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黃泉迷障·天平詭計
- 萬界敕封:從游奕使到鴻蒙道祖
- 清微天主
- 4486字
- 2025-04-10 21:47:04
青州城的更鼓敲過子時三刻,周衍蹲在亂葬崗的新墳后,指尖在掌心冥紋上畫著逆時針太極。
腐土里滲出的磷火在他靴邊明滅,遠處老鴰的啼叫撕破濃霧,驚得墳頭紙錢簌簌作響。
五更寒霧順著墳頭蔓延,將他的身影漸漸染成青灰色——那是游奕令與幽冥濁氣共鳴的征兆,亦是偽裝亡魂的必備條件。
纏繞腰間的縛魂索突然震顫,銅鈴墜子指向西北乾位,預示著陰兵過境的方向。
“大人,陰兵隊伍還有半盞茶時間到。”
李明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難以察覺的顫抖。
他官袍下擺沾滿露水,腰間鎮妖司的魚符在霧中泛著微光。
他捧著個青銅缽,里面盛著混有黃泉露的牛血,正是臨時壓制周衍陽氣的秘藥。
缽沿刻著的鎮魂咒忽明忽暗,映出周衍眼底流轉的陰陽二氣。
周衍點頭,將牛血一飲而盡,腥甜中帶著刺骨的寒意。
喉間鎖魂結被藥力激得發燙,七日前在孟婆亭受的冥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當第一縷陰兵的號角聲從西北方傳來時,他松開按在冥紋上的手,任由半鬼化的青鱗爬滿脖頸——此刻在陰兵眼中,他不過是個剛死三日、尚未完全魂飛魄散的新鬼。
陰兵隊伍踏著磷火而來,二十余名鬼卒押解著三十余道生魂,每道生魂的腳踝都纏著刻有“秦“字的鐵鏈。
領頭鬼將的青銅面甲上嵌著饕餮紋,手中招魂幡掠過之處,青石板竟生出朵朵曼珠沙華。
周衍混進隊伍時,故意讓肩頭撞上鬼卒的骨刀,換來一聲咒罵的同時,成功將自己的鎖鏈與隊伍中央的老書生拴在一起。
鎖扣相觸的剎那,他袖中游奕令微微發燙,暗藏的獬豸金線已悄然纏上書生腕間。
“跟上,別磨蹭!”
鬼卒的皮鞭抽在他后背,卻只濺起幾點火星——半鬼化的軀體,早已不懼普通陰器。
周衍佯裝踉蹌,趁機將半枚開元通寶塞進石縫,那是留給鎮妖司同僚的追蹤標記。
周衍低頭,看見老書生胸前的衣襟上繡著太卜署的云雷紋,袖中還藏著半塊碎玉,正是泰山封禪用的祭器殘片。
玉面刻著的“天樞“二字已褪色大半,邊緣還沾著未洗凈的朱砂。
黃泉路在霧中若隱若現,青石板上刻滿倒流的往生咒,每走一步,周衍都能聽見生魂們的記憶碎片在耳邊閃過:
青州城的豆腐西施、街頭賣炊餅的老漢、還有三日前在鎮妖司報案的書生……這些本該陽壽未盡的魂魄,此刻正被送往幽冥深處的審判殿。
某個瞬間,他聽見武則天封禪的鼓樂與幽冥號角重疊,紫微星的光暈正被黑氣蠶食。
隊伍在一座倒懸的青銅城門前停下,城門上的匾額寫著“幽冥寶閣“,卻被血霧遮得只剩“寶閣“二字。
守門夜叉的獠牙上串著九個骷髏,每個骷髏眼窩都燃著不同顏色的魂火。
鬼卒們依次查驗生魂的舌底,周衍早將冥紋隱入舌根,只露出淡青色的舌苔——那是初死之鬼特有的印記。
當冰涼的骨鉗探入口中時,他暗中運轉龜息術,連心跳都化作游絲般的顫動。
“下一個!”鬼卒的骨刀戳向老書生,周衍趁機將碎玉塞進書生掌心,低聲道:
“一會兒若有異動,捏碎它。”
書生抬頭,眼中閃過驚訝,卻在看見周衍袖口的獬豸紋后迅速低頭——那是鎮妖司密探的暗記。
他枯瘦的手指在碎玉上摩挲三下,這是太卜署約定的暗號。
審判殿內,血紅色的霧靄中浮動著無數青銅天平,每架天平上都躺著半透明的生魂。
周衍被推入內殿時,正聽見秦廣王的冷笑:
“阿努比斯大人放心,本座已讓勾魂使在青州布下'黃泉引',那些生魂的陽間肉身,此刻正替本座收集帝王氣。”
殿柱上盤踞的冥蛇突然昂首,信子掃過周衍發梢,留下腥臭的黏液。
他抬頭,看見高臺上站著個頭戴黃金面具的外神使者,手中權杖頂端的審判天平正在滴血,天平兩端分別墜著心臟與羽毛。
使者腳下影子竟生著胡狼頭顱,每當血珠墜落,那影子便貪婪地舔舐地面。
秦廣王的案頭擺著卷殘破的生死簿,頁角處“武則天“三字正在被黑色墨跡覆蓋,旁邊還壓著卷印度風格的《業力經》。
經書縫隙滲出縷縷黑煙,在空中凝成濕婆舞姿的幻象。
“貴神可別忘了承諾。”阿努比斯使者的聲音像砂紙擦過石板:
“十萬生魂換三成幽冥權柄,待死亡天平成型,貴神的審判殿將直通埃及冥府。”
他抬手,血霧中浮現出金字塔虛影。
“屆時,貴神便是東西方冥府的共主。”
虛影中的獅身人面像睜開第三只眼,瞳孔里倒映著長安城的朱雀大街。
周衍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游奕令在袖中瘋狂震顫——秦廣王竟要借泰山封禪的帝王氣運,篡改武則天的命格,將人間帝王變為幽冥傀儡。
他悄悄摸向腰間,卻發現鎮妖司的符紙早已被幽冥濁氣侵蝕,唯有掌心的冥紋還保持著微弱的青光。
那青光正與殿內某架天平共鳴,指引他看向刻著二十八宿的梁柱。
“大人,西廂房的生魂躁動!”
