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香主胥澤卻道:“堂主不可,現下江河水湍急,十年之未有,若是強行拉船,恐怕寶船側翻沉江啊。”
衛明煦拿起案前的烤羊腿狠狠地撕扯下來一塊肉,吞咽后,說道:“前幾日不都還正常通行嗎?怎么現在又不可了?”
“我懷疑是上游的魚妖水怪在作怪,此時節根本不是往常漲水洪澇之季,最近水勢愈發激烈,恐怕有不測!”
衛明煦將羊腿狠狠地摔在案臺上,“砰”的一聲震得杯盞亂顫,他虎目圓睜,一把揪住香主的衣襟:
“聽著!就算是天塌下來,稅銀也必須準時送到!若是誤了時辰,朝廷怪罪下來,老子先拿你開刀!”
胥澤臉色煞白,躬身退后三步,內心復雜,
你這樣做想死也別帶上我啊!若是一個不小心出了事故,大家都得玩完。
將帥無能,會累死三軍的!只靠練髓境界就當上堂主......
他隱去面上鄙夷的神色,這才轉身離去。
漠河邊頓時沸騰起來,這是準備要開工了!
寶船前邊的岸上,布設了一處三尺見方的祭壇,地上鋪設紅布,
擺上雄雞、活鯉、黑豬頭小三牲,
糯米、鹽巴、銅錢、紅布、高粱燒、香燭等六禮。
胥澤率眾面江跪坐,以柳枝蘸江水凈手,唱曰:
“一洗手中塵,二洗心中孽,三洗河神見赤誠——”
三炷高香燃起,插入船的桅桿上,頓時青煙裊裊盤旋而上,眾人高呼:“龍王爺睜眼嘍!”
聲浪驚起江面漣漪,似乎有潮水在與他們呼應。
這場面令墨臨大開眼界,他第一次見這種莊嚴的祭祀活動,也隨著眾人高呼。
香主胥澤手起刀落,鮮血從公雞的脖頸中噴出揮灑在江面上,口中念念有詞,這也宣告著祭祀結束,該拉船了!
纖頭立即組織船隊活動,纖繩被拉直,號子呼聲震天響!
“所有人給老子頂住!就三里地,拉過這處險灘便結束了!”
所有人根本無暇顧及纖頭說的話,這船太沉了!
只能保持節奏的呼喊:“嘿呦!”
墨臨渾身筋肉繃緊,身后的纖繩被拉得嘎吱作響,還沒走幾步已經開始額頭生汗。
媽的,荷重前行小成了,氣力綿長buff加身都這么難拉,這船上是運的什么貨物?
其他纖夫也憋足氣,鉚足了勁拉船,口中無力的跟著號子呼喊:“嘿咗!”
越是前行,漠河水面越是翻涌,好似沸騰一般浪花不斷的拍在眾纖夫的身上,將身體打濕,分不清身上是汗水還是河水。
寶船安穩行駛了一半路程,船身雖有晃動,卻也有驚無險。
“這岸邊浪也太大了,我得離岸邊遠一點。”
還有那嘎吱作響的纖繩令墨臨后怕,生怕拉著拉著繩便斷了,那積蓄的力量甚至可能將自己甩飛。
而腳下是被踩得堅實的硬質土壤,一看便知不是平時經常被河水侵蝕的軟質土壤,這水線被拉高了多少?
突然!
一道丈余高的濁浪如巨掌般拍來,沒有拍在纖夫身上,而是直沖沖的拍打在巨型寶船側舷之上,
碗口粗的纖繩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咔擦——嘣
纖繩崩斷!
崩斷的繩索如巨蟒反噬,抽得岸上飛沙走石,所有人隨著繩索力道的方向摔去,落入河中!
墨臨也未曾幸免!
寶船獨自在漠河中央搖曳,失去纖夫拉扯的船身難以保持平衡,在巨浪的一層一層撞擊下,有了側傾的勢頭。
大量的纖夫落水,他們身上還綁著纖繩,落在水中又被繩頭糾纏,那苧麻做的纖繩吸飽了水變得極沉,
好在某些幸運之人掙脫了纖繩的束縛,在水面冒頭。
但更讓人絕望的事接踵而至,這洪水翻涌,水流速度極快,許多人還未游到岸邊,便被巨浪拍暈,裹挾著沖走了!
“不好,船要沉了!”
頓時所有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如此牢固的纖繩竟然被生生扯斷。
“對了!我記得寶船上還有十幾根冗余的纖繩。”
“所有人,快上船去,將纖繩拉住!!!”胥澤香主額頭冒汗都來不及擦,背上的衣衫也已濕透,大吼著下令。
早知道剛剛就應該多勸一下堂主衛明煦,稅銀未及時送到事小,船沉可就事大了呀!
纖頭們接到命令,立即跳入水中,向著河中央的寶船而去。
幾名纖頭腳步一頓,徑直踩著船壁跑上寶船的甲板,身姿輕盈!
若是墨臨在場,定會羨慕的要緊,這便是傳說中的輕功?
要是結合自己肝經驗的,肝穿面板后,豈不是能御空飛行?
登上船頭,將纖繩系緊,另一頭綁上重物,猛地一拋,繩頭如盤蛇一般向著岸邊竄去。
見著纖繩飛來,幾個輕功極強的纖頭,腳步輕點,自岸邊飛起,一把攥住纖繩,將纖繩拽向地面。
接到繩頭的纖頭們,肌肉隆起,筋骨發出咯吱的爭鳴聲,他們用盡全力以期保持住船身穩定便好。
纖頭們都是有武藝在身,力氣與體力比尋常人大上不少,纖繩頓時緊繃,響起噼啪的聲音。
“船穩定住了!快上船多系上幾條備用的纖繩。”
香主胥澤見穩定局勢后,頓時緊繃的神情松懈,輕松地呼出一口氣,將手中晃蕩不穩的茶杯放下。
然而墨臨此時正在漠河水中掙扎,巨浪席卷,他在水中翻滾了幾圈,喝了幾口渾濁的河水之后,終于穩定住身形。
好在先前綁縛纖繩之時他留下的心眼,繩頭一扯自己便輕松脫困。
再加上自己泅水技能達到小成,此時雖說達不到如魚得水的地步,但也相當輕松,不急不慢的偷偷在水面露頭。
要是此時自己順著河水逃走,說不得沒人在意走失的纖夫,此去水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就是沒有身份,萬一到了其他城鎮,定說不得又被拉去當奴隸了。
無涯縣好就好在纖夫只是個半奴隸身份,不像隔壁縣沒有身份的流民都被縣太爺抓去當苦力,
又或是被富家子弟買去當狩獵妖獸的‘誘餌’。”
“算了,不要多想。大不了往深山老林鉆,總有容身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哪兒妖獸少點。”
墨臨正打算順著漠河往下游走,這時,身后的寶船再次響起那震人心魄的崩壞聲。
河水比先前還要洶涌,好似上游有人打開了水庫,開閘放水一般傾瀉而下。
原本逐漸穩固的船身,再次劇烈搖晃起來。
若是在尋常水道,水勢平緩的地段,寶船遇到這種水勢自巍然不懼。
但此地已經進入了漠河一段極陡的坡,水流自重力加速而下,形成的沖擊極為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