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聲巨響之后，正拔著自己船上魚叉的徐文彬、想要起身拿竹竿打人的徐父、在船板上吱哇怪叫著的小弟、掄著櫓板正要砸下的劉三以及被釣線纏住腿的小弟都愣在原地。

只有那名抓著魚叉在徐父胳膊上劃出一道血印的漢子，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上的窟窿。

這是...槍！

這里怎么會有槍？！

他腳下一軟，栽倒在木船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喉嚨處像是卡著什么東西，感覺呼吸不上來。

鮮血從他的胸口處還有嘴巴里汩汩流出，可他還不知道那開槍的人是誰。

明明那對父子手上都沒有槍的...

此刻劉三的臉上再不復先前的兇辣狠厲，抓著櫓板的手不自主地松了開來，他艱難地咽下口唾沫，正要將雙手舉過頭頂。

“砰！”

槍聲再度響起。

閉著眼睛的他一個激靈，睜眼后忙是看向自己身上，胳膊沒有、胸口沒有、肚子沒有、雙腿...

這一槍不是打向自己的！

劫后余生之感油然而生，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可在他沒注意的地方，那名被釣線纏住的小弟卻是一頭栽進了海里，傳出“噗通”一聲。

徐父早在第一聲槍響后沒多久就手腳麻利地將徐文彬拉倒，將兒子的身體牢牢地護在身下。

背上突地一沉，徐文彬差點沒喘上來氣，熟悉的味道涌進鼻腔，他忙是問道：“爹，剛才是不是有槍響？”

“對！”

得到肯定答案的徐文彬腦子懵了一下，跟最先倒在船上的漢子一樣的迷茫，這里怎么會有槍呢？

旋即他想到一種可能，神色一喜，“爹，是不是公安來抓他們了？”

還沒等徐父回應，第三道槍聲響起。

“砰！”

這次徐文彬看清了！

劉三的腦袋中了一槍，仰面栽倒在了木船上，興許是有載重的原因，木船只是輕微地晃了一下。

剛才明明看到這家伙都放下櫓板投降了，可還是沒能逃過一槍，這可不像他們的作風...

難道是黑吃黑？

上輩子看過不少關于黑的電影，可徐文彬轉念一想，又覺得就為了幾十塊錢的魚，應該不至于下殺手。

亦或是仇殺？

徐文彬覺得這倒是有可能，只是青市畢竟禁槍，那人不會為了隱藏槍支，再把自己跟老爹干掉吧...

懷著忐忑的心情，他大氣不敢出地趴在船板上，耳邊只有老爹粗重的呼吸聲。

“爹，一會兒他要是過來，你就閉著眼睛，千萬別看他...”徐文彬交代一聲，換來徐父動作上的同意。

沒過多久，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漢子，你們沒事吧？”

即便這是句關心的話，徐文彬跟徐父依舊不敢抬頭睜眼，生怕再被誤認為看到對方的長相，再被滅了口，嘴上說道：“大哥，我們都沒事...”

“沒事就好，這小子也是剛才那船上的吧？”

徐文彬自打剛才聽到老爹的悶哼聲就已經急了眼，這會為了避免被誤傷到，直接將那人的身份揭了底，“對，這家伙也是魚匪！”

那小弟雖然眼睛睜不開，但耳朵還是能聽見的，他慌忙喊道：“我不是我不是，大哥，我錯了，劉三身上有...”

一句連貫的話都沒說完就住了聲，因為槍又響了。

“魚匪都該死！”這句話聽著給人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槍聲就響在耳畔，徐文彬都能感覺到老爹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下，可能上輩子碰上過不少海盜，他對槍聲都有些免疫了。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身上都被壓得麻了，徐文彬緊閉著眼睛小聲問道：“大哥，您走了嗎？”

周圍靜悄悄的，半晌沒得到回應。

徐文彬眼睛睜開一條小縫往旁邊瞧了眼，再沒見著其他木船，連先前沒裝魚的兩條木船都不見了蹤影。

那兩根鐵鉤還卡在船幫上，也沒聽見有啥動靜。

直到這會兒，徐文彬才氣虛道：“爹，那人應該走了，你起來一下，我腿麻了...”

徐父抬起頭朝四周看了看，也沒發現什么，便慢慢移到一旁。

從船板上撐起身子，徐文彬扭頭四下看去，除了一條打著煤油燈的木船還在旁邊外，漁場上再沒有一點亮光。

中槍那人尸體已經隨著水流漂遠了，上面還依稀可見海月水母發出來的藍光。

嘆了口氣，徐文彬將徐父拉了起來，也看到了老爹胳膊上的口子。

他抬起老爹的胳膊，扒開已經斷開一截的袖子瞧了眼。

上面有一道整齊的劃口，傷口上的血已經凝固。

還好沒事，他不由松了口氣。

“你胳膊好點沒有？”徐父抽出胳膊，反問道。

徐文彬掃了眼左邊手臂，又擼起右邊袖子看了看，兩條胳膊上大片紅斑已經消失不見，還剩下些許紅點。

現在注意力轉移了回來，又覺得到有些刺痛。

“回去后還得拿醋抹一下，趕明兒去趙大夫那兒買點藥抹抹就好了。”

濃濃的血腥味乘著海風撲面而來，他看向了倒在船板上一動不動的尸體。

一旁的徐父唉聲嘆氣道：“唉，好好的老百姓不當，偏要當匪，遇上更狠的，只能落個橫死海上的下場。”

“彬子，以后你也得記住，千萬別跟人逞兇斗狠，干啥都得正正經經...”

老爹在這邊絮叨，徐文彬也沒閑著，在小弟的身上不斷地摸索著，沒一會兒便翻出兩塊錢來。

這一幕看得徐父有些發愣，絮叨的話立馬卡在了喉嚨里，這小子翻死人的兜咋就這么熟練？

以前干過？！

徐文彬可沒時間解釋，把尸體上上下下全都摸了個遍，才將老爹喚回神，“爹，咱們先把這家伙扔下去。”

“啊？”聽到這話，徐父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家二小，半晌才道：“就不能給他找個地兒埋了嗎？好賴入土為安吶...”

“爹，你不知道咱們這管槍管的多嚴嗎？”徐文彬反問了句，接著又道：“這邊離岸上可沒有多遠，出了這么大事兒，肯定有公安已經往這邊趕了！”

“到時候看見尸體在船上，咱說沒槍也就咱自己信，公安可不信這個！”

原本徐父還打算辯解兩句，可聽到二小后邊這句話，臉色陡然一變，率先動了起來，跟徐文彬兩人一人抬一頭，將尸體扔到海里。

接著徐文彬邁出一步，又跨到了劉三的尸體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