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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飛魚服撞上糖葫蘆

  • 笑嗆江湖
  • 哲殤
  • 4746字
  • 2025-04-10 16:57:39

明朝天啟四年夏,太陽漸漸西下,但是街上熱的像個蒸籠。方星淵騎馬走在臨江鎮青石板路上,像被曬化的糖稀,黏在馬背上。他的繡春刀鞘時不時磕在馬鞍上,發出細碎的響。他突然駐馬盯著路邊糖葫蘆攤新扎的草靶,上面歪歪扭扭插著七八個山楂串,糖衣在夕陽下泛著琥珀光,那是王大爺的獨門手藝,糖霜里摻了桂花蜜,咬一口能甜到牙根發軟。

“唉,如果天沒這么熱,這糖葫蘆真該嘗嘗,時間不對,人也不對。”方星淵心想。

總旗唐亦青策馬到他身邊,目光掃過他握刀的手:“百戶大人,前邊就是仙來閣了。要不我先去探探風?”方星淵扯了扯飛魚服領口,這套官服做得格外挺括,領口的云紋刺繡硌得他脖子發疼:“沒看見東廠的人已經把路堵死了?”他抬手指向主道南端,二十余騎東廠緹騎如黑云壓境,領頭的韓牧正摸著腰間鑲滿寶石的寶刀,目光像淬了毒的針尖,往方星淵臉上扎。

主道南北同時響起馬蹄聲。北面錦衣衛列隊整齊,飛魚服在余暉中泛著冷光;南面東廠緹騎甲胄鮮明,韓牧的寶刀在夕陽下閃出炫目光彩。兩隊人在仙來閣門口碰頭,驚得二樓雅座的富商們摔了筷子,躲在欄桿后偷瞄。

東廠的人大喝并推搡著讓周圍的攤販趕緊離開,王大爺腿腳不便走的慢些,攤子直接被掀翻,人也被大力推到遠處,糖葫蘆草靶也被摔爛,糖葫蘆掉了一地,又被踩了個粉碎。

“方星淵,你錦衣衛管得也太寬了!”韓牧的嗓門震得檐角銅鈴亂響,他胯下黑馬不耐煩地刨蹄,鐵掌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緝拿莫問風是東廠的案子,你們該去城西查哪家婆娘丟了繡花針!”一轉頭對身后手下說道:“進去拿人!”手下領命,隨即五六人沖進仙來閣。接著就聽到仙來閣里打砸聲、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求饒聲接連響起。

方星淵撥弄著馬鬃,“哈哈哈哈!韓大人說笑了,在下身為錦衣衛百戶,自是要辦案擒賊保這一方安寧。”頓了一下接著道:“自然啦,東廠有廠公撐腰,抓人也是大陣仗弄得雞犬不寧啊。這現場人清的干凈,這東西砸得也干凈,倒也合乎東廠做人干凈利落的本性啊。”說到干凈二字,方星淵還特意加強了語氣。

東廠幾乎也都是閹人,這干凈二字在東廠人聽來自然是扎耳的很。

“臭小子!”韓牧虎目一瞪,呵道:“你不要仗著有蕭柏棠撐腰,就在這胡亂放屁!言語冒犯廠公,小心有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哈哈,韓大人莫急啊,我哪敢冒犯廠公,這罪名你可別亂給我扣啊。小弟我只是欣賞你們東廠人人訓練有素,辦事干......雷厲風行,事半功倍啊。我方星淵向來有話直說不經腦子,你可莫要多想才好。”方星淵說罷手頓住,忽然指著韓牧腰間鼓起的荷包:“韓大人這荷包繡得別致,花鳥紋配寶石刀,倒像是哪家青樓姑娘的手藝?”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上月在醉香樓,您點的那壺‘紅袖添香’,滋味如何?”