一名鬼卒突然闖入,手中捧著個破裂的陶罐。
“里面的生魂印記……像是被鎮妖司的人動過手腳!”
陶罐裂縫中伸出無數透明手臂,每根手指都結著鎮魂印。
秦廣王的目光驟然冷下來,審判天平發出刺耳的尖嘯,指針猛地轉向周衍的方向。
周衍心中一驚,突然聽見老書生手中的碎玉發出清鳴——那是太卜署的預警符,說明他的偽裝即將暴露。
他袖中獬豸紋突然灼燒皮肉,這是鎮妖司最高級別的警報。
“抓住他!”
秦廣王的袖中飛出三道骨鞭,每道鞭身都刻著阿努比斯的詛咒。
“竟敢在本座的審判殿玩花樣,真當幽冥是你家后院?”
骨鞭掃過之處,青銅地磚崩裂成沙,露出底下涌動的冥河支流。
周衍不再隱藏,鬼爪撕裂袖袍,幽藍鬼火在掌心翻涌。
他反手抓住最近的鬼卒,將其甩向審判天平,借機撞翻案頭的生死簿。
鬼卒的慘叫聲中,周衍瞥見那架被砸中的天平竟生出人臉,正是三日前失蹤的青州太守。
生死簿在空中展開,周衍看見自己的名字旁寫著“亥時三刻,魂歸九幽“,而武則天的命格欄,正被改寫為“冥府代言人“。
篡改處的朱砂未干,混著西域傳來的圣甲蟲粉末。
“秦廣王,你勾結外神篡改生死簿,就不怕地藏王的輪回盤降下天罰?”
周衍閃退到天平后方,鬼爪劈開襲來的骨鞭,卻發現傷口處滲出的不再是鮮血,而是淡青色的冥河之水。
那水珠落地即生黑蓮,蓮心坐著拇指大小的骷髏沙彌。
“地藏王?”
秦廣王冷笑,黃金面具下的眼睛泛著紅光。
“那老禿驢的輪回盤早被本座下了咒,等十萬生魂集齊,就算是他親自來,也救不了這些螻蟻!”
他指向周衍,“更何況,你以為自己能活著離開?阿努比斯大人的亡者衛隊,早已封死了所有出口。”
話音未落,十二盞人皮燈籠自梁上垂下,照出墻上密密麻麻的《往生咒》——每道符咒都被倒寫著。
周衍這才注意到,殿內不知何時多出十二具木乃伊,他們手持彎刀,圍成圓形將他困在中央。
每具木乃伊的額間都嵌著圣甲蟲寶石,正是埃及神話中守護亡者的圣物。
寶石表面流轉著楔形文字,每當周衍移動,文字便化作帶毒的圣書體咒文襲來。
“破!''周衍突然想起玉鼎真人教的“陰陽逆轉術“,將體內僅剩的陽氣注入冥紋,掌心的冥蝶紋路竟化作游奕令的虛影,斬向最近的木乃伊。
冥蝶翅尖掃過圣甲蟲寶石,帶起一串古埃及的亡靈挽歌。
圣甲蟲寶石發出哀鳴,木乃伊的軀體瞬間崩解,卻在倒地時化作沙礫,重新聚合成更強大的形態。
新生的木乃伊生出四臂,每只手掌都握著不同的刑具——埃及的鱷魚剪、中原的虎頭鍘、印度的火焰輪、還有羅馬的釘刑架。
“沒用的!“阿努比斯使者輕笑:
“亡者衛隊是用冥河沙礫煉制,除非毀掉圣甲蟲寶石——“
話未說完,周衍已抓住機會,鬼爪直取使者手中的審判天平。
他靴底的八卦陣圖突然亮起,這是臨行前袁天罡親繪的遁甲秘紋。
天平發出尖嘯,周衍感覺有千萬根細針扎入神魂,卻在觸碰到天平的瞬間,看見無數生魂的記憶如潮水涌來:
他們都是青州城的百姓,被秦廣王的勾魂使強行剝離生魂,陽間的軀體正被改造成“活死人“,等待封禪時作為祭品。
某個書生魂魄的記憶里,武則天封禪的儀仗隊中,已有三成官員眼泛青光。
“原來如此……“
周衍咬牙,將游奕令按在天平上.
