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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淬火驚變

貞觀二十三年,暮春的長安城裹著層青灰色的霧。西市藥廬的樟木門“吱呀”推開半扇,混著艾草苦味的藥氣涌出來,在晨光里凝成淡薄的紗。林硯之盯著梁上搖晃的紙燈籠,絳紅色穗子掃過結滿蛛網的榫卯,忽然覺得指尖觸到的粗麻布床單硌得慌——這具十五歲少年的身體,正被藥石的燥熱炙烤著,腕骨處還留著昨日針灸時的青痕。

“咳咳……”隔壁床的胡商又在捶打胸口,他腰間的波斯銀鈴隨著動作發出細碎的響,驚飛了窗臺上啄食藥渣的麻雀。林硯之轉動眼珠,看見泥墻上用朱砂畫著模糊的鎮宅符,顏料剝落處露出底下的《千金方》殘頁,某味藥材的配比數字刺得他太陽穴發緊——那些阿拉伯數字的寫法,和他實驗室里的記錄冊驚人相似。

“二郎醒了?”母親王氏的身影擠開布簾,竹制藥碗在漆盤里晃出細響。她鬢角的白發比記憶里更多,青布衫洗得泛白,領口處還留著鍛造時濺上的鐵屑。林硯之注意到她拇指根的硬繭,那是常年握鐵錘磨出的印記,此刻正小心護著碗沿的裂痕,仿佛怕燙著的不是藥湯,而是兒子的手。

“娘,今日初幾?”他撐著坐起,指尖劃過草席上的補丁,突然想起原主昏迷前朱雀街的喧囂——貨郎的撥浪鼓、胡姬的駝鈴聲、還有那輛失控的棗紅馬車。王氏的手抖了一下,藥湯在碗里蕩開漣漪:“三月廿七,你爹寅時去了南市,說是……”她忽然閉嘴,目光掃向墻角的樟木箱,箱角的銅鎖掛著半片魚形銅片,正是原主祖父留下的信物。

窗外傳來金吾衛巡街的梆子聲,“咚——咚——”兩聲長間隔,帶著說不出的沉重。林硯之忽然想起史書上的記載:太宗皇帝已病入膏肓,太極宮的鐘鼓即將奏響九聲喪鐘。他望向母親藏在袖中的銀簪,簪頭的并蒂蓮紋被掰得變形,那是前日她去賒藥時,被藥鋪掌柜拉扯所致。

“炭夠用到谷雨么?”他忽然轉換話題,目光落在窗臺上的鐵砧——原主父親昨日臨出門前,剛打好半副犁鏵,淬火后的鐵色在晨光里泛著青藍。王氏愣了愣,下意識回答:“灶間還有半擔,只是西市的炭行……”話未說完,巷口突然傳來戰馬嘶鳴,鐵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巨響,像無數把重錘砸在人心上。

三道火把光芒掠過窗紙,將木格窗上的冰裂紋投在墻上,碎成猙獰的爪形。林硯之聽見皮靴碾過藥渣的聲響,混雜著甲胄碰撞的“咔嗒”聲,卻獨獨缺了金吾衛腰間蹀躞帶的銅鈴聲——他在現代博物館見過唐代武官的配飾,那三枚銅鈴本該隨著步伐發出清響,此刻卻死寂如墳。

“開門!金吾衛例行盤查!”粗啞的吼聲撞在門上,門閂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王氏的臉瞬間煞白,手中的藥碗“當啷”落地,滾燙的藥湯滲進草席,騰起細小的白煙。林硯之瞥見她往樟木箱方向挪動半步,立刻伸手按住她冰涼的手腕——那些人若真是金吾衛,怎會在國喪期間明火執仗地搜查?又怎會選在藥廬尚未歇業的卯時?

