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是代代出將軍的安府,另一方是四大世家之一的顧家。有如此盛事,怎么可能會平靜的下來。
話說,顧瑾是顧府獨子,卻要出嫁給安家義子。
這顧家和安家在朝中的地位,孰輕孰重,經過這樣一樁婚事,瞎子都可以看得出來。
話說,顧瑾之前乃是無所事事的風流公子,竟應下了這樁荒唐的婚事。
寧愿如女子一般出嫁,也不愿用這家族的勢力,反抗一把,也許會有轉機呢!
話說終究只是話說,沒人知道,這是否就是事實。
有誰會知道,在這背后,顧瑾受了多少辛酸和白眼。安楦又受了多少來自安家和南宮一族如此多冤魂的壓力。
世人只是世人,他們不會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這背后的糾葛與無奈。
七月初三,便是今日
艷陽高照,鼓瑟吹笙。京都內最喧鬧的一刻竟是此時。
安楦不再是往日的素衣白袍,換上了成親時新郎應穿的大紅禮服。堇色玉冠束住了三千青發。胸前的紅花映照著俊美的容顏,格外耀眼,格外妖嬈。可謂風華正茂,氣宇軒昂,集于一身。
胯下騎著一匹棕色寶馬,只見那馬兒同樣抖擻著身段,昂著頭,頂著頭上的紅花,徐徐前行。
身后跟著的是上百人的迎親隊伍,還有一頂大紅轎子。
鼓瑟齊鳴,樂調久久盤旋在所有人的上空,似要將這喜悅的氣氛傳播的更遠。
馬上的安楦,手有些無力的抓著韁繩,明明很是不想,卻仍要舉起雙手,不斷的朝著其他人拱手。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僵了。
到此刻才知道,假裝微笑竟是如此累人。
而此刻,顧瑾正如所有待嫁女子一樣,安安靜靜的坐在銅鏡前,任由丫鬟們為自己整理這里,打扮那里。
許久,外面傳來了迎親的嗩吶聲。
顧瑾不是女子,不用那所謂的鳳冠霞帔,也不要那洞房時用的大紅蓋頭。一根細紅發帶隨意綁住了如墨般的長發。艷麗的紅色綢緞做成了禮服,穿在了身上。
與往日的他相比,少了絲張揚與傲慢,多了分沉默與淡然。
似火的嫁衣閃了眾人的眼,只見屋內那緩緩走來的紅衣男子。
眉角稍稍勾起,眼線畫的細長,本就狹長的桃花眼,此刻更是勾人心魄。雙頰上抹上點點胭脂,盡顯誘人姿態。雙唇更是與嫁衣相襯,如火如霞。
沒有長長的裙擺拖地,沒有璀璨的鳳冠佩戴。就只是簡單的裝扮,卻是妖孽般的容顏。
前來送他的,空無一人。他不用像女子一般,哭哭啼啼。也不想與父母道別。他讓他的爹點了他娘的睡穴,而他爹則陪著他娘。
他同樣無法面對這樣的離開,倒不如只身一人,也好無牽掛。
盡管是如此的冷寂,但誰也無法忘記,七月初三這天,從顧府走出來的紅衣男子,豈是一個“美”字可以形容。
看到安楦時,沒有矯揉造作,反而揚起了微笑。近一步,笑意便深一分。
清澈眼波中流轉的是誰的情真意切。
安楦早已忘卻此刻是什么樣的一種情況,她只知道,顧瑾走來的那一刻,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失了顏色。天地間就好像只此兩人,忘卻呼吸,忘卻了一切的無可奈何與身不由己。
這頭是馬背上癡眼相望的紅衣女子,那頭是驅步走來的紅衣小生。
當日后,兩人回憶起此刻,每每都是相視而笑。
顧瑾之顏,可謂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安楦之貌,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可能這時的他們,都不知道對彼此的感情究竟如何,一個以為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一個以為是為了還債。如果早知道會有糾葛,還會如此對待彼此嗎?
誰都不知,有一種人,一眼便是萬年。有一種情,開始便是覆水難收。
當安楦被顧瑾的容顏所震撼的那一刻,卻不知此時在顧瑾看來,是如此刺眼和可笑。
他笑,笑這世俗的世人。他笑,笑安楦一直以來的自以為是。他笑,笑自己的身不由己。
但他卻忽略了心底見到安楦那一刻的悸動,是美好卻又倉皇的。
顧瑾自從上了花轎,再到落轎,整個人都是失神放空的狀態。
他不知道自己等會該干嘛,不該干嘛。只知道聽到那一聲“送入洞房”之后,才有了一點反應。
那時,所來的賓客終是再也忍不住,都笑出了聲,那笑聲,直達顧瑾和安楦的心里,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在他們眼里,兩人都是大家公子又如何,兩人都是絕美之姿又如何,到最后還不是成了眾人茶余飯后的笑談。
一杯杯的灌酒,一刻刻的等候。
一個在外面,被一次又一次的灌著酒,一個在里面,毫無生氣的靜坐。
一個是心不在焉的敷衍眾人,一個是六神無主的呆望紅簾。
在兩人的心里,都深深的知道,最晚要到明天天明,這一天才算是真正的熬了過去。
當夜幕降臨,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圍繞著缺月,掛在漆黑的天際。天空中的一輪孤月,散發著朦朧又微弱的白光,灑滿了一地的清明,也照在了了前往婚房的紅衣安楦身上。
“吱呀”一聲,門從外面被推開,顧瑾木訥的抬起頭,用那一雙空洞的雙眸看向喝的有些微醉的安楦。
此刻的他,整個人看起來,不再如往日的光彩照人,而是添上了些許頹廢之意
幾縷青發垂在了胸前,有些落寞之感。
顧瑾看在眼里,不知為何,心里卻升起了一絲不舍與心疼。
倏的反應過來,顧瑾都為自己感到可笑。現在這一切,都拜誰所賜。他都害的自己成了別人嗤之以鼻的斷袖之人,竟然還會為他感到心疼,這不是可笑,就只能是自己的可悲了。
安楦低著頭,沉著眸子,走向正坐在床邊的顧瑾。
雙腿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似乎十分艱難。
她看到一身火紅嫁衣的顧瑾就坐在那里,坐在為他們兩人準備的婚床上。
沒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鬧,也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