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那個魂不守舍的周末，新一周的部門會議上，宋圓滿被告了一狀。

“基本禮貌都不懂，那么愛甩臉干什么銷售，你以前站前臺也那么對客人嗎？我跟這么久全白做了！”胡芳桐對宋圓滿一頓指責，說宋圓滿得罪人家老總，弄得她前功盡棄，讓二部撿了個大便宜。

宋圓滿實在不懂，胡芳桐怎么能做到這么理直氣壯。

她開始想該怎么反駁，要說那位王總是怎么對自己進行言語騷擾，還有那雙手是怎么試圖頂開她襯衫的……

宋圓滿一陣惡寒，還要在胡芳桐的數落下努力保持鎮定：“我說了我做不來，可能會拖你后腿，讓你再叫幾位同事的，是你非要拉著我……”宋圓滿不是擅長跟人吵架的性格，說話時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有點抖，忽然想起自己有錄音：“我都錄下來了。”

胡芳桐自己正在吵，沒太聽清這一句：“什么？”

宋圓滿正想重復，被一雙手拉到后面，是張爾走了出來：“她只是個新人，而且不歸你管，根本沒有義務跟你應酬替你沖單，你單子被搶，說來說去還是前期工作做得不夠到位，怪別人就沒意思了。”

胡芳桐氣得很：“什么沒到位？我從上半年跟到現在，河南我都跑了幾趟，我花了很多心思的好不好？”

“花了很多心思，怎么會說搶就讓人搶了？”這種事沒什么好說的，張爾不再理會胡芳桐，轉過頭喊了聲沈聽序：“沈總。”

沈聽序望過來：“合同什么時候簽的？”

“昨天……周日。”

“所以你周五晚上在做什么？”胡芳桐指了下宋圓滿：“我……在打電話給她。”

“打給她干什么？”沈聽序問：“你的客戶，聽她的話？”

胡芳桐一怔。

沈聽序看了眼宋圓滿，再看胡芳桐：“她才跟你的客戶見一面，但對能不能簽約起到重要作用。到底是她太厲害，還是客戶本身對你的認可度并不高？”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工作還是沒有到位。

部門會議持續了將近一個鐘，等開完出來，宋圓滿慢慢地走。

“沒事吧？”張爾走過來。

宋圓滿定了定神：“沒事。”抬頭看看張爾，她臉上戴一副框架眼鏡，看起來像剛畢業不久的人，實際已經是很老練的一位銷售。

張爾安慰說別想太多，不用當回事：“也是我的責任，公司讓我帶你，但我沒把你安排好。”

宋圓滿搖搖頭：“不怪爾姐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了。”

張爾一笑：“走吧，我們下去喝杯咖啡，上個星期太忙了，都沒抽空跟你坐坐。”

兩人在過道時碰到胡芳桐，她冷冷地瞪了眼宋圓滿，跟上個禮拜對人照顧有加的樣子大相徑庭。

張爾倒是見怪不怪，但到電梯間忽然問：“她有沒有問過你跟沈總的關系？”

“有的。”宋圓滿回想著，把胡芳桐問的那幾次都說給張爾聽，最后聽張爾說了句：“你如果回答得模糊點，那天晚上，她可能就不拉你了。”

宋圓滿心里一跳。

“這個職業就是這樣的，有時候要學會說一些半真不假的鬼話迷惑別人。”張爾沒指望一下就把她點透，也沒義務一下點透她，只是朝她手機看了看，半開玩笑地問：“你沒錄音吧？”

宋圓滿馬上抓緊手機：“沒有的，沒錄。”

“嗯。”張爾伸手掀下梯鍵：“錄音這種事下次別做了，讓人知道你有這個習慣，以后個個都提防你，難做的還是你自己。”

宋圓滿從梯門的倒映中看見平靜的臉，意識到人家在提點自己，連忙點點頭：“好的。”

