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在路上行駛，前段時間的喬遷宴，已經足以讓牧州人知道牧州的新主人是誰。

此時，看著帶著郡主府標志的華貴馬車，更是紛紛避讓。

若若此時只與成年男子膝蓋齊平，在偌大的馬車上，倒只有她能跑的起來。

金玲叮鈴鈴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車廂。

安樂郡主看著小丫頭充滿活力的樣子也很開心，畢竟也是當做童養媳養的，添置首飾自然要帶她一起。

城中最大的首飾鋪名為銀樓，鋪面很大，花樣齊全。

一樓盡是些普通東西，安樂郡主看都不看，直奔二樓。

看著長長的樓梯，裴止還沒等抱人，若若就自己往上邁，小短腿一次一個臺階，慢悠悠的裴止也不急。

“止哥兒，你在二樓逛逛，娘去三樓挑一些大人才能用的首飾，不要亂跑哦！”

裴止點點頭，他的目標也不在三樓。

帶著若若挨個貨架走，挑挑撿撿的跟著的人托盤端著都手酸。

但身后伺候的人不免有些疑惑，這位郡主家的公子似乎眼光不太好，挑出來的都不怎么好看，也不怎么好搭配。

但誰都不敢說出來，這成了可就是大單子了，要是一句話把郡主家的公子惹生氣了，他們至少得去了半條命！

“小哥哥，花花！”若若指向一個海棠發釵。

裴止點點頭，拿起來讓她玩。

逛了一個多時辰，裴止挑挑撿撿的差不多了，點點頭。

就在身后跟著的幾個人松了口氣的時候準備去結賬的時候，裴止攔住他們。

“除了你們的端著的這些，整個二樓的其他東西打包，送到裴府。

動作快些，裝慢了我母親下來你們可就賣不出去了。”

裴止挑出來的有整個二樓的五分之二，都是他覺得配不上小丫頭的。

三樓，安樂郡主笑著點點頭，看著手上的一副紅寶石頭面，還有元寶端著的點翠頭面，滿意的不得了。

“就這些，料子選完衣服趕制好送到裴府，明日去府上給裴三爺量衣即可。

算算多少錢，明日你派人去裴府取錢就是。”

掌柜的退出去，安樂郡主對著鏡子樂呵呵的換頭面。

沒一會，掌柜回來，臉上的笑都燦爛了許多。

“郡主，一共是七萬兩千三百二十一兩六錢，您給七萬兩銀子就行。”

“多少？我這兩套頭面撐死幾千兩，夏衣料子再貴、數量再多最多也不過兩千兩，你這難不成是黑店不成！”

安樂郡主只在裴文越面前是小綿羊，出門在外她代表皇室威嚴，向來是直來直去。

元寶此時也上前。

“整個牧州都是郡主的封地，你這店家莫不是都欺負到郡主的頭上來了不成！”

兩個人怒氣沖沖的質問讓掌柜臉色都白了許多，但還是硬著頭皮過去打開窗又開口。

“最貴的確實是這兩套頭面，但裴小公子買的其他東西太多，清空了大半個二樓……”

打開窗，正好能看見好幾個大箱子被人抬出來，還有兩個年輕女子也跟著。

裴止站在樓下，看到她還擺了擺手。

安樂郡主看著腦子一疼又一疼，走下二樓就看店里的人在端著托盤往回擺。

整個二樓像是被打劫了一樣，什么都不剩。

但一想到自己剛才和掌柜說的話……

更何況已經裝箱了，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不買了的話。

幸好，她還算有錢。

“去，送到裴府，明日一起拿錢。”

“郡主，剛小公子說先不回去，帶著那位小小姐出去逛一圈，就不等您了。”

裴止秉持著用完就扔的原則，拉著人就走了，他對自己母親有多少‘零花錢’還是知道的。

他還買了兩個人，一個是梳頭的、一個是蘇繡繡娘。

“你二人跟著他們回裴府，把東西送到文和院。

護衛分出一個帶路，其他人留在這等母親。”

安排好一切，裴止帶著小丫頭轉身就走。

兩個小孩子走入人群，倒是護衛們完全不擔心。

“哥哥，梨、糖！”

若若人小，但是知道的東西多。

裴止看著梨膏糖，掏出幾文錢買了一塊。

若若吃了糖更安靜了。

只是兩個人走著，一個和裴止差不多大卻比他瘦一些的渾身臟污的丐裝男孩忽然倒地不起。

閉著眼睛的樣子十分痛苦，裴止面無表情，倒是把若若嚇了一跳。

“小哥哥，死……哥哥……”

