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這幾天，林格一直在忙著置辦晉升巫師學徒后所必需的物資，比如那整整一公斤的星辰沙，據說是來自極地墜落的罕見隕石碎片——當然，這樣罕有的東西，價格也不便宜。

他還特地抽時間前往秘煉之所拜訪了阿瑪拉巫師。不過后者似乎事務繁忙，只匆匆從實驗臺上拿起一本厚重的魔藥學手冊，朝他輕輕一扔，淡淡地表示會在預備學徒考核結束后給他安排專門的課程。

今天晚上，林格、凱恩、伊爾莎難得的聚在一起。坐在巫師塔內久富盛名的高級餐廳——“深海呼喚”里。

當然，林格自己是絕不可能主動走進這里的。這里最低消費的標準，就是足足二十枚銀幣。

林格眼底透著幾分微妙的復雜。他低頭看了一眼眼前桌上的那些奇珍佳肴，思緒飄得有些遠。

并不是因為餐廳太貴。

雖然事實上，他能坐在這里還多虧——凱恩的老爹。

沃克伯爵聽說小兒子居然真的晉升成了巫師學徒，一改以往對凱恩嚴格限額的作風，大手一揮撥了一大筆巨款犒勞凱恩。

于是，今天就是暴發戶凱恩請客的慶祝晚宴。

林格看著桌子對面興高采烈、臉色都紅潤不少的凱恩，暗暗在心底覺得好笑。果然，不管在哪個世界，只要實力夠硬，連錢袋子也會瞬間鼓起來。

只是，眼前的景象實在有些過于超出他以往的想象。

餐廳的座位根本沒有椅腳，每把椅子都漂浮在空中，靠著微弱而穩定的懸浮魔法輕盈地上下浮動。林格剛坐下的時候甚至忍不住用力抓住了桌沿，差點把純銀制成的餐刀碰掉。

而房間的四面墻壁居然沒有實質的墻壁，取而代之的是極為逼真的海洋投影。視野遠方，波濤洶涌的海浪一重重拍擊著礁石，甚至連那飛濺的泡沫與潮汐的聲音都能清晰地傳來，身臨其境到幾乎令人產生一絲暈眩。

林格低頭瞥了一眼眼前的菜肴。餐桌上精致的銀質餐具閃著微光，食物的色澤則讓他心里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違和感。

餐盤中央，一株色澤鮮嫩翠綠、形狀有些奇特的蔬菜靜靜躺在那里。這種被稱為“綠靈花”的珍貴植物，據說是這個世界最純凈、毫無污染的高等食材，尋常人根本見不到，更別提吃了。然而不管林格怎么看，它的樣子都跟他印象中的西蘭花有著驚人的相似。

在林格面前的小杯子里，盛放著半透明的幽藍色液體，據說這是取自深海海妖的血液，每一小杯不過五毫升，價值卻足足五枚銀幣。

主菜更令人遲疑：那是一段巨型深海章魚觸須上的吸盤，晶瑩而富有彈性地躺在銀質的餐盤中央，散發著淡淡的彩色光澤，看著倒有幾分藝術品的味道。

“嘿，你們兩個嘗嘗這個章魚吸盤，聽說吃下去能提高冥想效率，”

凱恩一臉興奮，毫不客氣地戳了一大塊丟進嘴里，表情頓時變得夸張：

“我的天，太鮮美了！”

林格瞥了一眼對面興致勃勃的凱恩，心里暗暗嘆了口氣。這家伙最近簡直像中了大獎，整天興高采烈的樣子，好像晉升了學徒就真的站在了人生巔峰。

林格剛準備勉強嘗試一下那疑似西蘭花的東西，伊爾莎卻突然放下餐具，輕聲問道：

“導師的選擇，你們現在有眉目了嗎？”

凱恩立刻警覺地掃了一眼周圍，像是生怕被誰聽去似的，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開口：

“我跟你們說，今年導師挑選好像不太一樣。我聽說有塔里的大人物直接內定了一批學徒?！?

林格頓時來了興趣：“巫師塔的規矩不是很嚴的嗎？”

凱恩撇撇嘴，語氣里帶著對規則的輕蔑：“你們也太天真了。再嚴的規矩也是給頂層人服務的，帝國的法律都這樣，更別說是不講道理的巫師塔了?！?

他忽然滿臉憧憬地盯著天花板，神情十分陶醉：“如果我也能被內定，那豈不是一步登天了……”

林格心里頓時有些復雜地想：那我算不算已經被內定了？艾澤拉算不算是所謂的“大人物”？

伊爾莎搖了搖頭，神情卻有幾分凝重：“這種事情未必是什么好事?；覡a巫師塔的歷史記載里，每次出現這種情況，往往意味著邪靈和怪物暴動，巫師塔正在提前培養儲備戰力?！?

“這么慘？”凱恩頓時表情變得極為夸張，“算了算了，我還是喜歡混吃等死。這才剛晉升學徒，不能去送死啊！”

林格心中暗嘆，凱恩這家伙果然沒變。不過，這種率直得近乎可愛的心態，其實也是凱恩的優點之一。

“話說回來，那些沒晉升的預備學徒是不是馬上要遭殃了？”林格轉頭向伊爾莎問道。

伊爾莎微微垂下眼簾，有些不忍地輕聲道：“是的。除了極少數有點價值的可以當留在生活區域雜役，絕大部分償還不起學費的，恐怕就只能淪為巫師塔的實驗材料?！?

凱恩神色也變得認真了點，嘆了口氣：“雖然我不用擔心這些，但也替他們難受。”

一道陌生而尖刻的聲音突然插入了他們的談話，語氣中滿滿都是高高在上的譏諷：

“有趣，居然還有這種坐在人均三十銀幣晚宴上的‘善良人士’，真是令人欽佩啊?！?

林格眉頭微皺，循聲抬頭。

一個尖嘴猴腮的家伙正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一種刻意的輕蔑與嘲弄，尖銳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盯著他們這桌，嘴角扯出一絲居高臨下的冷笑。

蠢貨。林格幾乎瞬間就下了定論。

但......吸引他注意力的，另有其人。

林格微微抬起頭，視線不由自主地越過那人的肩膀，看到了身后那個氣質截然不同的年輕男子。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一身深藍色的華貴長袍襯托出修長挺拔的身材，英俊的面容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一切都完美地如同舉止優雅的貴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