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從輝曾說，他們食用的米面，是采了莊稼漢的壽數。

許祀帶著呂巖走遍了大半個葛家莊。

幾乎每個佃戶家都有人重病纏身，壯年稀少，老幼孤寡眾多。

他很清楚，這都是葛從輝祖傳的‘人嬰果’栽種之法導致的。

占地為牢，圈人為種。

只為十年結一次的人嬰果。

狠毒至極！

這催糧的一路過來。

許祀看到了衣不蔽體、蓬頭垢面的婦孺佝僂在田野間勞作不歇。

渴了掬捧水，餓了啃些莖塊。

也看到了骨瘦如柴的男人們，挑著沉甸甸的扁擔將家中僅有的谷糧送到葛家。

前身惡名未消，葛家莊里的佃戶們一見到他，就知道是來催收地租的。

許祀一路無言。

呂巖像是看出了什么，想了想說道：

“頭兒，這世道在哪兒都一樣。”

“種田的有地主，打獵的有山寨，采藥的有藥堂，打魚的有河幫……”

日頭西曬。

許祀二人到了莊東頭，差不多就是葛家田地邊界。

不遠處，一座四面合圍的低矮酒坊。

泥土墻、茅草頂，木門緊閉，青煙繚繞。

空氣中，濃郁的酒糟香夾雜些微木柴燃燒的煙火味。

在他葛家大門之前，馬夫老福頭悄悄遞了口信，苗掌柜想和他見上一面。

剛近到門前。

不用二人敲門，一個絡腮胡漢子打開木門，絲毫不客氣道：

“葛家的？進來吧，跟我到酒坊側房。”

許祀注意到絡腮胡面色不悅，眉目間隱著一絲恨意。

進門后，酒坊院子開闊。

男女老少不少人，翻曬谷物，劈柴擔水，忙碌不停。

絡腮胡走在前面，許祀看著他的身形，似乎有些印象。

直到落坐在側房石墩上，才想起這個絡腮胡曾經也是葛家莊佃戶。

難怪對方有些記恨自己，許祀心中默默搖頭苦笑。

還沒坐下多久，又一位酒糟鼻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滿臉堆笑的對二人道：

“許丁頭，我們這小酒坊用了葛家莊的水，向葛老爺交租子是應該的，難得這等小事還勞您親自跑一趟。”

“既然您來一次，我帶您進去轉轉如何？這位呂巖小兄弟就由阿力招呼，咱這里的酒包您滿意！”

名叫阿力的絡腮胡抓了把花生開了壇酒端給呂巖。

許祀跟著酒糟鼻沿著酒坊院子，穿過架著大鍋、灶火正旺的蒸烤房，一陣陣熱氣撲面而來。

濃濃霧氣間，許祀還沒看清酒糟鼻在灶頭后做了什么手腳，就看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許丁頭，請跟我來。”

酒糟鼻舉著一盞油燈，帶著許祀往下走。

三米多深的地窖，有半個地上的酒坊那么大，里面酒香四溢。

柱頭點著油燈，地窖內倒不昏暗。

四周整齊堆疊著一人高的大酒缸，留出中間空地，擺著幾張椅子作議事之用。

酒糟鼻將他帶到地窖后便退了出去。

許祀站在地窖中間，一個姣好婦人帶著兩個兇神惡煞的壯漢從酒缸后走了出來。

婦人身段豐腴，一身粗布麻衣都藏不住傲人的曲線，面色紅潤，櫻桃小嘴邊的一顆粉痣點綴出風情。

唯一的缺點就是右眼有些歪斜，所以才散開半邊長發將右眼擋住。

酒坊主人，苗寡婦苗秀蘭。

二人初次見面，苗秀蘭眼波流轉，成熟的聲音中帶著柔婉風韻，像是一壇剛啟封的陳年女兒紅。

“許管事，沒想到你生的如此俊朗！”

“奴家要是早見了你，哪有黃進寶那死胖子什么事。”

她語氣嗔嗲，許祀聽著骨頭都有些酥麻，笑道：

“苗掌柜風情太盛，在下無福消受。”

“哦？莫非許管事還是童子身？”

苗秀蘭走到他面前三尺距離，伸出肉色白皙的手兒攏了攏衣擺，磨盤般的臀兒在椅邊輕靠。

許祀面色一黑，拉出椅子隔開距離坐下，道：

“苗掌柜，咱們還是聊聊正事，比如四象會。”

“許管事做事都是這般急躁躁的嗎？”

苗秀蘭捂嘴一笑，手臂蕩開胸前一陣波濤。

見許祀面色不改，沒受到挑逗的樣子，心中略有失望，卻也高看他一眼。

“聽老福頭說，許管事你也貪財好色，想和我們四象會談，但奴家看你并非如此。”

苗秀蘭的風情收放自如，語氣中多了絲淡漠。

許祀不以為意，正視對方雙眼道：

“我不圖財更不圖色，只想要你們四象會的武學功法！”

“哦？”

苗秀蘭頗為訝異，媚眼一轉，道：“許管事難道以為空口白牙一張，我四象會就要雙手奉上不成？”

“既然你想要我四象會的東西，那就得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苗秀蘭說完，身后那兩名壯漢騰身一竄，發起攻擊，直逼許祀面門。

一個蛇鶴雙拳，角度刁鉆，左手毒蛇吐信，右手鶴爪破腹，招招致命。

另一個腿法更強，一記鞭腿快得柱頭油燈輕晃，揚起一片塵土踢向他的腦袋。

許祀坐在椅上的身體游蛇般靈敏地避過來勢洶洶的二人。

雙腳氣力生根，固若磐石。

雙掌拍出，速度遠超二人，須臾間結掌為爪，一層薄薄的空氣覆蓋在手指上，擒住二人一手一腿，手臂猛地一抖。

嘭嘭。

兩聲悶響。

這二個向他攻擊而來的壯漢齊齊倒飛回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打翻了好幾口酒缸。

一時間，地窖里一片死寂，兩個壯漢的痛苦呻吟聲清晰可聞。

苗秀蘭眼中浮起一層震撼。

這兩個壯漢可是四象會少有的武學大成的高手，在哪個堂口都是中流砥柱。

但是，二人聯手，卻沒撐過許祀一個回合，就照面的功夫，二人敗得一塌涂地。

苗秀蘭雙眼媚意更濃，盯著許祀，輕啟紅唇道：

“許管事好身手！年紀輕輕就武學圓滿，天資過人！”

“您這等實力，放眼整個瑯水城中都不多見，我們四象會自然樂意與您合作。”

“但是，我們要的東西，您真的能拿得出來？”

這娘們似乎在誘惑自己。

許祀眼睛一瞇，湊到她鼻前，道：

“這就要看你們的誠意了。”

“當初黃進寶能做的，我難道不行？”

苗秀蘭見他線條分明分明的清秀臉龐就在眼前，不知為何面色更紅，按捺住心思，身體悄悄往后靠，道：

“行！奴家雖只是四象會扎字堂口二掌柜，但也有權調取凡俗武學。”

“不過，許管事你已經習得一門武學圓滿，為何還要其他功法？難道是要開館收徒？”

許祀察覺到這句話哪里有些不對，疑惑問道：

“我自己練練不行？”

苗秀蘭聞言一愣，表情驚訝，探出一根手指，指著虛空，道：

“仙家在上，凡俗武學皆是取自仙肖，十二正肖為主，其它靈肖為輔。”

“武學圓滿之后，便會生出一絲仙家罡氣，成為從屬，您的罡氣已定，豈能再事二主？”

許祀心神俱駭。

習武多年，我把自己練成了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