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顏剛踏入警局會議室，就感受到空氣中緊繃的壓力。十幾名刑警圍坐在長桌旁，面色凝重。投影屏幕上顯示著三張現場照片，每具尸體都被擺成一種怪異的跪姿，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像在祈禱。

“祁醫生，這邊。“程望在會議桌盡頭向她招手。他今天穿著深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與平日的散漫形象判若兩人。

祁顏安靜地走到他旁邊的空位坐下，注意到周圍幾名警官投來的好奇目光。她挺直脊背，將筆記本放在桌上，刻意避開那些視線。

“感謝各位準時到場。“局長站在投影前，聲音低沉，“三天內第三起相同手法的謀殺案，媒體已經開始關注。市里要求我們成立專案組，限期兩周破案。“

局長環視一圈，目光落在程望身上：“程望擔任案件主管，他有連環兇殺案的經驗。“然后轉向祁顏，“祁醫生將負責法醫方面的協調工作。“

祁顏微微點頭，余光看到程望嘴角上揚的弧度。她這才明白為什么昨天深夜他會打電話問她今天是否有空來警局——他早就知道她會加入專案組。

“三起案件的受害者表面看毫無關聯，“程望站起來走向投影屏，“但兇手留下了明顯的簽名——特殊的尸體擺放姿勢。“

他切換照片，顯示尸體近景。祁顏注意到每具尸體的手腕上都有細小的針孔，幾乎不可見。

“祁醫生，能分享一下尸檢發現嗎？“程望轉向她。

祁顏站起身，感受到全場的目光瞬間聚焦在自己身上。她輕咳一聲，聲音平穩而清晰：“三名受害者均死于心臟驟停，但毒理檢測顯示體內含有異常高濃度的鉀離子。結合手腕處的針孔，推測是被人為注射過量氯化鉀致死。“

會議室里響起低聲議論。

“此外，“祁顏提高音量，“兇手在死后約兩小時將尸體擺放成現有姿勢。根據尸僵程度和體溫變化，可以精確推斷死亡時間。“

程望接過話：“這意味著兇手有醫學或法醫知識。而且，他需要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處理尸體——不是隨便什么地方都能完成的。“

“宗教狂熱分子？“一名年輕警員提出，“那些姿勢看起來像某種儀式。“

祁顏搖頭：“不，姿勢雖然類似祈禱，但手指的交叉方式不符合任何主要宗教的儀式。更像是...“她停頓了一下，搜索合適的詞匯，“某種醫學姿勢。“

程望眼睛一亮：“手術室！手術前患者會被要求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祁顏與程望對視一眼，兩人幾乎同時意識到——他們面對的可能是個醫療從業者。

會議結束后，程望攔住準備離開的祁顏：“能占用你十分鐘嗎？我想再去看看第一個案發現場。“

“現在？“祁顏看了看表，已經下午六點半。

“現場保留原狀到今晚。“程望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路上你可以看看案件資料。我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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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發現場是城郊一棟廢棄工廠的辦公室。警戒線外，夕陽將破舊的建筑染成血色。祁顏跟著程望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靴子踩在碎石上發出咯吱聲響。

“第一名受害者是名會計，32歲，在一家醫療器械公司工作。“程望一邊開鎖一邊說，“沒有仇家，沒有不良嗜好，典型的普通人。“

門開了，霉味和灰塵撲面而來。祁顏戴上手套，小心地踏入房間。盡管尸體早已移走，但地面仍用粉筆標出了輪廓。

“兇手選擇這里是有原因的。“程望站在窗邊，“偏僻，但交通便利。說明他熟悉這一帶。“

祁顏蹲在尸體輪廓旁，仔細觀察地面：“他不是第一次殺人。“

“怎么說？“

“動作太熟練了。“祁顏指著輪廓的手臂位置，“沒有掙扎痕跡，一擊致命。而且...“她指向墻角，“那里應該有個監控攝像頭，但被提前拆除了。他做了充分準備。“

程望走過來蹲在她旁邊，距離近得能聞到她發絲上淡淡的洗發水香氣：“我們想到一塊去了。但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把尸體擺成那樣？大多數連環殺手要么隱藏尸體，要么展示尸體。這種半儀式化的處理很罕見。“

祁顏沉思片刻：“也許對他有特殊意義。某種...紀念。“

“紀念？“程望挑眉。

“注射死亡通常快速而無痛，幾乎是一種...仁慈的殺戮。“祁顏慢慢站起來，“加上事后的姿勢擺放，更像是完成某種責任后的儀式。“

程望凝視著她，眼中閃爍著驚訝和欣賞：“祁醫生，我不知道你還懂犯罪心理學。“

祁顏別過臉：“只是基本側寫。“

“不，這很精準。“程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你說'仁慈的殺戮'...如果兇手認為自己是在幫他們解脫呢？“