周圍錦衣衛齊齊低頭憋笑,肩膀卻抖得像秋風中的蘆葦。韓牧的臉從黑轉紅,又從紅轉紫,手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你、你竟敢查咱家的賬?”“小弟哪敢?”方星淵攤開手,腰牌在夕陽下泛著金光,“不過是之前路過吏部,見您的公差報銷單上,醉香樓的胭脂錢比辦案經費還多三成……”他忽然瞥見韓牧袖口露出半截紅綢,“喲,這袖口的絲線,倒和醉香樓頭牌小甜甜的肚兜是同色。”

“放屁!”韓牧怒喝一聲,手不自覺用力握住寶刀,刀鞘上的寶石硌得掌心發疼,“咱家這是……這是微服私訪!”仙來閣二樓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接著是慘叫聲,接著就是一個東廠番子倒飛出來,重重摔在兩撥人中間,人已經沒了氣,胸前插著半截竹筷。

韓牧臉色鐵青,腳尖在馬背一點躍上二樓,卻聽方星淵慢悠悠開口:“韓大人且慢,您這刀若是砍壞了酒樓的桌子,怕是要從俸祿里扣銀子——聽說您上個月的月例,還押在賭坊呢?”韓牧冷哼一聲并不接茬。

二樓雅間里,一人正坐在桌前,對著破碎的酒壇嘆氣。他發如白雪,穿著件淡藍長袍,腳下躺著三個東廠番子,穴道上分別插著糖葫蘆簽、醬牛肉簽和半根筷子,像極了孩童擺的泥人陣。

“可惜了這壇女兒紅。”他用腳尖勾起半片酒壇碎片,對著燈光照了照,“比皇宮里的御酒差遠了,但是潤潤嗓子也還不錯。”說完從筷子筒拿出一副新筷子,正要夾桌上的醬肘子。韓牧已由二樓窗戶竄入,他唰的一聲拔出寶刀,一刀劈出,氣浪掀飛了桌上的醬肘子。

“逆賊莫問風!”韓牧怒吼著揮刀,刀風帶起的氣流把墻上的字畫撕成碎片,“你擅闖皇宮盜寶,趕緊束手就擒!”

“哈哈!”莫問風并不看他,大笑道:“束手?就憑你和這班廢物?若是溫蓮君來了,你們可能還有一成機會。”他手中的筷子突然發出蜂鳴,手腕輕抖,一根筷子飛出的瞬間化作三道寒芒,分別點向韓牧胸前三穴。

韓牧倉促間揮刀格擋,卻見筷子在刀面上蹦跳兩下,竟將刀刃磕出個小豁口。

“你……你用筷子破我的刀?”韓牧難以置信地望著缺口,仿佛被人當眾扇了耳光。

“不然呢?”莫問風比劃了兩下手中剩下的一根筷子,“老子嫌血臟了手,用筷子送你上路,算是便宜你。”他忽然瞥見正由樓梯上來的方星淵,眼睛一亮,“小兄弟,你來評評理,這東廠的刀,怎么比皇宮里的蜜餞還脆?”

方星淵上到二樓倚在扶手,這是他第一次見莫問風。他只知道江湖傳言莫問風武功高強,橫行江湖數十載,可是,眼前的人星眸劍眉,英氣逼人,不過三十出頭,怎么看也不像幾十歲的人。他緩了緩神:“前輩有所不知,東廠的刀,砍人不行,砍價倒是一絕。”他忽然瞥見韓牧鐵青的臉,話鋒一轉,“不過韓大人這口寶刀,鑲了這么多寶石,自稱東廠限量款,想必砍起筷子來,肯定是又快又準。”說罷對著韓牧豎起大拇指。

莫問風哈哈大笑,笑聲震得房梁上的灰塵撲簌簌掉:“有意思!錦衣衛竟然有你這么有趣的小崽子了,比你那板著臉的上司有趣多了。”

他細看方星淵,不過二十幾歲,身著飛魚服,面容白凈,嘴角略帶笑意,雖然并非何等俊秀,卻也不讓人生厭。忽然甩袖,手中的另一根筷子激射而出,一瞬間又被碎成無數又尖又細的木針,如暗器般擦過方星淵耳畔,在墻上打出數個小坑,“小百戶,接招!”

