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十五分，李巖用鑰匙輕輕轉動門鎖，生怕吵醒已經熟睡的女兒。

推開門，卻意外發現客廳里亮著一盞暖黃色的落地燈。

林小柔蜷縮在沙發上，手里捧著本翻開的書，頭卻已經歪向一側，呼吸均勻而綿長。

李巖輕手輕腳地關上門，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林小柔身上。

她穿著件寬松的米色家居服，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鎖骨處一小片白皙的肌膚。

散落的發絲垂在臉頰旁，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茶幾上放著一碗蓋著保鮮膜的皮蛋瘦肉粥，旁邊還有一小碟腌蘿卜。

“還沒睡？”李巖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林小柔猛地驚醒，書從膝蓋上滑落到地毯上。

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在看到李巖的瞬間，臉上閃過一絲李巖讀不懂的復雜表情。

“你回來了。”

她迅速坐直身體，攏了攏散亂的頭發，“丫丫非要等你，哄了好久才睡著。”

李巖脫下西裝外套掛在衣帽架上，領帶早已被他扯松。“不是讓你別等我的嗎？”

“丫丫不肯睡，我也睡不著。”

林小柔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家居服下擺隨著動作向上滑去，露出一截纖細的腰肢，“餓了吧？我去把粥熱一下。”

李巖的目光在那抹白皙上停留了一秒，隨即移開。

“不用麻煩了，我隨便吃點就行。”

“都熱了三回了，再熱就不好吃了。”

林小柔已經端起碗走向廚房，“你先去換衣服吧，馬上就好。”

李巖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進廚房的背影。

自從那晚之后，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像隔了千山萬水。

林小柔表現得太過自然，自然到讓他懷疑那晚是不是自己的一場夢。

廚房里傳來微波爐運轉的聲音，李巖搖搖頭，走向自己的臥室。

推開門，他愣住了——床上整齊地鋪著新換的床單被罩，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和兩片解酒藥。

這是林小柔的習慣，每次他應酬晚歸，總能在床頭找到這兩樣東西。

換好家居服回到客廳時，林小柔已經把熱好的粥放在餐桌上，旁邊還配了一小碗紫菜湯。

“快吃吧。”她坐在對面，雙手托腮看著他，“今天直播我看了，那個新環節很棒。”

李巖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溫度剛好，咸淡適中，米粒熬得軟爛卻不失嚼勁。

“還行吧，臨時想的對策。”

“丫丫可驕傲了，一直跟幼兒園老師說‘我爸爸的節目最厲害’。”

林小柔笑著說，眼睛彎成兩道月牙，“你不知道，她今天畫了一幅畫，非要我拍照發給你。”

李巖掏出手機，點開林小柔發來的照片——丫丫舉著一幅蠟筆畫，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我愛爸爸”。

旁邊畫了三個火柴人，最高的那個胸前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領帶。

李巖盯著那幅畫，喉嚨突然有些發緊。

“對了，”林小柔突然站起身，打破了這微妙的氛圍，“我剛給你放了洗澡水，現在溫度應該剛剛好。”

李巖抬頭看她：“你不用這樣…”

“哪樣？”林小柔歪著頭反問，表情無辜得讓李巖說不出后面的話。

“…謝謝。”他最終只是這樣說道。

浴室里水汽氤氳，浴缸邊緣搭著一條干凈毛巾，旁邊的小凳子上整齊地疊放著換洗衣物。

李巖伸手試了試水溫，剛好是他喜歡的偏熱溫度。

他脫掉衣服，將自己浸入水中，溫熱的水流瞬間包裹住他疲憊的身體，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閉上眼睛，今天發生的一切在腦海中閃回——“媽媽幫”的惡意攻擊、主播們的背叛、團隊的慌亂、最后那個力挽狂瀾的決策…

