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打鬧過后，齊纓忽然犯了愁。

原本她準備的「好東西」，是直接把柳遲青帶到自家王府藏經樓里任其挑選。

在她看來，柳遲青雖然氣度非凡，卻一身素樸。

到時候見到王府收藏，指定得震驚半晌，磕著頭求她收他當小弟。

可方才，她一激動之下，情緒上頭，隨手就把王府令牌都送了出去，還說了“大景天下除了皇宮任你行走”這番話。

這下好了，柳遲青的閾值指定要被拉高。

雖說王府藏經閣寶貝不少，但真正的東西全被自家老頭收在連她都不知道的地方，能跟她離王府令牌比的，她可以肯定，絕對沒有。

如此一來，原來的好東西便也沒那么好了。

這時候，若是她問聲柳遲青，柳遲青肯定會回應他不在意，甚至會說就缺這個。

可她畢竟自幼心高氣傲，眼光又高，只想著若原本的東西降了級別，那就拿個更高級的東西出來。

那么，有什么東西是她擁有的，又能比藏經閣里的東西更寶貴的么？

——還真有。

齊纓腳步一頓，換了個方向，隨口朝著身邊空氣吩咐。

“去，傳本郡主口諭給鎮魔司，本郡主要借他們的演武場用用。”

“諾！”

.......

作為郡主，齊纓無論走到哪兒，都會享受頂級的接待待遇。

更何況是在自家地盤上。

尚未到達門口，馮瑞便出門迎了上來。

“參見郡主，演武場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用。”

齊纓點點頭，卻沒有順著馮瑞的指路走去：“先不著急過去，你幫我準備一間靜室。”

“是，二位請隨我來......”

“等一下。”齊纓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你找個人帶我過去就行了，至于.......”

她偏頭望向柳遲青：“你等我一會兒好不好，待會兒我要是好了，在演武場等你。”

柳遲青雖然有些疑惑，卻也沒太在意，只點點頭。

“那......”齊纓想了想，怕他在這兒干等著無聊，“或者，你也可以在周邊轉轉，參觀參觀鎮魔司什么的。”

柳遲青對這曾經只存在于小說中的官方組織也有著不少興趣，很輕松便答應下來。

見柳遲青沒意見，齊纓再度望向馮瑞。

“馮副司正，可要麻煩您安排個人帶我師弟瀏覽一番了。”

她在“我師弟”這三個字上加重了讀音，像是生怕他被人欺負所以給他上了層背景。

——這般行為自然不是無理由的。

鎮魔司中人天天游走在生死邊緣，多數脾氣都不太正經，而她又聽說最近鎮魔司有個天才少年脾氣更是古怪到不行。

萬一碰上了，又恰好起了沖突，麻煩倒是小事，她就怕柳遲青受傷。

畢竟他才正式開始修行。

“自當遵命。”

馮瑞一拱手，卻沒得到回應。

轉頭一看，她正和柳遲青交代些“鎮魔司之人有不少怪人，你要當心”，“若是遇到事也別怕，干他就完了”，“師姐我罩著你，有什么事我兜著”之類的話。

馮瑞：“.......”

昨天還說“外頭傳聞不可信”，咋今天就變了個臉呢......

心生無語之余，他又對眼前這年輕人滿懷好奇，好奇他為何能得到郡主的如此重視。

如此想著，馮瑞背著手，微笑道：“這位公子，不如便由我來帶你參觀鎮魔司，如何？”

柳遲青轉身望他，面帶訝異：“這如何擔待得起？”

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個什么身份，但想來應該不低，指不定還是個頭頭。

讓他帶自己參觀，是屬實太大材小用了些。

馮瑞卻是笑道：“小事而已，反正現在鎮魔司也沒什么要我出面的事，閑著也是閑著，而且不瞞你說，我還挺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柳遲青只能答應。

“麻煩您了。”

“誒。”馮瑞抬手做“請”，一邊帶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公子如何稱呼？何地人是？現居何處呀？”

