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九，你以為你現在還有退路？要是你現在肯投降，交出生死錄我們還能留你一個全尸。”

“令狐九，你這個大魔頭，當初那么狠心不肯救我家人性命，如今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吧。”

“枉我當年還把你當成我的榜樣，我那么敬仰你，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你根本就不配飛升成神。”

“令狐九，你這個奸詐魔頭，殘害生靈，罪行罄竹難書，還不束手就擒？”

風聲吹過，九州大陸，焚書原上夜月高懸，烏泱泱的各路仙門人馬正圍剿厲聲喝斥著站在小丘上的令狐九。

“就憑你們嗎？”

令狐九一襲烏青衣袍，滿身血污，長發散亂，已不再是當初飛升成神那般意氣風發的模樣，當初敬仰他的人此時此刻正站在他對立面叫囂，那是討伐他而來的正道聯盟軍。

湊近了看，那令狐九腳下所踏乃是白骨尸身堆疊而成的小丘。

四周殺意翻涌，而他令狐九已沒有退路。

“令狐九，你詭計多端，這七天里，因為你，死了多少無辜的人。”

突然，一支穿云紫箭破云而來，直直橫亙在兩股勢力之間。那長箭足有七丈，所攜殺意鋒利無比，入土瞬間，自箭中心裂開一條長長的溝壑裂紋。一紫衣少年落下，紫白靴尖踩在箭羽之上，一雙眉眼勾魂攝魄，目光里透出冷冷的驕傲和睥睨。身后人紛紛作揖，恭敬參拜道聲見過西門老祖。

來者正是自己曾經的好兄弟、如今的死對頭，實力與自己不相上下的西門雪。

看來今日的局面只有一個走向，兩敗俱傷。令狐九清晰地分析著當前的局勢，圍攻他的人中不是仙門大能，便是絕技豪杰。討伐隊伍前，聯盟旗幟高高飄揚，有人憤而吶喊，要屠魔衛道、為民除害。有人眼神興奮，見修為高強的西門雪老祖駕到，以為令狐九大勢已去，面上洋溢著驕傲神色。有人捂著斷臂，羞惱地用憎恨目光剜著令狐九。

他們已對峙了足足七日，從九州大陸的中心打到這片茫茫草原，聯盟軍本來以為人多就能取勝，卻也只是換得令狐九散發沾了污。

但西門雪一來，勝負的局面便已經不是令狐九能掌握的了。

西門雪，這個纏斗多年、實力與他不相上下的死對頭，此刻站在中心，朝他冷冷一笑，“令狐九，可知此處是何地？”

令狐九當然知道，這里，是焚書原，傳聞上古舊人類曾在此處焚燒異端書籍，此后原上草瘋長，萬古長青，野火也燒不盡。

而他令狐九，一己之力獨創書修之道，練出一卷生死錄，短短百年超越常人飛升的速度直接飛升成神，卻在歷成神劫之時走火墮魔，受萬夫所指。

西門雪言中所指之意，是要他這書修邪魔外道葬身這焚書原中。

百年出一真仙，五百年出一神。他開創書修一派，十年便輕松超越那些苦修千年的人，惹來不少眼紅，臨近成神的那一刻，無數顆積攢的嫉妒之心恨不得齊齊要將他掀翻。

憑什么辛辛苦苦修煉千年，這人只用十年便成了神。

什么書修，分明是邪魔歪道！動歪心思，墮魔挨天譴就是報應。

天堂泥沼，神魔相隔一線。

生死，某些時候也只在一線。

魔，人人得而誅之，嫉妒燒成大火紛紛揚揚燃向令狐九。

敬仰與蔑視，往往也只在一線。

令狐九抬起頭來，盯著西門雪，一張臉全無懼意。笑著答非所問，“西門雪，別來無恙啊？”

“令狐，你我本兄弟也，本座顧念往日舊情，不忍嚴加相逼，若你肯交出生死錄，本座便替你除去魔性，亦饒你不死。”

此刻，青天高懸一輪孤月，狂風拂過一原勁草，令狐九踏著厚厚白骨黃土泥，捏訣喚出生死錄，只留下一句，“你有本事，就來拿啊。”

隨即天地變色，只見令狐九身旁一卷書瘋狂翻動著，從上之中涌出無數墨色鎏金字符，如同鎖鏈般籠罩著令狐九。

“那就是沒得談了。”

一向了解令狐九的西門雪見狀，知曉令狐九要祭出殺招，一身殺氣不再掩藏，他挽著飛光弓射出一箭，又將手中大弓化成一把鞭，凌空攻近，尖利鞭子直接穿透令狐九身體，殷紅鮮血噴濺。

