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安和肖杰二人在技術科時，另一頭王德海聯系到了林家大姐林淑芬。

林淑芬比王德海年長幾歲，歲月不敗美人，鬢角已有幾縷白發，但依然保持著干練的氣質，眼角的幾絲細紋透露著歲月沉淀的從容，目光流轉之中帶有哀傷，又帶有幾分商場沉浮的銳利。

“當年知青返城，關于你妹妹林淑華病死的情況你了解多少？你們是如何處理后事的？”

詢問室內，王德海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一個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假死脫身，盜用妹妹林淑儀的身份，這么多年還不被發現。

如果說兩人外貌相似，生活習慣相似，外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但作為最親密的親人，在生活中不可能一絲蛛絲馬跡都沒有察覺。

“同志，這和我妹妹林淑儀跳樓有關嗎？”林淑芬神色悲傷，好似痛苦的回憶再次被勾起。

王德海沉聲道：“林女士，你女兒也是警察，你應該明白，這就是警察的例行問話。”

“明白了，你讓我想想。”

王德海也不急，靜靜等待。

約莫五分鐘后，

“我們三姐妹都是滬城人。”林淑芬清了清嗓子，“七三年上山下鄉，我因為結婚留了下來。”

“每個月我們都會互通書信報平安，直到76年底。”

“連著三個月沒有收到小妹的回信。”

說到這時候，林淑芬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王德海抽出紙巾遞了過去。

“后來收到信說...”她抹著眼淚，聲音沙啞，“二妹跌進水庫，被救起來后就重病走了...”

作為大姐，林淑芬感受到深深的自責，如果當年自己沒有結婚，留在家里的可能就是小妹了，結局就會不一樣。

“等我們趕到南華徐家村的時候，二妹已經辦完葬禮了。”紙巾在林淑芬手掌心越搓越小，“明明開春就開放高考，她們兩學習成績那么好，一定都能考回來...”

林淑芬的抽泣聲在詢問室里斷斷續續響起，顯然不適合再談論下去。

王德海收起筆記寬慰道：“今天就先到這吧。”

王德海正欲起身，被林淑芬沙啞卻異常堅毅的話語打斷：“沒事的警官，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可以直接說，我相信我小妹一定不會跳樓自殺的。”

王德海微微點頭，坐下繼續問道：“你小妹人際關系怎么樣？有沒有談對象？”

林淑芬搖搖頭道：“自從返城回來，小妹考上南華大學后就很少與家里聯系，不過她除了在學校內，基本沒有別的社交方式了，談對象也沒聽她說過。”

與此同時，技術科辦公室內。

這時的電腦播放軟件最多支持4倍播放，模糊的畫質像蒙了層毛玻璃。

白安和方小棠必須緊貼著閃爍雪花噪點的屏幕，連旁觀的的肖杰都揉著發紅的眼睛。

從白安出現場時，方小棠就坐在電腦前一動未動，眼角還凝著未干的淚痕。

無論出于刑警的工作本能，還是對方小棠起了惻隱之心，白安始終保持著極高的專注度。

刑偵工作從不像影視劇里渲染的那般跌宕，反而枯燥才是常態。

監控帶沙沙作響地輪回，現場物證在鑷子尖翻來覆去，靠的都是經驗與耐心。

倍數觀看監控聽起來魔幻，實際上不過是機械的排列組合篩查：反復出現的面孔，徘徊不定的身影，所有非常態軌跡。

正如考場上的小動作總逃不過監考者的俯視視角，任何非常態舉止在上帝視角下都將纖毫畢現——也許你覺得你的作弊動作細小天衣無縫，但站在講臺上的老師卻能一眼鎖定你。

原理其實是一樣的。

鈴鈴鈴——

肖杰腰間的傳呼機響起，慌忙摘下，瞄了一眼驚呼一聲：“老白，等等，有消息了。”

白安和方小棠按下了暫停鍵，齊齊轉身看著捧著呼機的肖杰。

肖杰走到一旁的座機處，一邊撥號一邊解釋著：“嘿，我不是讓我信息科的同學去查嗎，他查到塑料廠的信息了。”

按下免提鍵，座機里傳來銀鈴般的聲響：“你托我查的信息我查到了，你說你要怎么感謝我吧？”

肖杰唉喲一聲：“大姐，我在辦公室里，你就別賣關子了，下次你來南華我請你吃飯。”

“哼~”

親昵的話語，聽得白安嘴角勾起一抹吃味的笑容。

肖杰同志不簡單啊。

“說來也巧，塑料廠的第一任老板就是你們南華本地人，叫周躍民。”

周躍民？！

聽到這個名字，肖杰轉頭看向一臉震驚的白安。

肖杰：“你確定？”

“確定啊，招標信息上是這么寫的，只不過沒多久塑料廠就換老板了，也是你們南華人，叫徐世杰。”

周躍民和徐世杰早就認識？

此時，肖杰掛斷了電話，技術科的辦公大門被推開，正是審問結束的王德海。

王德海將林淑芬的口供遞了過去，順便接收到了塑料廠的信息。

白安翻看著口供，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林淑儀除學校外無任何社交。

該死，我怎么會沒想到。

很快，一輛警車呼嘯著駛出市局，往周躍民家趕去。

“白安，你懷疑周躍民？”

說話的是肖杰，說實話，在聽到這個信息，他也是震驚的。

畢竟周躍民給人的感覺太親和了，一點也不像犯罪分子。

白安咬著牙，臉色十分難看：“我比誰都他媽希望不是。”

作為白安的‘好干爹’，親生父母的‘好兄弟’，林淑華的‘好領導’，

能知道7521案件對于原主重要性的人，撥打電話讓原主趕去現場，從而陷害原主；

劉志勇虐尸被抓那天‘好干爹’一定也在現場，所以提前得知李樹根案件有目擊證人；

當他們找林淑華撲了空，找到周躍民要聯系方式時，周躍民也有足夠的時間前往李淑華家中；

而且憑借著南華大學主任的身份，來到教職工宿舍也不會引起懷疑；

一切不合理的存在，在聽到周躍民的名字時都變得合理起來。

白安沒有放過任何線索的細節，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人際關系。

還好，這一切還不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