方星淵本能地后仰,接著足尖一點,順著房梁倒吊而下,一招打出,直奔莫問風胸口。卻見那莫問風突然轉身,衣擺帶起的氣流將桌上的醬肘子全掃進了方星淵懷里,油和肉混著醬汁,把飛魚服染成了調色盤。

“前輩!”方星淵狼狽地落地,懷里的醬肘子擠成了肉泥,“您這是打架還是打秋風?”

莫問風早已從二樓窗戶掠出躍上對面屋頂,月光給他的白發鍍了層銀邊:“小百戶爺,跟不上就直說。”他忽然加速,幾個起縱便到了江邊,衣袂在晚風中獵獵作響。

“你這輕功,還得練啊,活像個京城茶樓跑堂的,專躲客人潑的茶湯!”方星淵罵了句臟話,抖落衣襟上的泥濘由二樓窗戶翻出上馬,追了上去。

方星淵見追了莫問風兩條街,仍是追他不上,暗自佩服起他的輕功。當下縱身輕踏馬背,躍上房頂,施展輕功發力狂奔起來,瞬息間身影已消失于夜色之中。

唐亦青帶人追來見方星淵棄馬而去,他急停示意眾人不必再追。一人不解問道:“總旗大人,我們不追了?”

唐亦青無奈一笑,“不追了,他的輕功別說馬了,騎龍也追不上啊,回去等著便是。”

臨江鎮的民居錯落有致,莫問風微微回首,余光瞥見方星淵棄馬追來,不覺間已快被追上,暗忖這少年不過二十出頭,輕功已如此了得,若非有高人傳教,只怕也是得了什么秘籍絕學。當下起了玩心,想與其一較高下,即便一個轉身,面對著方星淵如鬼魅般,在屋頂滑出。

方星淵踩著青瓦飛掠,瓦當間的青苔時不時讓他打滑。這雙官靴的底子,到底不如江湖人的軟底快靴好使。突然見莫問風快被追上反而面向自己倒退滑出,自是有意與自己較量一番。即便提起一口氣,雙腳用力點地,身子就如箭向前飛去。

莫問風卻如一只羽毛,輕柔飄忽,見方星淵發力,又是一個轉身,接著竟然斜斜的飄出。

方星淵見莫問風向朝斜前方飛去,縱身向前撲出,手掌撐地一個團身,右腿一點地也斜飛出去。

兩人或飄忽,或縱起,或疾奔,卻始終只隔了十幾步。一前一后,已進了城南密林,眼看到了江邊,莫問風一收力停了下來,方星淵也在離他兩個身位處停下。

莫問風忽然駐足,負手而立,江風掀起他的衣擺,大笑道:“哈哈哈!你年紀輕輕,輕功修為竟自不弱。你追我趕這少說幾十里,內息尚足。”他頓了頓,“不過眼下來看,你也是抓我的,你我還是先辦正事吧。”

江水在月光下泛著碎銀般的光,蘆葦蕩傳來夜梟的叫聲。方星淵手按刀柄,卻遲遲未出鞘,這柄繡春刀隨他三年,斬過貪官、劈過刺客,若非必要時不會出鞘。莫問風顯然瞧出了端倪,劍指一挑,無形劍氣射出。方星淵舉刀格擋,這一招劍氣將他手臂震得發麻,繡春刀險些脫手而出。

“不敢拔刀,我看那刀對你來說也無用。”莫問風似笑非笑,“堂堂錦衣衛百戶,竟跟深閨小姐似的。”他忽然欺身而上,雙掌帶起的破空聲驚飛了蘆葦叢棲息中的水鳥,“老子今日陪你好好玩玩!”

