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越來越急了。”年輕人聲音有些玩味。“甚至主動把家族的核心血脈送進來，只為在十三座巫師塔里搶下一席之地。”

黑袍下的沙啞聲音這時終于再次響起：

“因為他們手里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與巫師抗衡。”

年輕人打了個清脆的響指，但這次沒有燭火亮起。他只是在表達自己的贊同。

“言簡意賅。”

“沒錯，越來越多的平民把自己的孩子往巫師塔送，連阿爾特帝國最大主教區最享有盛名圣約翰騎士團都招不到學徒了。”

“而且巫師塔的管轄范圍內還沒有稅收，既不納稅，還在地區上享有特權。讓那些靠搜刮平民的可憐貴族怎么坐得住？”年輕人有些嘲諷地輕笑出聲。

“所以他們開始了有組織的滲透活動。這僅僅只是個開始。”艾澤拉冷冷開口。

“沒錯。”年輕人眼里露出了戲謔。“可他們這么明目張膽地做這些事，真的以為我們看不出來？”

“這次我們要跟他們好好玩一玩。”

年輕人抬手示意了一下艾澤拉眼前的羊皮卷。

“看到這個名單了嗎？這次的二十七個可疑目標將化為兩部分，其中一半，我想讓你做他們的導師。”

“當然啦，名義上的導師而已。只需要教教課，是死是活都無所謂。”

艾澤拉有些沉默，許久才開口。

“如果我說不呢？”

“就當是你為灰燼巫師塔出一份力啦，我們都會感謝你的。”

年輕人有些頭疼，艾澤拉顯然跟他意料之中的一樣，難以說服。即使是他親自開口，顯然成功率還是不高。

他此刻正絞盡腦汁的想著新的說辭。

“你看，這些貴族子弟里有很多人都是騎士出身。甚至有人在祈光會覺醒了圣契，你不想看看灰燼之戰千年后的騎士用的是什么修煉方法嗎？拜托，我是你的話，一定會很好奇的。”

“你看，還有這個學徒。”年輕人指了指羊皮卷上最上面的一張，上面赫然畫著林格的畫像。“他的天賦測試，精神力居然達到了一級，可是法術親和居然是九級。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艾澤拉開口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這次他說的話明顯比前幾次要長得多。

“精神力天賦不可能和法術親和相差5級以上，這是常識。你該去培訓培訓那些混吃等死的低級巫師。”

年輕人點頭表示欣然接受了艾澤拉的建議，但是并沒有妨礙他繼續喋喋不休。

“林格·圣克萊爾。他還是圣馬克萊公爵的私生子誒，你對圣馬克萊不感興趣嗎？他祖上不知道多少代，可是靠瓜分你的遺產起家的。”

他語調一頓，語氣中透出一點說不清真假的敬意。

“尊敬的圣殿騎士團，軍團長大人。”

話音落下，艾澤拉黑袍下的頭居然在這場對話中第一次微微抬起。

不知道是他對這句話有反應，還是對眼前的這張畫有林格頭像的羊皮紙有了興趣。

年輕人敏銳地察覺到了眼前的艾澤拉有點不同的反應。

于是他忙不迭的把那厚厚一沓羊皮紙用法師之手塞到艾澤拉的懷中。

“好了好了，帶回去慢慢看，就當是幫你……最親愛的學生一個忙。”

艾澤拉的肩膀輕輕一震，似是觸及了某段遺忘的記憶。

年輕人熱切又期待地看著眼前的艾澤拉。

“你真的不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年輕人追問。

艾澤拉沉默了許久，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緩緩起身，拿起整卷羊皮紙，在黑袍拂動間，走出了酒窖。

室內重新歸于寂靜，巨大的私人酒窖仿佛從未被打擾過。

年輕人獨自坐在椅中，靜靜地倚著椅背。燭光在他眼中跳動起伏，映出難以言喻的哀傷神色。

片刻后，墻上的古董掛鐘緩緩敲響，低沉悠長的鐘聲在第十二下時戛然而止。

他站起身，走回那排酒柜前——就是不久前他取酒的位置。

他小心地將它們一一取出、開封，酒塞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如同某種封印被輕輕打開。

隨后，他拎起那三瓶紅酒，走到巫師塔的高窗前。從幾十米高的塔樓俯瞰下方，夜色安寧，月光如洗。

“生日快樂。”

他輕聲道。

“敬艾澤拉·蒙克萊爾……灰燼圣戰中抵御界面入侵的人類英雄，我最親愛的老師。”

他說著，朝夜空行了一禮——那是千年前圣殿騎士團才使用的古老禮儀。

他右拳輕叩左肩，再抵于胸口，隨后緩緩抬起手臂，指背貼額，低頭垂首。

“In luminis et cinerem， meminimus.”

緊接著，他將僅剩的三瓶1077年份的紅薔薇一一傾倒在地，血紅的酒液流淌過烏金石板。

那是他平日里拿來吹噓，卻根本舍不得喝的酒。

做完這一切，他退后半步，輕輕打了個響指。

燭光熄滅，酒窖再度陷入徹底的黑暗。

黑暗中，只有他輕不可聞的嘆息，像風一樣飄散在夜色里。

“我的生日可不是今天。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救下我的那一天，親愛的老師。”

“你的記憶力越來越差了啊……但愿你能抵擋得住冥界的侵蝕，保住最后的一點記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