與此同時，令狐九四周的字鏈也刺透西門雪心臟。

勢均力敵，只一瞬間，彼此都狠狠地互相重創。

兩人互相對望，西門雪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令狐九，你干什么？你想同歸于盡。你瘋了”

西門雪原本想的是將令狐九打成重傷，再拖回煉丹爐將他煉化。

“當然是，同歸于盡。你想找死，我便拉你一起下黃泉。”

令狐九和西門雪本是藍星上Z國頂尖高中的少年學子，倆人從小一道長大，常年占據成績榜的第一第二，亦摯友亦對手。當時全球股市動蕩，一片飄綠，西門雪父母因為受不了打擊紛紛爬上天臺跳樓，兩人前去攔阻，爭執中不慎跌落，雙雙穿越到這個修仙世界，輾轉多年遍尋方法不得歸位。身在此間世界，一路許多風波紛擾，算來算去也有五百多年。

如今一切都該結束了。

什么正道邪道，什么天道魔道，這天上地下本就不只一種道，

“什么正道邪道，什么天道魔道，我就是這天地間的道。”

令狐九一陣狂笑，引得眾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殺啊！”不明所以的仙門眾人攥緊手中兵器，見西門雪老祖已經出手，便打了雞血一樣揮劍群起而攻之，各路法器鋪天蓋地朝令狐九涌去。

就在這時，令狐九四周的墨字如熊熊烈火，將西門雪與自己包在其中。砰然一聲炸響，自令狐九與西門雪糾纏處，發出驚天電光一閃，天地為之一白，眾人不能視物，而后天地復為本色，卻是漫天灰燼灑落，化為茫茫白雪落在荒原，焚書原上再不見一人痕跡，只剩寒星孤月高懸，千嶂雪無聲。

.....

天城大雪依舊茫茫，與此同時，在漠北貧民窟的某一處角落，一雙猩紅帶有血絲的眼緩緩睜開。

“這是，哪里。”

令狐九再次睜眼，見搖晃燈盞，起身緩觀四周，伸出十指細細摩挲尚有余熱，他對著鏡子摸著熟悉的臉。

鏡子里，少年身形修長，面容瘦削，烏黑的長發散亂，發梢處已有了些白，這里，不是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嗎？

頭好疼。

他看著額間綁著的引魂幡帛，便將那猩紅布條扯了下來，看著上面陌生的符文，花紋繁復，層層疊疊的紅與金線纏繞。

他這是重生了，重生到一切故事開始之前的漠北貧民窟。

正道討伐，仙魔對立，此刻恍若昨日。

他站在這一處破敗窄屋，光線暗黃，窗戶破了大大小小的洞，外面的雪光透進來，全靠紙糊著才沒那么冷的風。成堆的書堆疊在臨窗的案桌上，一旁還有大大小小的藥瓶東倒西歪。

一股風吹開窗，外面正是夜色，窗臺上正擺著一盆九穗雪蘭，細長鋒利的青葉，一莖只開九朵花似雪白潔，香氣勝梅沁人心脾，隨風而來，撲在令狐九臉上。

風里帶著些靈氣，吹散了一些疲憊。

此時不知何處叮咚一聲，吸引了令狐九的注意力。他循聲找到手機，拿起一滑，一條來自民眾錢莊的繳費通知短信在空中展開。

穿著紅色旗袍的美麗女子一臉職業微笑道，“尊敬的令狐九先生，您已累計欠款8292828靈石，請于月底及時還清，點擊下方可以進行分期還款，如您無法還款，我們將會采取合法途徑對您進行催收，請保持聯系通暢。短信日期：乾歷3025年3月21日。”

個、十、百、千、萬、十萬....我啥時候欠這么多錢了。

乾歷3025年，是五百年前沒錯了，令狐九就又重回到此間世界，只是他快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欠這么多錢了。

令狐九又扒拉了一下少年的聊天記錄，通訊錄里面清一色都標注的老板客戶，置頂處，是西門雪。

令狐九點進去一看，立馬就想起來自己為什么欠這么多錢了。

上一世，他和西門雪原本是現實世界里的好兄弟，因為M國導致全球股市動蕩，在勸阻西門雪父母跳樓的過程中雙雙從高空跌落穿越到了現在這個世界，兩人同時穿越到了邊境的貧民窟，平時靠當中介倒賣貨物賺錢為生。西門雪因為急功近利，在一開始追求修煉的時候誤食毒草，為了搶救西門雪，令狐九才借貸救了他。

作為在這個異族世界里為數不多的同類，令狐九原本是想要和西門雪抱團取暖的。

到上官家族來將令狐九這個私生子認領回去的時候，令狐九也沒忘了西門雪，幫西門雪交清楚了天行院的學費。

只是后來，令狐九墮入魔道之后，西門雪卻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什么兄弟之情，利益才是永遠的朋友，而這一世，他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