祁顏被他突如其來的接觸驚到，但沒有掙脫：“你是說，安樂死？“

“或者他認為這些人在受苦。“程望松開手，興奮地在房間里踱步，“三名受害者，表面看都很健康，但如果我們遺漏了什么...“

“醫療記錄。“祁顏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需要查他們是否有未公開的疾病。“

程望已經掏出手機：“我馬上讓人去查。“他撥號前停頓了一下，對祁顏露出笑容，“我們配合得不錯，是吧？“

祁顏沒有回答，但心底某個角落不得不承認，程望的跳躍性思維確實補足了她過于線性的思考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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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祁顏剛走進法醫中心，就被主任叫住了。

“祁醫生，專案組的工作還順利嗎？“主任遞給她一杯咖啡，語氣中帶著不尋常的關切。

“按計劃推進。“祁顏簡短回答，不明白為何突然關心這個。

主任猶豫了一下：“程望...是個好警察，但有時行事過于激進。你和他共事，要注意保持專業距離。“

祁顏皺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只是提醒。“主任拍拍她的肩，“畢竟你是我們中心的王牌，不想你卷入不必要的麻煩。“

回到辦公室，祁顏發現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外賣袋，里面是還溫熱的蔬菜三明治和一杯黑咖啡。旁邊紙條上寫著：「通宵查醫療記錄前需要早餐。——CW」

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意外地發現正是她常去那家店的口味。程望是怎么知道的？她從不記得和他一起吃過飯。

手機震動，程望的信息跳出來：「查到了！三名受害者過去兩年都在同一家私立醫院做過體檢，主治醫生是同一個人——陳明遠，心臟科專家。巧合？」

祁顏立刻回復：「太巧合了。需要他們的詳細體檢報告。」

「已經在申請搜查令。中午能來警局一趟嗎？有個發現想讓你看看。」

祁顏回復同意，然后打開電腦調出陳明遠的資料。屏幕上顯示出一張溫和的中年男子面孔，履歷光鮮——名校畢業，多年行醫經驗，無不良記錄。

但當她翻到一頁研究論文時，停住了。論文主題是“終末期患者的心理干預“，作者欄除了陳明遠，還有一個熟悉的名字——李教授。

三個受害者，都和陳明遠的醫院有關；陳明遠又和李教授有合作研究。這不再是巧合，而是明確的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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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會議室里，程望正和幾名警員討論著什么。看到祁顏進來，他立刻迎上前：“來得正好！“

他帶她到白板前，上面貼滿了案件相關的照片和筆記。“看看這個。“他指向一份醫療記錄，“三名受害者的體檢報告都顯示心臟有輕微異常，但都不致命。“

“所以陳明遠可能夸大了他們的病情？“祁顏湊近查看。

“或者...“程望壓低聲音，“他故意造成了那些異常。記得李教授研究的神經藥物嗎？副作用就包括心肌損傷。“

祁顏猛地抬頭：“你認為陳明遠在病人身上試驗那種藥物？“

“然后當副作用出現時，他以'安樂死'的名義除掉他們。“程望的眼中閃爍著憤怒，“完美的閉環——病人死于'心臟病'，沒人會懷疑。“

祁顏搖頭：“這只是推測，沒有實證。“

“所以我們需要搜查他的診所和家。“程望說，“但隊長認為證據不足，拒絕批搜查令。“

兩人陷入沉默。祁顏理解程望的挫敗——直覺告訴她陳明遠確實可疑，但法醫的本能要求確鑿證據。

“有個方法。“她突然說，“如果陳明遠真的給病人注射實驗藥物，醫療廢物中會有痕跡。私立醫院的廢物處理通常是外包的，記錄可能不如公立醫院嚴格。“

程望眼睛一亮：“我們可以查醫療廢物公司的記錄！“

“需要搜查令。“

“不一定。“程望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有個朋友在那家公司工作。“

祁顏皺眉：“這是違規的。“

“但可能是最快的途徑。“程望靠近一步，“有時候，為了正義需要繞點彎路。你明白嗎？“

祁顏與他對視，看到他眼中的堅定。她應該拒絕的，這違反了她一貫遵循的規則。但內心深處，她同樣渴望找出真相。

“只查看記錄，“她最終說，“不拿走任何東西。“

程望的笑容擴大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要一起嗎？“

“不。“祁顏斷然拒絕，“這是你的...非正式調查。“

“好吧。“程望假裝失望地嘆氣，“但如果有發現，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會議結束后，祁顏獨自走向停車場。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想起程望那些游走于規則邊緣的做法，以及自己竟然默許了這種行為。三年前的她絕不會這樣，那時的她堅信規則和程序是唯一準則。

手機震動，是程望發來的消息：「不管明天發現什么，謝謝你愿意相信我。這對我很重要。」

祁顏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最終沒有回復。但當她開車駛出停車場時，嘴角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