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陽光熱烈而奔放,驅散了籠罩在東大上空持續了兩三年的疫情陰霾。
隨著一紙解除封鎖的通知,城市如同被按下了重啟鍵,沉寂已久的街道再次恢復了喧囂。
壓抑的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呼吸著久違的自由空氣,臉上洋溢著重獲新生的喜悅。
王勃站在“理工家園”的小區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熱浪的空氣,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這漫長的居家隔離終于結束了,他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動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那個充滿他青春記憶的地方——南巴中學。
那里的跑道、沙坑,還有見證了他無數次揮灑汗水的籃球場,都在召喚著他。
“媽,我去學校走走!”沒有絲毫猶豫,王勃跟身邊要去買菜的母親打了個招呼,便迫不及待地沖出了小區。
從他們居住的小區到學校大約有兩公里的距離,坐公交也就三四站。
一路上,他看到熟悉的店鋪重新開張,街邊的小攤販也開始忙碌起來,到處都充滿了久違的城市煙火氣。
————————
南巴中學的校門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只是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褪色。
暑假期間的校園顯得格外寧靜,只有偶爾傳來的蟬鳴聲提醒著人們正值盛夏。
王勃輕車熟路地從某個隱蔽的角落,翻墻入校,而后穿過空曠的操場,徑直來到了運動場邊。
紅色的塑膠跑道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刺眼,操場空無一人,只有幾只麻雀在跑道上蹦蹦跳跳地覓食。
跳遠沙坑里的沙子干涸而松軟,顯然已經很久沒有翻新過了。
運動場邊的器材室緊鎖著大門,王勃記得里面存放著跳高的墊子和標尺,可惜現在拿不到了。
不過,這并不能阻止王勃想要測試自己實力的決心。
王勃放下肩上的背包和手上三根細長的晾衣桿——兩根當立柱,一根當橫桿,再用膠帶胡亂纏了幾圈,搭成一個簡陋的跳高架。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扁扁嘴:
“這玩意兒看著像個笑話,但管用就行?!?
搭好了跳高架的王勃并沒有先去跳高,而是來到附近的百米跑道。
————————
站在起跑線上,王勃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打開秒表。
陽光炙烤著他的后背,汗珠順著鼻尖滴下來,砸在跑道上瞬間蒸發。
他模仿電視里博爾特的起跑姿勢撅起屁股,又覺得滑稽,干脆直起身沖空氣揮拳:
“三!二!一——跑!“
然后像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耳邊風聲呼嘯,身體輕盈得仿佛一片羽毛,腳下卻像裝了火箭助推器,跑道兩旁的景色模糊成一片。
他沖過終點的剎那,按下秒表,低頭一看:
9.51秒!
“我靠!”
王勃瞪大了眼睛,喘著粗氣,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好幾下,生怕看錯了。
他甩了甩頭上的汗水,咧嘴笑得像個傻子:
“這速度,博爾特看了都得給老子遞毛巾吧?”
這僅僅是他自己用手機進行的粗略計時,誤差在所難免。
但即便如此,他覺得那也是“差七不差八”——就算沒有9秒51,至少也有9秒72!
博爾特歇菜后,這個成績也足以讓他在奧運賽場“爭金奪銀”了!
————————
接著,他轉向跳遠沙坑。
站在起跳線后,王勃閉眼調整呼吸。
熱風吹過,卷起幾粒沙子打在他臉上。
王勃猛地睜眼,像一陣旋風沖向起跳板,中間沒注意踩到顆石子,差點摔個狗啃泥,但他并未返回重來,而是穩住身體后繼續一路沖刺到跳板,腳尖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像只矯健的獵豹劃過空中,令狐沖的‘平沙落雁式’,屁股穩穩地坐在了沙坑里。
王勃一屁股爬起來,用腳比劃了一下落點,卷尺拉直的瞬間,他直接癱坐在沙堆里狂笑不止:
“哈哈哈,牛爵爺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老子這拋物線得用相對論解釋!“
8.96米!
這還是他助跑時踩到顆石子,差點摔個狗啃泥的結果!
————————
最后,他來到自制的跳高架前,借助卷尺把橫桿調到2.47米——一個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他搓了搓手,活動了一下肩膀,助跑幾步后猛地跨越式起跳——他也只會這個,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像片輕盈的羽毛,輕輕松松越過橫桿!
他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沙子,盯著那簡陋的橫桿,喃喃道:
“9.51秒的百米!
“8.96米的跳遠!
“2.47米的跳高!
“這要是奧運會,我不得直接拿三塊金牌?
“而且是連破三項世界紀錄的那種?”
這三個數字如同三座巨大的豐碑,聳立在他的腦海之中,讓他感到一陣眩暈。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仿佛置身于一個做夢都他媽夢不到的夢境之中!