門“轟”地撞開,三名壯漢闖進來,腰間橫刀的吞口雕著狼首紋,甲胄縫隙里露出的護腕竟是熟牛皮裹著鐵片,而非官軍標配的明光鎧。為首者掃過屋內,目光落在林硯之胸前的舊衫——那是原主昨日咳血時染上的污漬,此刻卻被他當成最天然的偽裝。

“可是鐵器鋪林二郎?”對方的長安話帶著突厥口音,喉結處有淡青色的刺青,隨說話微微滾動。林硯之注意到他握刀的手勢,拇指扣在刀鐔下方,那是江湖人慣用的“拔刀式”,而非官軍的“按刀禮”。

“官爺認錯人了。”他故意讓聲音帶著病弱的顫抖,往床里縮了縮,眼角余光卻掃向墻角的鐵砧——那上面還留著父親未及收拾的鐵屑,混著少許木炭粉。突厥細作的目標若是鐵器鋪,必定沖著祖父留下的墨門遺物,而此刻母親袖中緊攥的,正是半枚右武衛魚符。

“少廢話!”第二名細作突然拔刀,刀刃在火把下泛著暗紅,分明是新沾的血。他踏過碎碗,靴底的鐵釘碾碎藥渣,硫磺的氣味混著血腥氣涌來。林硯之忽然想起原主記憶里,父親曾說過突厥細作常用硫磺粉制造混亂,而眼前這人腰間的皮囊,正鼓著不自然的棱角。

千鈞一發之際,他瞥見床頭的陶罐——那是母親裝艾草灰的容器,細膩的灰質正適合制造“煙霧彈”。他突然撞翻床頭柜上的銅燈,燈油潑在草席上,火星濺入艾草灰的瞬間,濃煙騰起。王氏本能地抓起濕抹布捂住口鼻,而細作們卻因猝不及防的煙霧亂了陣腳。

“走!”林硯之扯著母親沖向灶臺后的暗門,那是父親為防雨水倒灌修建的排水道,此刻成了唯一的生路。暗門剛推開半尺,背后傳來刀刃破空聲,他猛地轉身,用床板擋住劈來的橫刀——木質床板“咔嚓”裂開,卻讓他看清對方刀刃上的鍛紋:七道疊鍛的痕跡,正是突厥狼衛慣用的制刀手法。

母親的銀簪突然劃破煙霧,簪頭的殘尖刺向細作手腕,這招“亂云簪”是她當年在劍南道跟獵戶學的防身術。細作吃痛松手,橫刀落地的瞬間,林硯之踢起鐵砧上的鐵屑,混著燈油的火星撲向對方皮囊——硫磺遇火“轟”地爆燃,藍色火焰騰起的剎那,他看見對方驚恐的瞳孔里映著自己冷靜的臉。

暗門外的后巷浸在晨霧里,三棵老槐樹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晃成幢幢鬼影。林硯之記得父親說過,西市的排水道呈“回”字形分布,只要沿著墻根的青苔走,就能繞到鐵器鋪后巷。母親的腳步突然踉蹌,他這才發現她裙擺已被火星燎焦,小腿上有道淺紅的灼傷。

“娘,忍著點。”他撕下袖擺,簡單包扎傷口,指尖觸到她腿上的老繭——那是多年打鐵留下的印記,比他現代實驗室里任何儀器都更讓人心疼。遠處傳來金吾衛的呼喝,卻混著細作的哨聲,顯然對方已分成兩隊包抄。

后巷盡頭的磚墻爬滿爬山虎,墻角堆著鐵器鋪廢棄的鐵渣和碎木炭。林硯之忽然想起原主曾見過父親用“炒鋼法”煉制熟鐵,那些未及處理的鐵渣里,或許還殘留著未完全反應的碳粒。他抓起一把碎木炭,混著鐵渣塞進陶罐,又倒了半盞燈油——這是最原始的燃燒彈,卻能在關鍵時刻制造混亂。