“柳遲青。”柳遲青道了聲自己姓名，“至于何地人......如無根浮萍，四海為家。”

“好名字！”

馮瑞自動無視了后面的話，只贊嘆道。

“柳字起筆便帶春風，為四季之首，亦為歲月開篇；遲字如墨色氤氳，既有沉淀時光的從容氣度，又蘊著智者「緩行聽松濤」的悠然禪意；青字收尾更屬點睛之筆，既見「雨過天青云破處」的澄明境界，又含少年拔節抽枝的生命力。”

“三字分則獨美，相合亦如琴瑟和鳴，兼存剛柔并濟，朗朗上口，實為名中上品。”

“......”

柳遲青著實是沒想到這老登夸個名字都能給人夸出花來，而且他不是那種純順話應聲的夸，還引經據典，有理有據，聽著人怪舒服的嘞。

柳遲青沒見過這樣的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只能拱手：“老先生當真博學。”

“哈哈——”

馮瑞爽朗一笑，說：“老夫當年科考都不在榜單前列，入了鎮魔司之后便更少看書了，談不上博學......”

說到這兒，他又有些感慨。

“不僅讀書不行，修行上也很一般。”

“我迄今為止的修為不過才照明境，且止步五重多年，比不過你們這些真天才少年，修行時間又短，進度卻快的驚人。”

“老先生說笑了。”柳遲青拱手，“在下修行至今已有一年有余，直至昨日得到家師指點后，才得以精進，稱不上天才。”

馮瑞聽到這話，擺手道：“昨日你到過鎮魔司門口，我可是見過的，自然知曉你昨日氣息幾何......縱是有名師指點，一天開脈，也完全擔得起‘天才’二字。”

頓了頓，他嘆了口氣，面上卻帶著幾分欣慰。

“你說說，你們這些少年英杰啊，又有天賦，又為人謙遜.......我大景后繼有人啊......”

柳遲青被他夸得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得連連擺手。

“過譽了，您實在過譽了......”

“哈哈哈。”馮瑞再度大笑，心中卻又泛起了嘀咕。

經過這一番交談，他對柳遲青的評價亦如昨天那般。

長得不錯，天賦上佳，心性優秀。

但也僅此而已了。

論天賦，他應當比不過自己麾下那位初入修行便一日連破三境，如今同樣是修煉一年有余卻已是開脈五重的陳書杰，只算上等，沒有他初見陳書杰那般，光看著就覺得他未來必成大器的驚艷感。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為漱月真人指路，對他不屬于鎮魔司也只是略微感到惋惜。

若他真如陳書杰有著肉眼可見的天賦，那時的他大概會悄悄轉移漱月真人與昭寧郡主的注意力，然后喚人把柳遲青打暈帶走。

除了天賦之外，論心性的話，這玄乎玩意從目前的交流當中來看，或許也就比普通人更有氣質些，但也沒覺得他有超脫之姿，還是比不過陳書杰。

當時馮瑞見到陳書杰后，問了他一個問題。

「為何習武。」

他的回答是“平天下不平事”。

其并非只是說說，而是隱隱有成「意」之相，用俗語來說，便是他已有自己之道，已經走上了只屬于他的“正確道路”。

這是多少修行者一輩子都在追尋的東西，而他尚未入門，便道心有形。

如今的柳遲青除了比同齡人更成熟些以外，沒給他其他感受。

至于相貌，確實優越......

莫非他其實是鴨王出身，特別懂討女人歡心？

還真別說。

他說他是無根浮萍，四海為家，想來見過看過的應當不少，而郡主年紀不大，平日里也沒出過門，只在離州城與神都內游走，好不容易離家一次也是去的靈虛山......

富家小姐被窮小子騙走的故事，江湖上可不少流傳啊......

當然，他自知與柳遲青的交流還停留在表面，看不出什么太深的東西。

或許他還藏著什么特別的點呢？

馮瑞心中思緒萬千，面上完全不露聲色，交流中贊譽始終不斷。

直至來到另外一處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