那雙水汪汪的眸子瞬間涌出淚水，裴止的眼神冷起來，轉身要走就看見人群里又走出來兩個高一些的小乞丐。

“你這人把我弟弟撞成這樣，不賠錢就想走？你家大人呢！把人喊來，賠錢！”

“就是，賠錢！”

這里是鬧市區，周圍還有人看著，裴止直接掏出荷包甩在說話那人身上。

那人被砸的疼了一下，只是拿袋子出來才發現，袋子里除了銅錢還有碎金、碎銀子。

裴止無視周圍人的議論，冷著臉帶著人走，只是還沒走出人群，就又有一個看上去十一二歲的少年攔住他們的路。

還不等裴止說話，他直接跪在地上，對著裴止猛磕好幾個頭。

“公子，我……我認識你，你剛從銀樓出來，但他們不認識，他們不是故意想搶錢的。

只是我們的一個小妹妹生病了，我們急用錢！我們把錢還給您，您饒了他們三個的命吧，他們腦子不好，都是蠢貨的！

我、我這兒只有十幾文了，都賠給您！”

那兩個乞丐站在原地傻住了，躺在地上那個小乞丐也不裝了，馬上爬起來。

他們聽明白了，他們好像惹到不該惹的人了。

裴止冷眼看著他們，完全無動于衷。

一個乞丐的死，他不放在眼里，被乞丐拿過的錢袋子他也不會再碰。

只是繞開他剛要走，就感覺到拉力。

轉頭，就看小丫頭看著趴在地上的乞丐頭，還是淚眼汪汪的。

“生病、痛痛，脖子痛，肚肚痛……”

經過這段時間，若若已經被裴止鍛煉的有需求可以表達出來了。

裴止看著那充滿祈求的小臉，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我叫張三，上面兩個哥哥和父母都被海盜殺了，我奶奶也受不了打擊死了，我就成乞丐了。”

“你說的那個生病的人，生的是什么病？”

“風寒、還有餓的，我們請了一個大夫，但是大夫只給了一貼藥，還是送給我們的……”

“帶路。”

三個小乞丐嘚嘚瑟瑟的帶著裴止走，先是去了城外貼邊開的一個老大夫的醫館，帶上人去城外。

看著搭的四處漏風的棚子，還有一地不知道哪里撿來的破被子，裴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在一堆被子中間，一個小小的人躺在那，渾身燒的通紅。

瘦瘦小小的，看著只有五歲，如果不是張三說她七歲了，裴止壓根不會相信。

幸好有常備治風寒的藥，大夫帶了兩貼來，先熬上。

張三不會熬藥，裴止一個喝慣了藥的人在旁邊指導。

“小火、慢慢扇。”

“好的！謝謝……謝謝裴公子。”

張三靦腆的低頭，他不太跟人對視，但看過他眼睛的人，都不會忘記那雙晶亮的眼睛。

熬藥費時間，這段時間中，這個破棚子里來來往往了至少上百個小乞丐。

多數是六歲到九歲的，像張三這樣的大一些的乞丐頭頭王很少。

“城里這么多乞丐，之前的知州不管嗎？”

“管過，那時候乞丐都有人控制著，打斷腿、挖眼睛的全都有，就為了多要點錢。

上一任知州把城里的干這事兒的人全處死了，但乞丐太多了，沒處安置……

再加上城里誰家丟孩子、還有海盜作亂殺了爹娘的，太多了，管不過來。”

裴止想了想，前兩天似乎確實聽見了他爹要造船打海盜的事情。

但造船貴的要命，打海盜也要搭人命，這事兒還是商議階段。

“那城里的乞丐現在大概有多少？”

“不清楚，但二百往上肯定有，還有些小股乞丐流竄在各個城鎮之間，有時候會來城里。”

忽然，一隊騎著馬的裴府護衛來到棚口。

“小公子，您怎么在這兒？暗衛說您被乞丐訛了，還跟乞丐離開了，可快要嚇死郡主娘娘了。”

張三等人一聽這話，汗毛都豎起來了，哆哆嗦嗦的圍在一起，顯然是怕的不行。

裴止站起來帶著人走出去。

“就是他們訛本公子，城里所有乞丐，除了生病的都抓起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把他們丟去城外裴府的田里做農活，只準給一半工錢，做滿兩個月才能放人。”

聽到前半段，張三等人都快嚇死了。

但聽完，他瞬間明白裴止的意思，心中發出一股由衷的感謝。

張三第一次覺得，牧州換個新主人是一件好事！

裴止回去的路上抱著小丫頭，看著衣擺和鞋上沾的泥土，眉頭皺的死緊。

“若若，小哥哥給你建個大院子怎么樣？院子里有小豬、小雞、小魚……

還有葡萄架、花圃、甜瓜地……還有二三百個人陪你玩，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