方星淵收刀迎戰,運起天脈一息訣,掌心泛起淡淡的藍光。

四掌相抵的瞬間,兩人四周的蘆葦蕩突然向四周倒伏,形成一個直徑十丈的圓圈。莫問風掌勁十分威猛霸道,掌勁穿透方星淵雙掌灌入。方星淵只覺得如臨強風,喘息不得,加緊運轉天脈一息訣。

莫問風初覺對方雙掌來勢不急,勁力徐徐,毫無威脅。不多時,一股陰柔內息似有似無自方星淵掌心傳入,自己的掌勁如泥牛入海,已有四成被化解掉了。他鼓催內力,想用渾厚內力將其強壓下去。可掌勁越猛,對方陰柔內息越強,自己的掌勁已有五成被化解。

隨即,剛猛的掌勁竟然被方星淵的內勁所引導,在方星淵的經脈流轉一周后,隨著方星淵的掌勁一同向自己傾瀉而出,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忽的又像長江巨浪,一波接一波,大有愈來愈強之勢。

掌勁灌入莫問風體內不斷四處游走,在經脈里打轉。莫問風沒想到方星淵年紀輕輕,輕功修為奇佳,這內息境界也有如此造化。初時不察,險些被這如波濤般的掌勁震得倒退。

道家講求陰陽相宜,所謂“一陰一陽謂之道。”世間萬物皆有陰陽。太極生兩儀,兩儀一說即為陰陽,陰陽互為調和達到靜,內力也是一樣。方星淵所習內功天脈一息訣,正是源自道家。修習此內功者,內力非陰非陽,卻能隨意變換。

莫問風掌勁霸道剛猛應了陽,方星淵的內息自然轉為陰,以柔克剛。但是方星淵內功境界畢竟與莫問風相差甚遠,化解莫問風五成內勁已經是勉勉強強,好在莫問風也并不欲取他性命,是以他才能相抗衡這一陣。

“你這內功,怎的跟和稀泥似的?”莫問風突然憋笑,“你這招跟誰學的?”

“晚輩雕蟲小技,前輩見笑了。”方星淵額頭已沁出細汗,苦笑道,“晚輩武功低微,若非公務在身,也不想與前輩為敵。您若嫌不過癮,咱們換個文雅的,比如對詩?”

莫問風差點沒岔了氣:“對詩?你當老子是酸腐秀才?”

“前輩夜入皇宮珍寶閣,盜走秘寶,晚輩不得已……”話未說完,莫問風怒道:“啰嗦!”剛要再次發招。

遠處傳來東廠的梆子聲,數十盞燈籠如流螢般涌來。莫問風突然撤掌倒退十幾步,道:“真掃興,今天不盡興,改天沒人打擾,老子再跟你玩!”說罷轉身躍出丈遠,接著人便踏江而行,眨眼已消失于茫茫夜色。

韓牧叫罵聲穿透夜色:“方星淵!你竟敢私放逆賊,咱家定要參你一本,讓你去詔獄喝三年菜粥!”

方星淵不理韓牧的叫罵,望著莫問風消失的方向。

臨江鎮上,百姓們躲在門后偷看,見東廠的人罵罵咧咧地走遠,錦衣衛的人也都撤了,才敢悄悄露頭。賣糖葫蘆的王大爺蹲在地上,對著毀壞的攤子直嘆氣:“唉,好好的攤子,咦?怪事,今兒個的糖葫蘆核,咋都沒了?莫不是被哪個貪吃的老鼠精叼走了?”

江面上,莫問風坐在船頭,借著漁火端詳著半顆山楂核。核上刻著極小的字,在月光下泛著金光:“井咸,日月”他忽然輕笑,把核扔進江里。“小百戶。”他望著遠處臨江鎮的燈火,喃喃自語,“這蹚渾水可不那么容易。”

月過中天,方星淵回到駐地,解下染了一身油污的飛魚服。衣兜里突然掉出一小個山楂核,方星淵撿起來卻發現上面刻著幾個字。“井咸,日月。”幾個字在燭火下忽明忽暗。他忽然想起莫問風與他對掌時,起先好像有什么東西打中了自己,只是當時太過突然,莫問風出招又太快,他以為是錯覺。“莫問風給我的?是他嗎?他為什么把這個塞到我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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