“蹲下!”他將母親按在墻根,點燃陶罐的引信。火焰“轟”地炸開,鐵渣在高溫中迸射,像無數枚小型箭矢。追擊的細作猝不及防,前排兩人被鐵渣劃破面門,慘叫聲驚飛了槐樹上的寒鴉。趁此機會,他拽著母親拐進另一條小巷,巷口的石燈籠上,“林記鐵器”的鐵牌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回到鐵器鋪,父親林鐵牛正趴在閣樓地板上,身邊散落著幾頁羊皮紙,腿上的刀傷還在滲血。看見妻兒回來,他渾濁的眼中閃過狂喜,又立刻轉為驚恐:“他們盯上了魚符和地動儀圖……”他抖著手展開羊皮紙,圖角的“墨門”印鑒在晨光里泛著青銅色,旁邊用朱砂寫著“武德九年,玄武之變前夜”。

林硯之盯著圖上的齒輪結構,突然想起現代機械原理中的“慣性制導”,那些復雜的刻度和符號,竟與他在實驗室畫的超導材料結構圖有幾分相似。父親的手指劃過圖上的“右武衛”魚符,缺口處的劍痕清晰可見:“你祖父隨李靖將軍征突厥時,為護這張圖挨了一刀,臨終前說墨門的傳承不能斷在咱們手里……”

樓下傳來砸門聲,這次是真正的金吾衛,梆子聲里混著“西市縱火”的呼喊。林硯之望向窗外,晨霧已散,陽光穿過飛檐,在青石板上投下棱角分明的影。他摸著懷中的半枚魚符,金屬的涼意滲進掌心,突然聽見遠處太極宮方向傳來隱約的鐘鳴——第一聲喪鐘,終于在貞觀二十三年的暮春響起。

母親正在收拾地上的鐵砧,動作突然頓住,從抽屜深處摸出個錦囊,里面裝著半塊燒黑的木片,上面刻著殘缺的“墨”字。那是原主祖父留下的另一件遺物,此刻在陽光下泛著焦黑的光,卻像某種無聲的召喚。

“硯之,”父親突然抓住他的手,布滿老繭的拇指擦過他腕骨的青痕,“那些人要的不是禁書,是墨門的‘神火之術’。當年你祖父曾說,當魚符合璧之日,終南山的地宮就會開啟……”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而地宮之中,藏著能改變天下的‘器’。”

砸門聲更近了,金吾衛的呵斥里帶著不耐。林硯之望向墻上掛著的鐵砧,父親新打的犁鏵還放在案頭,淬火后的刃口閃著冷光。他忽然想起現代實驗室的場景,那些精密的儀器與眼前的鐵匠鋪重疊,終于明白自己穿越的意義——不是成為旁觀者,而是成為改變者。

“爹,把地動儀圖收進暗格。”他低聲道,“娘,去把藥廬的艾草灰裝半袋,再找些桐油。”王氏愣了一下,立刻轉身行動,多年的鐵匠婦生活讓她本能地服從這種帶著理性的指揮。林硯之望向窗外,真正的金吾衛已到巷口,為首的校尉正在盤問路人,腰間的蹀躞帶銅鈴清脆作響。

他摸了摸胸前的舊衫,血漬已干,卻像個勛章。當金吾衛的叩門聲響起時,他已恢復成病弱少年的模樣,靠在床頭咳嗽,眼中卻藏著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光芒——那是理科生看見未知課題時的興奮,是墨門傳人面對使命時的堅定,更是一個穿越者即將改寫歷史的灼灼目光。

門開了,金吾衛的明光鎧在陽光下耀眼。林硯之聽見母親解釋“藥廬走水”的聲音,看見父親藏起魚符時的細微動作,突然想起實驗室里的超導材料——當溫度降至臨界點,一切阻礙都會消失,而他,正在等待屬于自己的“臨界時刻”。

貞觀二十三年三月廿七,這一天的長安城,有人在為天子駕崩悲泣,有人在為生計奔忙,卻沒人注意到,西市鐵器鋪的少年,正握著半枚魚符,在歷史的齒輪上,輕輕按下了屬于革新者的指印。晨霧散盡,陽光鋪滿整條街道,鐵匠鋪的鍛爐即將重新點燃,而屬于林硯之的盛唐,才剛剛露出它璀璨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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