還有現在，這個為他留著燈、熱著粥、放著洗澡水的女人。

他們之間到底算什么？

雇主與保姆？

朋友？

還是那晚之后更復雜的關系？

李巖捧起一捧水潑在臉上，試圖沖走這些紛亂的思緒。

半小時后，李巖穿著睡袍走出浴室，發梢還滴著水。

客廳里，林小柔正在收拾餐桌，聽到聲音轉過頭來。

“洗好了？”她問道，目光在他滴水的頭發上停留了一秒，“怎么不擦干？會感冒的。”

沒等李巖回答，她已經走進浴室，拿出一條干毛巾遞給他。

“低頭。”

李巖愣了一下，還是順從地低下頭。

林小柔踮起腳尖，用毛巾輕輕包裹住他的頭發，動作輕柔地擦拭著。

她的指尖偶爾擦過他的耳廓，帶來一陣微妙的觸電感。

“我自己來就行。”李巖伸手想接過毛巾，卻不小心握住了林小柔的手腕。

兩人同時僵住了。

林小柔的皮膚很涼，手腕纖細得仿佛他稍一用力就會折斷。

李巖能感覺到她的脈搏在他掌心下快速跳動，一下一下，像受驚的小鳥。

“你…這段時間很累吧？”

林小柔率先打破沉默，抽回手，聲音有些不穩，“要不要我幫你按按？”

李巖抬頭看她，發現她的耳尖已經紅透了。

“你會按摩？”

“會不會，試試不就知道了？”

林小柔揚起下巴，挑釁似的看著他，但閃爍的眼神出賣了她的緊張。

李巖輕笑一聲：“那就試試吧。”

他走向沙發坐下，林小柔繞到他身后，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起初她的動作有些生澀，但很快找到了節奏，拇指精準地按壓在他緊繃的肌肉上。

“嗯…”李巖不自覺地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你學過？”

身后的人動作頓了一下。“這還用學嗎？不是有手就會。”

李巖勾起嘴角：“撒謊。你按得太專業了。”

沉默了幾秒，林小柔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輕得幾乎聽不見：“…以前為了前夫學的。他打游戲總喊肩膀疼。”

李巖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突然轉身，抓住林小柔的手腕：“別按了。”

林小柔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圓圓的。

“弄疼你了？”

“不是。”李巖松開手，聲音低沉，“我不想你因為想起不開心的事而給我按摩。”

林小柔的表情軟了下來，她繞到沙發前，跪坐在李巖面前的地毯上，仰頭看著他。

“都過去了。”她輕聲說，“現在我只想讓你舒服一點。”

她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出一種透明的琥珀色，李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空氣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無聲地流動，拉扯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繼續嗎？”林小柔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李巖從未聽過的柔軟。

李巖點點頭，重新轉過身去。

這一次，林小柔的手直接貼上了他的后頸，沒有隔著睡衣。

她的掌心溫熱，指腹帶著薄繭，沿著他的脊椎緩緩下移。

“你這里特別僵硬。”她小聲說，呼吸噴在他的耳后，激起一片細小的戰栗，“平時坐太久了吧？”

李巖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手指在他背上舞蹈。

疼痛與舒適交織，一種奇異的放松感逐漸蔓延至全身。

他從未想過林小柔的手會有這樣的魔力，能將他連日來的疲憊一點點揉散。

“李巖。”

林小柔突然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那天的事…你真的后悔嗎？”

李巖的身體僵住了。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過身，面對著她。

林小柔跪坐在地毯上，仰著臉看他，眼睛里盛滿了復雜的情緒——期待、害怕、猶豫，還有一絲李巖讀不懂的東西。

“我不后悔。”他最終說道，聲音低沉而堅定，“但我擔心你后悔。”

林小柔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微微搖頭：“我說過的，我是自愿的。”

“那為什么這幾天…”

李巖伸手，輕輕拂開她臉頰旁的一縷頭發，“為什么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

林小柔垂下眼睛，長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她誠實地說，“我怕你覺得我…別有用心。”

李巖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俯身，額頭抵住她的。“傻瓜。”

這個距離，他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