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的的桂花香氣柔柔地飄入實驗室時,程子航正用移液管汲取硝酸銀溶液。金屬質感的液體在玻璃器皿中泛起虹彩,他耳垂上的硫磺晶體耳釘突然折射出奇異的光斑,在試管架上投下跳動的菱形陰影。
“當銀離子遇到硫氰根...“他忽然停頓,移液管尖端懸在燒杯上方三厘米處,這個習慣性動作總讓我想起地質隊員勘探礦脈時的謹慎,“如果沉淀消失又重現,怎么確定是反應可逆還是濃度變化?“
話音未落,張子祎已經舉起盛著三氯化鐵溶液的錐形瓶。暗紅色液體在日光燈下像凝固的血液,她手腕上的pH試紙手鏈隨著動作沙沙作響:“可以引入鐵離子作指示劑。“食指第二關節處還殘留著昨天高錳酸鉀留下的褐斑,此刻在溶液映照下仿佛某種古老圖騰。
林曉桐突然從試劑柜陰影里探出頭來,銅制滴定管發卡將一束陽光折射到白瓷磚墻面:“硫氰化鐵的血紅色比銀沉淀更敏感。“她說話時正用玻璃棒攪拌剛配制的硫氰化鉀溶液,棒體與燒杯碰撞出編鐘般的清響。我注意到她頸后粘著朵朵桂花,在白色實驗服襯托下像枚待反應的生物催化劑。
“具體方案?“我故意讓金屬鑷子跌落在搪瓷盤上,清脆的碰撞聲驚醒了后排打瞌睡的男生。程子航立即抓起地質錘敲擊實驗臺,富有節奏的咚咚聲讓所有人轉頭——這個酷似礦井信號的舉動,是他調動注意力的獨特方式。
張子祎已經用橡膠管連接起三個洗氣瓶,暗紅色液體在玻璃容器中形成漸變色譜:“梯度濃度法。“她左手小拇指無意識地在空中書寫離解常數公式,殘留的硫酸銅溶液在桌面拖出淡藍軌跡。林曉桐突然遞過激光筆,光束穿透膠體溶液時,丁達爾效應形成的光路中漂浮著程子航說話時揚起的粉筆灰。
“等等!“程子航突然用地質錘柄擋住張子祎的滴定管,“鐵離子會搶奪硫氰根。“他耳釘上的硫磺晶體在激光中突然爆出星芒,在通風櫥玻璃上投射出蜂窩狀光斑。林曉桐趁機將PH試紙浸入溶液,試紙邊緣瞬間暈開的櫻桃紅讓她瞳孔微微收縮——這是發現異常數據時的條件反射。
我悄悄將手機調到錄像模式。鏡頭里,張子祎正用顯微攝像頭觀察沉淀物結構,額前碎發在屏幕藍光中漂浮如量子云;程子航的礦石標本不知何時擺滿了實驗臺,輝銀礦的枝狀結晶與硫磺晶體在試劑瓶間構建起微觀山脈;林曉桐的白色實驗服下擺沾著硫化銀沉淀,在走動時灑落星屑般的黑斑。
“濃度閾值!“張子祎突然用移液管敲響燒杯,這個平時最講究儀器保養的姑娘此刻眼睛發亮,“當銀離子濃度低于1×10^-5mol/L...“她在白板上演算的指尖開始顫抖,氧化鐵粉末從指縫簌簌飄落。程子航立即遞上磁鐵,鐵粉在玻璃板下聚集成詭異的斐波那契螺旋。
林曉桐突然打翻硫代硫酸鈉溶液。淡黃色液體漫過實驗臺邊緣時,她反而露出酒窩:“這不就是絡合競爭!“沾著硫化銀的指甲劃過彩虹板書,在銀鏡反應方程式旁畫出分岔的箭頭。程子航的地質錘突然懸在半空,錘頭折射的陽光在硫磺晶體表面燒出焦痕——這是他思維迸發時的危險習慣。
我按下通風柜開關,氣流呼嘯聲中將他們的爭論切割成知識碎片:“沉淀溶解平衡““配位鍵能差異““離子淌度影響“...張子祎的實驗記錄本被風吹開,夾頁間的光譜分析圖如蝴蝶紛飛。程子航用地質錘壓住圖紙時,錘柄上的銅綠蹭花了某個吸收峰,卻意外呈現出鐵離子特征峰的形狀。
暮色悄然漫入窗欞時,林曉桐正用手機微距鏡頭拍攝異常沉淀。納米級的硫化銀晶體在屏幕上綻放成銀河,她忽然倒吸冷氣:“你們看!“程子航的硫磺耳釘與屏幕里的晶體結構完美重疊,張子祎的PH試紙手鏈正在溶液蒸汽中漸次變色——從橙紅到絳紫,像道微縮的可見光譜。
當最后縷余暉掠過試劑瓶架時,我將侯德榜肖像旁的日光燈調至最亮。三個少年突然安靜下來,實驗臺上狼藉的器皿在強光中變成抽象藝術:傾倒的滴定管在墻面投下DNA雙螺旋般的陰影,硫氰化鐵的紅在白色瓷磚上潑灑出血管脈絡,程子航的礦石標本在光線下燃燒成團團磷火。
“知道嗎?“我擦去侯先生照片玻璃框上的硫化物指紋,“當年永利堿廠...“話音未落,程子航的地質錘突然敲響消防栓鐵皮,金屬震顫聲驚飛了窗外棲息的灰鵲。林曉桐的滴定管發卡在震動中松開,銅管滾落時在實驗臺刻下螺旋紋路——這意外誕生的刮痕,后來竟成為他們發表論文中的關鍵數據圖示。
夜色浸透窗簾時,張子祎突然舉起手機:“查詢有結果了!“屏幕冷光照亮她臉上的鐵離子色斑,“我們的異常沉淀...“聲音突然哽咽,脖頸上的青色血管劇烈跳動。程子航的硫磺耳釘在黑暗中發出微弱的磷光,像夜航船上的信號.
盡管實驗沒有我們預料的那么精彩,但是今天的實驗討論和孩子們的激烈思想碰撞以及想法和實驗操作的流程已經深深的打入思想的烙印,成為日后問題決絕的思維流程。時間是檢驗真理的有效手段,在孩子們青春基因中悄悄地生根發芽。就如這桂花的香氣,細細的滲入空氣分子中,并融成空氣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