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騎樓的秋雨在青磚墻面上織出金紫紋路時,葉小棠正教三名孩童辨認掌心的幼苗印記。最小的阿毛突然指著她眉心驚呼:“姐姐的小樹在流血!”
葉小棠指尖撫過眉心,幼苗紋路果然滲出細如發絲的金紫血液,順著鼻梁滴在磚墻上,竟將騎樓磚縫里的共生藤蔓染成深紫。蕭臨淵從祠堂疾步而出,手中青銅羅盤的指針正在順時針狂轉,盤面刻著的長江流域星圖上,七顆主星正被黑霧吞噬。
“裂縫社荊州分舵傳來密信。”他展開染著水霧的紙鶴,信末畫著倒置的幼苗紋路,“三日前長江江心洲浮出青銅祭壇,九名村民在月圓夜自毀魂魄,殘骸擺出的正是巫族分魂陣。”流浪貓“裂痕”突然躍上羅盤,貓眼倒映出江心洲的景象——祭壇中央懸浮著半塊青銅鏡,鏡面碎成九片,每片都映著葉小棠的臉。
葉小棠的銀飾突然炸裂,露出里面藏了十年的血書:“當鏡碎九瓣,分魂歸位——父字”。她“借陰眼”望去,竟看見父親的殘魂被困在鏡中,周圍環繞著八道與她相似的虛影,正是千年前被巫族分裂的初代分魂。
“是九瓣鏡!”蕭臨淵認出祭壇刻紋,“巫族大祭司將自己的魂魄分成九份,封在青銅鏡里,每代宿主覺醒時,鏡魂就會吸收宿主的引魂力。”他的眉心幼苗突然逆向生長,竟在額間形成鏡中倒影的逆位紋路,“現在鏡魂盯上了我們的共生力量。”
江心洲方向傳來鐘鳴,九道黑影從江面升起,每道黑影的胸口都嵌著鏡碎片,他們的瞳孔是碎裂的鏡面,倒映著葉小棠和蕭臨淵的身影。最前方的少年突然掏出柳葉刀,刀刃卻指向自己心口,嘴角勾起詭異的笑:“引路人的血,該用來祭鏡了。”
葉小棠本能地甩出柳葉刀,刀氣卻在觸碰到少年時被鏡面反彈。她“借陰眼”穿透鏡魂,發現少年的魂魄已被染成紫黑色,腳踝纏著的不再是引魂絲,而是鏡中伸出的青銅鎖鏈——那是巫族新的禁錮術,用宿主的愧疚感當誘餌。
“他們在模仿我們的共生紋路!”蕭臨淵的逆紋傘骨化作九道枝椏,卻在接觸鏡碎片時被吸入鏡中,“每片鏡魂都寄生在普通人身上,用‘自毀引魂’的假象騙取我們的血液。”他突然頓住,望向祭壇中央的父字血書,“葉叔當年沒毀掉鏡魂,反而把自己的殘魂當餌,困在鏡中十年。”
少年們同步舉起刀刃,葉小棠看見他們記憶里的共同畫面:三日前的江心洲,青銅鏡浮出時,鏡中映出的不是他們自己,而是葉小棠的臉,鏡音呢喃著“只有引路人的血能讓家人復活”。
“這是鏡魂的讀心術,專挑心懷愧疚的人寄生。”葉小棠握緊蕭臨淵的手,幼苗紋路在相觸時亮起,“還記得霧隱村的教訓嗎?雙生宿主的血不再是鑰匙,而是——”她突然將手掌按在少年心口的鏡碎片,“破鏡的錘子。”
金紫血液滲入鏡碎片的瞬間,少年瞳孔中的鏡面突然龜裂,露出底下被囚禁的純白魂魄。蕭臨淵趁機用傘骨挑飛碎片,鏡魂發出尖嘯,卻在消散前將最后一道紫霧注入葉小棠眉心——她“看”見了鏡魂的核心記憶:千年前,巫族大祭司在分裂初代宿主時,自己的魂魄也被裂痕反噬,不得不躲進鏡中求生。
“原來鏡魂才是最早的雙生宿主分裂體。”蕭臨淵接住墜落的少年,發現他眉心正長出迷你幼苗紋路,“大祭司為了保命,把自己的魂魄分成九份,寄生在每代宿主身邊,用愧疚和執念編織禁錮網。”
江心洲的青銅祭壇突然下沉,露出河床底部的完整星圖,每顆星辰都對應著鏡魂的落點。葉小棠的銀飾碎片自動拼接,指向星圖中央的空白處——那里本該是初代宿主的位置,此刻卻畫著九瓣鏡與幼苗共生的圖案。
“我們需要九個引路人。”她望向逐漸蘇醒的九名少年,他們掌心正浮現出不同形態的幼苗紋路,“就像鏡魂分裂成九份,引路人的使命也該分給更多人。”蕭臨淵點頭,從懷中掏出在霧隱村獲得的初代殘片,殘片突然發出共鳴,在江面投射出九座浮島,每座浮島都長著與少年們印記對應的金紫植物。
當第一名少年握住葉小棠的手,他掌心的幼苗突然扎根江心洲的土地,竟將沉江的青銅鏡碎片轉化為引魂燈臺。第二名少年觸碰蕭臨淵的眉心,鏡魂殘留的紫霧竟被凈化成金芒,照亮了江底的引魂絲網絡。
“原來鏡魂的寄生,反而是讓普通人覺醒的契機。”葉小棠看著九名少年各自走向浮島,他們的印記與浮島植物共鳴,竟在長江上搭起了無形的引魂橋,“巫族的詛咒,終究成了覺醒的鑰匙。”
江心洲的鐘鳴再次響起,這次不再是催命的喪音,而是新生的晨鐘。葉小棠望向鏡魂消散的方向,發現那里漂浮著父親的殘魂光點,正順著引魂橋飄向人間——他終于不用再困在鏡中,而是作為普通魂魄,選擇自己的歸處。
蕭臨淵的羅盤突然指向東北方,那里,長江流域的主星正在重組,原本被黑霧吞噬的七顆星辰,此刻圍繞著中央的幼苗印記,形成了全新的引魂星座。流浪貓“裂痕”突然開口,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說:“當九瓣鏡完全破碎,長江流域的分魂陣就會顯形,那才是巫族真正的……”
話未說完,江心洲的水面突然炸開紫黑色漩渦,祭壇底部升起的青銅碑上,刻著與他們眉心相同的幼苗紋路,卻在紋路中央嵌著塊陌生的殘片——那是從未見過的“空之根”,表面沒有任何印記,卻在吸收著天地間的游離魂魄。
葉小棠握緊蕭臨淵的手,發現他掌心不知何時多了道傷口,血液正滴在“空之根”上,竟讓殘片浮現出無數人的臉——那些都是曾被鏡魂寄生的普通人,此刻他們的眉心,都閃爍著微弱的幼苗光芒。
“原來真正的引路人,從不需要血脈天賦。”她望著江面倒映的星圖,九名少年正在用自己的印記連接裂痕,“只要愿意直面內心的裂痕,每個人都能成為自己的光。”
長江的浪花拍打著江心洲,葉小棠眉心的幼苗紋路終于不再滲血,而是綻放出柔和的金紫光,照亮了青銅碑上的真文:“鏡碎九瓣,光生九萬——裂痕之外,眾生皆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