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獄歷劫法的常規用途,是代為受過,屬于人與鬼之間的互惠互利——
如果那只鬼的死因不是人為操控的話。
至于更激進邪典的用途,則是損人利己,只吃好處、卻不承接惡果。
此刻的姜玄周身縈繞著青幽的氣息,顯然已完成蛻變。
這意味著施術時,他定是避開了抱柱之刑,只在汲取他人色欲之時,成功借助幽冥氣息中蘊含的再生意志,完成了對肉身的重塑。
只是那縷意志獨一無二,姜玄的成功,注定要以接受刑罰的人魈飛灰湮滅為代價。
這等行徑,在修仙體系的修士眼中,雖然略顯狠厲,卻也不過是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
就像大師兄石堅在降鬼之時,從來不會多嘴問一句對方的好壞,而是選擇一拳了之。
但在煉神體系的修士眼中,此等以惡養身的手段,早已突破了修行的底線,實乃邪魔之道、罪大惡極!
......
“姜師弟,想必經此一役后,你我對彼此的行事作風,皆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周明伸手拍了拍姜玄的肩膀,再道:
“你呢,因為根骨所限,才選擇了這條更易突破的修行路徑。
只是這等法門,在正統道門之中,向來是不被認可的,若被他人知曉,最輕也要被廢去修為。
現在,我問你,你會后悔自己的選擇嗎?”
“后悔?”
姜玄看了周明一眼,語氣平淡的像是再聊一些尋常小事:“我只知道,正統修行講求水磨功夫,每個境界的突破都要耗費數十載光陰。
可我最缺的就是時間。”
周明點頭:“不錯,剛來句容時你就跟我說,你一心求道,也想活個八百歲。
可傳統修道,別說八百歲了,就連兩百歲的修士,古往今來又能得見幾人?
若我等循規蹈矩,不過是在等一場注定的死局罷了。”
周明目光如炬,察覺到姜玄顯露于外的欲望波動,又開口道:“五獄歷劫法雖說是取巧之術,倒也讓你這副松散老舊的肉身重煥生機。”
他屈指彈在姜玄腹部,一縷幽光沒入其中,“但你以為這就是盡頭?”
姜玄瞳孔微縮,體內難以操控的腎水之精竟被那道幽光強行壓制。他不動聲色地穩住氣息,抬眼迎上周明意味深長的眼神。
“你靠著幽冥意志重塑肉身,不過是小打小鬧。”周明袖中甩出一卷做舊的古籍,
封皮燙金的“白蓮秘錄”四字在陽光下流轉著祥瑞之氣。
“真正的大道,藏在這香火、氣運之中。”
他指尖拂過書頁,密密麻麻的篆文突然化作青煙騰空,在空中勾勒出神像坐廟宇、信徒虔誠膜拜的幻象。
“汲取信徒愿力,借此推進幾身。”
片刻,青煙勾勒的幻象劇烈扭曲,又化作了道人于地上執掌一國、一步登天之景。
“聚萬人之運,從此平步青云。”
周明將古籍往姜玄懷中一塞,目光灼灼道:“姜師弟,你既有長生之志,且不缺乏賭一把的決心,
可愿與我協手,一人塑金身,做那受人叩拜的神像,納信徒香火入體;另一人掌教務,去當統領教徒的道主,借氣運加速修行?”
他聲音里滿是蠱惑,仿佛那通天之路已在腳下。
姜玄喉頭微動,眼底閃過一絲掙扎。
試過走捷徑帶來的好處后,加速修行的誘惑確實讓他難以拒絕。但多年養成的謹慎習慣,又讓他不得不保持警惕。
“師兄,這白蓮秘術當真如此神妙?”他目光緊緊盯著周明,試圖從對方神情中找出破綻,“再者,你又是如何得到這秘術的?”
周明見狀,非但不惱,反而認真解釋起來。
“翻閱史書,白蓮教的蹤跡最早可追溯至東晉與唐代的宗教雛形。
自南宋白蓮教正式立宗,此后歲月里,每隔十載春秋,又或三五十年的輪回,這片土地上總會重現白蓮教的身影。
難道堂堂數朝,竟無力將這民間教派連根拔除?
實則不然,真正的白蓮教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中,后世興起的諸多分支,不過是心懷不軌的僧道之徒,打著白蓮教義的幌子,行‘借尸還魂’之事罷了。”
周明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姜玄一眼:“其實香火與氣運之道,即便是山野道觀、鄉間神龕,偶爾都能拾得一星半點。
而對于咱們這般傳承千年、有過數位祖師飛升上界的大教而言,更稱不上隱秘。”
姜玄手指摩挲著《白蓮秘錄》古樸的封皮,知道對方是在暗點當初拜師之事存有貓膩,
想了片刻,便認可了這套的說辭。
“師兄既說香火氣運之道淵源已久,那我們若要重立教派,教義總不能照搬那些覆滅的白蓮殘支。”
姜玄頓了頓,目光掃過空中尚未消散的幻象,“畢竟,前人之路都斷在了‘失控’二字上。”
“問得好!”
周明眼中閃過贊賞,催動命魂,于空中繪出全新幻象:教主自大盲目擴張,信徒狂妄沖擊朝堂……
“歷代白蓮教敗在貪心不足上。一心只覺自己的地盤太小、信徒太少,最終被野心蒙蔽了雙眼。”
幻想再作變換,又化作了各類谷物漂浮于空。
“我們的教義,便以‘果腹’為核心。”
“師弟既然很會賺錢,想必購置能夠養活千人的米糧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咱們前期先圈養一個村落,
借助香火氣運快速修行我師父的木椿大法,同時鉆研谷物增收之道,待到學有所成,未必就不能換皮重生,享得正果!”
姜玄盯著空中幻化的谷物,開始盤算事情的可行性。
他的金手指乃是一道連著老家的雙穿門,別說是喂飽千人的糧食,就算把規模擴大十倍、一百倍都沒問題。
甚至就連谷物增收之道,姜玄都有借鑒、搬運的出處。
也是知道他們將要開創的教派雖名為白蓮,但實質內核卻來自五斗米教。姜玄的內心并不抵觸。
稍作沉吟之后,姜玄斟酌著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師兄此計布局深遠,只是不知這教中神像該塑何人?而教主之位又該由誰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