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最后說了什么？

那聲音太過空明，太過悠遠(yuǎn)，隱藏在記憶深處，她有些記不清了。

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外面天黑的昏沉。

因為花無咎的心情，天下起了小雨。

她看向洞府外，淅瀝的雨聲不知何時已籠罩天地，細(xì)密的雨絲在石磚上敲出綿長的韻律。

神識外放，她感覺那人正向洞府走來。

心里下意識有些緊張，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但少年人已經(jīng)站在洞口。

“師尊。”

“.......”

“師尊，你在嗎？”

“不在。”陸守道聽見洞府里傳來清冷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和回答完全不符，也就花無咎這樣的別扭人能說的出。

陸守道維持人設(shè)，茫然地眨眼，問：“那現(xiàn)在是誰在和我說話？”

“不知道。”

“那我走了？”

“走吧。”

噠噠噠，腳步聲響起。

花無咎神識外放，感覺到那股氣息逐漸遠(yuǎn)離。

真走了。

洞府突然安靜得可怕，只剩風(fēng)伴著雨，落入進(jìn)來的聲響。

花無咎走出洞府，站在細(xì)微的雨中。

沒看見他離去的人影，走的倒是挺快。

“師尊。”背后響起聲音。

近在咫尺的清潤嗓音驚得她渾身一顫，轉(zhuǎn)身時，有什么力量罩在她頭上，截斷了細(xì)細(xì)的雨簾。

少年身上特有的冷竹清香撲面而來，將她周身的梔子花氣沖散得七零八落。

她好像聽見了少年的呼吸，下意識后退半步。

“師尊。”陸守道笑，“小心點。”

她看見少年人已經(jīng)很高了，比她還高，現(xiàn)在面對她，都要微微低頭。

梔子花和竹子，兩股香氣混合，釀成了另一種令人心慌的氣息。

“你不是走了嗎？”花無咎問。

“我沒走。”陸守道答。

“我感覺你走了。”

“那師尊你感覺錯了，我現(xiàn)在也是元嬰了，想欺騙師尊的神念并不困難。”

“好啊。”花無咎突然生氣了，“了不起，翅膀硬了，我你都敢瞞了。”

不過是剛剛晉升的元嬰罷了，現(xiàn)在就敢瞞她神念了，要是真晉了化神，還指不定放肆成什么樣呢。

陸守道本來在笑，看見花無咎生氣，馬上收起了笑容：“沒有，我只想跟師尊開個玩笑。”

“你看我笑了嗎？”

“師尊對不起，我錯了。”

淅瀝瀝的雨落在稀薄靈氣組成的護(hù)罩上。

陸守道小心翼翼又補(bǔ)上一句：“我以為師尊那么說是想跟我開玩笑。”

花無咎沒說話。

她板著臉，背著手站在那，目光落在遠(yuǎn)處煙雨朦朧的山巒，胸口微微起伏。

陸守道偷看她的側(cè)臉，很好看的人，頭發(fā)和劉海恰到好處，哪怕生氣都那么可愛。

要是為他而哭，一定更好看，他惡劣的想。

似乎察覺到陸守道的目光，花無咎收回眸光，看他：“有什么事，說。”

“元嬰境界已經(jīng)穩(wěn)固了，接下來就是溫養(yǎng)神魂，培育出本命法寶。”陸守道用哄孩子的語氣說道：“想問問師尊有什么建議。”

哦，這事。

培育本命法寶是晉級化神的關(guān)鍵。

元嬰期修士在金丹破碎后，以三魂七魄為引，在丹田凝聚出與自己相貌相同的能量體，壽元增加，掌握神念出竅，法則窺探等能力。

但元嬰只是元嬰，窺探法則不代表能運(yùn)用法則，元嬰期修士的術(shù)法，說到底還是靈氣的運(yùn)用，本質(zhì)上和金丹，筑基并無區(qū)別。

然而化神不一樣。

化神是法則的代表，已經(jīng)可以和天地領(lǐng)域共鳴，中期便可借助本命法寶凝結(jié)法相，到了大圓滿甚至可以掌握具體的某條法則而開發(fā)出自己的領(lǐng)域。

所以想要進(jìn)階化神期，本命法寶是最為重要的。

修士需在元嬰大圓滿前煉制出器胚，借助天雷災(zāi)劫鍛造，隨后戰(zhàn)勝心魔，找到自己的本相，方可煉出本命法寶。

所以晉升化神，培育本命法寶很重要，一旦出錯，修為下跌是小，心魔不去是大。

花無咎又有些生氣。

不是生陸守道的氣，而是生她自己的氣。

陸守道晉級元嬰的第一時間，她就應(yīng)該把這些事跟他說的，因為那莫名其妙的心煩意亂而耽誤一天，萬一陸守道不問自己就去嘗試了怎么辦？

徒弟是稱職的，不稱職的是她這個師尊。

“培育本命法寶不可亂來，我先大概跟你說一下流程......”她靜了靜心神，開始跟他緩緩訴說。

她的聲音和滴答的雨夾雜在一起，很好聽。

“......大概就這些。”她微微仰頭，看著他帶著笑意的雙眸，“記住了嗎？”

“記住了。”少年雙眸中的笑意更深。

“明天就開始溫養(yǎng)神魂，等到我說停了再停。”花無咎說道：“沒有我的允許，不可直接塑造法器胚胎。”

“是。”

“別瞞著我去問你小紅姐和小綠姐，她們對這一塊不熟，只會亂出主意。”

“嗯。”

“有什么就來問我，這事很關(guān)鍵，不要不好意思。”

“好。”

.......

她說了很多，說到最后，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其實她還想說的，說說陸守道喜歡她這事，說說那晚的誤會，說說自己的心意......但看著少年人的面龐，她又說不出口。

腦子有些亂，師父最后說的話，她還是沒想起來，只是稍微回憶起那聲音的狀態(tài)。

“那個......”

這句話被雨聲蓋過。

她果然是個很糾結(jié)的人。

于是最后，她說：“就這些，沒有了，你回去吧，明天早些過來。”

雨下的有些大了。

陸守道往后退了幾步，說道：“師尊，我走了？”

這句話說的花無咎又有些煩亂。

“嗯，走吧。”

少年人把靈氣制作的屏障留在這里，轉(zhuǎn)身走向雨里。

走了幾步，他停下，轉(zhuǎn)身看向花無咎：

“師尊，明天我會早些過來的。”

“......知道了。”

她看見少年的面孔和雨幕混雜在一起，黑暗正觸摸他的臉龐，靈光照出的影子微微晃動，落在雨水里。

她又看見那身影往更深處走去，站定，轉(zhuǎn)身，看向她：

“師尊，我喜歡你。”

聲音和記憶里師父的聲音一樣，空明，悠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