意識到自己竟然擁有如此驚人的運動天賦,王勃激動得渾身顫抖,心臟如同擂鼓般劇烈地跳動著,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悅感在他的胸腔中炸開。
他忍不住仰天怪叫一聲,聲音在空曠的運動場上回蕩,久久不散。
————————
測試完,王勃坐在沙坑邊,喘著粗氣,汗水把T恤浸得貼在身上,勾勒出他瘦削卻結實的輪廓。
夕陽西斜,操場被染成一片金黃,他掏出手機,正準備看下時間,褲兜里突然“嗡”的一聲震動。
他褲兜里用了整整五年的“爛蘋果”的屏幕亮起,顯示有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他拿出來一看,發信人是他的高中同學——張倩。
看到張倩的名字,王勃不由得愣了一下,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腦子里浮現出一個清秀靚麗的短發女孩。
在過去的兩年高中生涯中,雖然他和張倩是鄰居——對方就坐他前面,但這位在班上就長相和身材而言,差不多數一數二的班花,幾乎從未主動聯系過他。
另外,張倩不僅學習成績優異,是班上的語文課代表,而且長相清秀甜美,就他所知,班上喜歡她的男生就不下五個,這里面就包括他的同桌劉進。
對于這樣一位“成績好,相貌佳”,從對方平時的吃穿用度看,家庭條件肯定也不錯的“三好學生”,王勃一直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平時除了在班上偶爾交流幾句,私下里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另外,即便張倩很漂亮,穿搭有品位,談吐有教養,是班上很多男生心儀的對象,但實話實說,王勃對她并沒有“太多”的想法。
他的心思其實一直放在隔壁班的唐棠身上,那個身材高挑,氣質出眾,文靜雅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里找不到任何缺點的女孩。
對方也是整個南巴中學幾乎所有男生——當然也包括他——公認的?;?!
當然,所謂的喜歡,對他而言,目前也只能是暗戀。
“從來沒主動找過自己的班花竟然破天荒的主動給自己發短信,莫非那丫頭也知道俺因禍得福,中了‘基因彩票’?”
汗毛炸立,后頸一陣涼颼颼。
王勃當即下意識四處打望,懷疑剛才自己的驚人表演,是不是已經落入了“某人”的眼中?
自然,這是他多慮了。
帶著一絲疑惑,王勃點開了張倩發來的微信消息:
“王子安,這個暑假你過得咋樣?”
王勃跟唐朝的那位大詩人“王勃王子安”同名同姓,所以班上的好多人平時便戲稱他為“王子安”。
能沾大詩人大才子的光,對這個外號,王勃完全不反對,自然是喜滋滋地笑納了。
消息的內容很普通,就像老同學之間隨意的問候。
咧嘴一笑,王勃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敲:
“不咋樣,天天在家里躺尸,都快給老子整發霉了!”
發送完,他盯著屏幕,想象張倩看到這條消息會是什么表情。
“哈哈……彼此彼此!我在家里呆得也快發霉了,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憋悶過,簡直是度日如年,跟坐牢差不多!”
消息的配圖是只癱在沙發上的橘貓,肚皮上P了“好想開學“四個字。
“你是坐牢,我是蹲號子,同是天涯發霉人!”
王勃秒回,靠在沙坑邊,夕陽的余暉灑在他臉上,他一邊打字一邊憨笑。
“是啊,我媽說我再這么宅下去,就要把我嫁給她廣場舞搭檔的傻兒子!”
“那敢情好。”王勃憋著壞笑打字,“以后你孩子的胎教就是《最炫民族風》,滿月酒直接辦成秧歌大賽。”
還沒發完,自己便再也忍不住地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肆無忌憚,驚飛了樹上打盹的烏鴉。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熱火朝天,暮色漸沉時,話題從暑假糗事轉到高考志愿。
王勃也直言不諱,說自己明年打算報SC外國語大學。
“C外?我表姐說那兒美女如云,你這瘦不拉幾的身板,怕是......”
張倩沒再寫下去,后面倒是跟了個柴犬斜眼的表情包。
王勃耳根發燙,嘴硬道:
“哥這叫戰略布局!
“等明年俺混進了巴黎奧運的奧運村,面對來自于全世界的體育達人妹子,正好用一嘴流利的英語撩妹!“
剛按下發送鍵不到兩秒,對話框突然彈出視頻邀請。
“干嘛?查崗???“王勃嚇了一跳,手忙腳亂接通,鏡頭晃過兩團突起的峰巒和一副精致,被汗濕的鎖骨。
屏幕里的張倩敷著綠油油的面膜,聲音悶悶的:
“嘻嘻,我就想看看某人是不是吹?!?,這背景是我們學校?大晚上不回家,偷練神功呢?“
“我在測試人類進化新方向!“他嘚瑟地把沙坑懟到鏡頭前:
“看見這屁股印沒?!
“八米九六!
“這還是俺起跳時被一顆石子崴了下腳的結果!
“今年一開學,我就讓校長把學校的校訓改成:
“更高,更快,更長!“
“咯咯咯……”張倩笑得花枝亂顫,面膜裂開道縫,露出雪白的貝齒:“建議再加個'更不要臉'!“
笑過后,突然壓低聲音:
“說正經的,你要真這么厲害......“她湊近鏡頭,濕漉漉的眼睛在燈光下閃著狡黠的光,“周末帶我去看現場版?“
“何須周末?我現在就可以打飛的到你家門口跳給你看——”
“跳你個大頭鬼!”沒等他說完,張倩笑罵著掛斷視頻。
王勃保持著咧嘴的姿勢,直到面部肌肉發酸才發覺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此時,在王勃的腦海里無比清晰地浮現出了張倩的倩影——齊耳短發,笑起來嘴角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眼睛亮得像夏天的星星。
他開始回憶起高中兩年里,這個看似“跟誰都處得好,但卻隱隱又帶著點距離”的班花鄰居,其實也曾在他遇到難題時耐心地給他講解,也曾在班級活動中展現出活潑開朗的一面。
女孩的聲音似乎也很悅耳;笑容,也如同山城這曬死人的陽光,十分燦爛。
……
他突然覺得,這個暑假,好像也沒那么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