“你用'死者蘇生'秘術制造傀儡,借封禪讓幽冥入主陽間——但你忘了,游奕使的權柄,本就是陰陽的樞機!“
青光炸裂的瞬間,審判天平出現裂紋,圣甲蟲寶石紛紛崩碎。
碎片中迸出法老的詛咒,卻在觸及周衍眉心血痣時化作青煙——那是他出生時地藏王親點的輪回印。
秦廣王發出怒吼,生死簿化作血光攻來,卻被周衍借天平的力量反彈,在殿內炸開一道裂縫。
裂縫中涌出陽間的晨風,帶著泰山之巔的松香。
他趁機抓住老書生,撞破血霧彌漫的窗欞,墜入下方的血池。
血池的劇痛讓周衍幾乎昏迷,卻在沉入池底時,發現池底刻著巨大的星圖——正是泰山封禪的方位。
北斗七星的位置鑲著人骨,紫微垣處浸泡著半截玉圭,那是去年吐蕃進貢的鎮國禮器。
老書生的魂魄在他懷中漸漸透明,卻在消失前塞給他半塊令牌,上面刻著“鐘馗“二字,正是鎮妖司失落已久的驅鬼令。
令牌背面浮現出活點地圖般的紋路,標注著青州城七處生魂祭壇的位置。
“周大人……“老書生的聲音越來越弱.
“秦廣王要在封禪時……用帝王氣打開幽冥大門……“
他最后吐出的氣息凝成卦象,正是“澤水困“變“雷水解“。
話音未落,血池突然沸騰,秦廣王的身影從天而降,手中握著染血的生死簿:
“你以為毀了審判天平就能阻止本座?實話告訴你,十萬生魂已收集了七萬,剩下的三萬……“
他指向周衍手中的令牌.
“就用你和鎮妖司的人來湊數!”
生死簿翻動間,周衍看見狄仁杰的名字正在被墨跡纏繞,而張柬之的命格里多了條“鬼面瘡“。
周衍強撐著站起身,發現自己的半鬼化軀體正在崩潰,鱗片剝落處露出底下的人類皮膚。
他忽然想起夜游神的贈言“神位即囚籠“,反手將游奕令刺入心口,借神位的力量強行打開陰陽通道。
心臟跳動聲忽然放大百倍,震得血池翻起驚濤駭浪。
“想走?沒那么容易!”
秦廣王的骨鞭抽向周衍后心,卻在觸碰到通道的瞬間被吸入幽冥深處。
通道彼端傳來熟悉的晨鐘聲,那是青州城相國寺的早課。
周衍最后看見的,是審判殿內重新聚合的亡者衛隊,以及秦廣王案頭那卷正在燃燒的《業力經》,灰燼中浮現出“阿修羅王“的梵文印記。
那印記與長安城大雁塔的地宮浮雕如出一轍。
回到陽間的瞬間,周衍摔在亂葬崗的墳頭上,李明遠的呼喊從遠處傳來。
他攤開掌心,老書生留下的令牌正在與游奕令共鳴,而掌心的冥紋,此刻竟與生死簿上的篡改印記一模一樣。
朝陽照在紋路上,映出“萬物芻狗“四個小篆。
“大人!”李明遠扶住他,看見他后心的傷口正在滲出黑血。
“您受傷了……秦廣王他……”他官服內襯的八卦袋突然裂開,里面的桃木劍已斷成三截。
周衍搖頭,握緊令牌:
“立刻通知太卜署,封禪大典的安保必須加強三倍,尤其注意帝王儀仗中的'活死人'。”
他望向泰山方向,那里的紫氣正在被幽冥濁氣侵蝕,“另外,派人去長安找韓愈,讓他準備《春秋》正氣陣——秦廣王的目標,是借武則天的人皇氣運,讓幽冥權柄降臨人間。”
說話間,他袖中滑出半片金箔,上面用梵文寫著“阿修羅王覺醒于血月“。
深夜的亂葬崗,磷火在周衍腳邊明滅,像極了審判殿內浮動的生魂。
他摸向懷中的生死簿殘頁,上面“武則天“的名字已被改得面目全非,卻在殘頁邊緣,發現了阿努比斯與秦廣王的契約印記——那是用十萬生魂鮮血寫成的秘約,每一筆都在吸收著人間的陽氣。
契約角落蓋著方蛇形印鑒,與洛陽水患時出現的河圖洛書殘片上的印記完全相同。
“神位之爭,果然沒有正邪,只有權柄的吞噬。”
周衍喃喃自語,將殘頁收入袖中。
他背后的傷口突然滲出金血,這是游奕使神格開始崩潰的征兆。
“但秦廣王,你選錯了對手——我周衍,從不是任人擺弄的棋子。”
東方既白時,他取出那枚沾著冥河水的銅錢,在墳頭布下顛倒陰陽局。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霧靄,銅錢上的“開元通寶“四字竟變成了“幽冥永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