也將永遠地藏在我的心底,像一顆種子,在心中生根發芽,開出美麗的花朵,芬芳著我的世界,讓我的人生充滿陽光和希望。

我知道,我的人生,將因這些美好的回憶,而變得更加精彩,更加美好。我將帶著它們,勇敢地走下去,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創造屬于自己的人生。

而那些關于藍黑墨水的記憶,將永遠地留在我的心中,像一首美妙的樂曲,在我的心中回蕩,經久不息,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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