中午吃飯又跟章欣一起，她們坐在窗邊的位置，看見二部的人聚在停車場。

章欣好奇地探頭：“大中午的，干嘛呢？”一個兩個扎扎跳。

宋圓滿說：“他們簽了個挺大的代理商，應該是慶祝這個。”但搞得這么高調，也可能是故意做給一部看的，畢竟兩邊是競爭關系，剛搶了這邊的單，難免得意。

章欣哦了一聲，邊吃飯邊往外面瞟，過會指指其中的一個身影：“那姓王的沒騷擾你吧？”

宋圓滿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他要欺負你你跟我講，我打到他媽都不認得。”章欣豪言壯語，聽得旁邊的林青臉一抽，覺得她是動畫片里的痞老板，由50％的廢氣和50％的傻氣組成：“你當自己黃飛鴻動不動打人，嫌自己名氣不夠大啊，再來一次你肯定被開除。”

章欣哼了一聲，她被姓王的陰過，這輩子都不可能看姓王的順眼，于是恨恨地說了句：“希望沈總早點升職，壓過王東。”又覺得銷售真是奇怪，兩個副總兩個款：“都有3個C，沈總是cold、colder、c oldder，姓王的才是cheap、cheaper、cheapp er，沒一個正常的。”

很多話一從章欣嘴里說出來就格外搞笑，宋圓滿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梗，但還是笑得不行。

章欣喝了兩口菜干湯，想起她上周五的失約：“你那天跑去應酬，后面怎么樣，還習慣吧？”

“還好，就是吃了頓飯，刷個臉。”宋圓滿沒跟章欣說太多，章欣已經替她出過一次頭還丟了升職的機會，她不能總是依賴和連累別人。

吃完飯回三樓午休，宋圓滿往銷售走，后面林青的視線一直跟著她，直到脖子被章欣猛地一拍：“死肥仔，看什么？”

“沒什么。”林青摸著脖子訕訕地笑，眼睛還依依不舍地看著宋圓滿那兩條筆直的腿，這腿簡直比他命還長。

下午天有點陰，宋圓滿在工位上多坐了會，等擠電梯的人少了些才收拾東西下班。走到電梯間的時候，碰到沈聽序和部門經理。

宋圓滿喊了聲經理，又去喊沈聽序：“沈總。”

沈聽序淡淡地看她一眼，收回視線。

宋圓滿悶頭悶腦地站到一邊。

如果她現在在二部，可以對他客客氣氣敬而遠之，但在一部，裝都要裝出恭敬樣。

等電梯來了，宋圓滿擋住梯門：“您先。”

等他們進去又問：“到負一嗎？”

“一樓。”

“好的。”宋圓滿按好樓層，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梯門旁邊，經理看她抱著幾本產品冊子：“要去見客戶嗎？”

宋圓滿說是：“張主任……爾姐說明天帶我跑醫院。”

經理看了下她手里的東西，小冊子是跑醫院的，大冊子應該是自己抱回家看的，能看出來很用功，很想早點出成績，于是稍微給她復盤胡芳桐那件事：“客戶喝醉了，有時候失態難免的，但我們也不要搞得太難看，別讓人下不來臺。”把人扔下就跑顯然是不行的，還是太嫩生了，需要磨練。

宋圓滿尷尬地點點頭，手指收緊了下，忽然聽到一道冷冰冰的聲音：“為什要去？”

是沈聽序，宋圓滿回頭看了看他：“是……胡芳桐，她叫我幫忙送份資料。”沈聽序問：“跑腿送不了？”

宋圓滿被他問得忽然氣短：“我也想去學一下，看看怎么跟客戶應酬。”

“胡芳桐是帶你的人？”

“不是。”

“那你指望她教你什么？”沈聽序看著宋圓滿，目光像有重量，壓得宋圓滿精神發沉。

宋圓滿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好在電梯已經到了，她長長地松一口氣，跟在沈聽序后面走出公司，去找一輛能騎的共享單車。

等找到單車，那邊沈聽序也坐上車，二輪和四輪在公司外的紅綠燈口遇到，傅川頂著一頭卷毛問：“哥，這不是上次一起打球的女孩子？”

沈聽序回個信息，抬頭的時候紅燈轉綠，宋圓滿已經踩著單車過了斑馬線。

傍晚的風吹動衣擺，傅川想起上回在臺球廳的事，對她印象太深，一時半會是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