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瓷片蘸著茶水飛出老遠。

吳三桂也讓嚇了一跳，好家伙，怎么還真急眼了呢。

一時間，他還真有些害怕眼前這個“偽娘”。

不過他整了整衣襟，很快又端起了架子來。

不對啊，這是我的主場啊，有啥可怕的，何況她妹妹還在我手里。

“咳咳，杜監軍，過分了啊。”

杜之秩正急得無可奈何，來回踱步，忽然一眼掃到了屏上掛著的寶劍。

錚——

他一把拔出長劍，直奔吳三桂而來。

“混蛋，還我妹妹！”

吳三桂很無奈，這不關公面前耍大刀嗎。

我在遼東征戰多少年了，還打不過你？

啪！

他一腳踢飛杜之秩手中劍，緊接著迎面又是一拳，把杜之秩打翻在地。

同時，那把劍竟然在空中轉了幾圈，穩穩的落在吳三桂手中。

“哎吆！”

倒在地上的杜之秩，捂著不斷冒血的鼻子，叫苦不迭。

背上還踩著吳三桂的一只腳。

吳三桂拿劍指著他：

“杜監軍，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

“那你先讓我起來！”

......

杜之秩活動活動臂膊，又坐了回去。

吳三桂把自己的那碗茶推了過去，說道：

“咱倆在寧遠搭檔也快三年了吧。”

“你就忍心置老兄和這九萬弟兄的安危于不顧？”

杜之秩不屑的扭過頭去，說道：

“姓吳的，‘勤王’也好，造反也罷，都是你的主意。”

“如今事態發展到這個局面，你推脫不了責任！”

意思很明顯，你吳三桂作的孽，憑啥要我來給你擦屁股。

吳三桂眼底一陣陰沉，的確，他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但是他不都是為了拯救這危如累卵的大明政權？

要不然也不會這么低三下四的來求你這個死人妖了！

吳三桂繼續說道：

“那崇禎呢？你跟了他得有十好幾年了吧。”

“我們對你來說無所謂，那你就愿意看到你主子的頭被闖賊掛到承天門上？！”

這句話倒是說到杜之秩心坎里去了。

他能有今天的榮華富貴，能有現在的人前顯赫，都是借他主子的亮光。

不然，怕是早就凍死在十五年前的某個冬夜了。

給他當侍從十余年，見到崇禎在朝堂被大臣罵狐疑暴虐，聽到在民間被百姓罵昏庸無道，杜之秩也從來不往心里去。

要說拉幫結派，那他是鐵桿的帝黨。

畢竟他杜之秩這條命是人家給的，對他也是向來沒的說。

要他忘恩負義棄崇禎于危難之中，他還真不忍心。

見他有些動搖，吳三桂趕緊再添一把火。

“哪怕，哪怕你連崇禎也不管，還能不管她嗎？”

吳三桂又把那支簪子撿了起來，在杜之秩眼前晃了晃。

杜之秩緩緩低下了頭，見到那根簪子，他就知道自己被吳三桂抓到了軟肋，失神道：

“說吧，你到底把我妹妹怎么樣了。”

吳三桂反而笑了，說道：

“哈哈，杜兄把我吳某想的太壞了。”

“我不過是看咱妹妹一個人在家太寂寞，又怕你雇的野丫鬟伺候不周。”

“才寫信讓家父把她接到鄙府里，照看起來。”

哦，軟禁。

杜之秩點點頭，沒想到吳三桂比他還沒下限，竟然用這種陰損的伎倆。

其實吳三桂也不愿意這樣做。

還是前天得知溜了林才，才出此下策。

當時吳三桂連夜給京城寫信，讓老爹吳襄照著地址找去，把杜瑩瑩好生“照看”起來。

如今的大明眾叛親離，早就不得人心了，除了逼迫這群墻頭草，也別無他法了。

何況這邊是九萬弟兄的性命以及大明的未來，仁義道德的是，也只能先放一放了。

吳三桂接著說：

“杜兄啊，你說你不怕死，我信，可你想過沒有，你死了你妹妹咋辦啊？”

“難道你舍得讓她去教坊司、云麗樓？”

聽此，杜之秩眼冒火星，怒火中燒，只覺得鼻子剛止住血，又有一股熱流涌出。

他當然聽得出吳三桂言外之意。

教司坊是官妓處，是京城達官貴人的瀟灑之地。

云麗樓則是近幾年京城里最火爆的青樓，背后的老板是皇親田弘遇。

吳三桂的意思就是，你杜之秩死豬不怕開水燙沒事，那就把你妹子送進去。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吳三桂說完這句話都覺得自己太過邪惡。

杜之秩咬緊牙關，臉色由青變白，又由白變青，拳頭越攥越緊，終于開口道：

“直說吧，你到底要我怎樣。”

吳三桂：“還是那句話，我們是來勤王的，不是來造反的。”

“希望你能跟圣上解釋清楚，不要讓皇帝受小人蒙蔽。”

聽此，杜之秩窘迫不已，說道：

“吳三桂，別的啥都好說，就這件事不行。”

吳三桂還想繼續加壓：

“想想你妹妹...”

咚！

杜之秩狠狠錘了一下桌子，扭頭反問道：

“吳三桂，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是我不想幫你，是幫不了你啊。”

“林才怕是已經進京了，他要和皇帝說什么想必你也知道。”

“何況你已經把高第殺了，這罪名你讓我怎么洗？”

“你忘了崇禎三年袁崇煥怎么死的了？”

吳三桂面色陰沉。

他當然記得，當年袁崇煥的罪狀之一就是擅殺了平遼總兵官毛文龍，最終落得個凌遲處死的下場。

是啊，當初崇禎還對袁崇煥說“不吝封侯之賞”呢，還不是照樣把他凌遲處死了。

何況他是了無寸功的吳三桂呢。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之際，胡心水忽然來報：

“報總兵...”

隨后瞥了一眼旁邊的杜之秩。

吳三桂：

“說吧，以后他也是自己人了。”

胡心水心里膈應，怎么這個死太監也加進來了，但還是先把要緊軍務稟報：

“薊遼總督王永吉來了，正在城外和宋虎交涉呢。”

聽此，吳三桂和杜之秩兩人同時從座椅上站起來。

王永吉是皇上欽定的薊遼總督。

如果說吳三桂和高第兩人是同事的話，那王永吉就是兩人的頂頭上司。

吳三桂問道：“什么時候的事，帶了多少人？”

胡心水答道：

“剛到城門口，才帶了二十余騎。”

吳三桂長舒一口氣，說明王永吉并不知道山海關已經易手。

聽罷，杜之秩也坐了回去，呷了一口茶：

“哼，我倒要看你怎么打發走他。”

吳三桂邊披戰甲邊說道：

“怕什么，兵來將擋，水來土屯。”

“反正事情已經做絕了，大不了再殺一個！”

說罷，吳三桂和胡心水走出了大帳。

只留愕然的杜之秩，兩眼空洞，盯著前方，手中還緊緊握著那支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