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的彩繪圍墻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

李巖站在門口，看著小丫像只歡快的小鳥一樣撲進他懷里。

“爸爸！我今天畫了大象！”

小丫興奮地揮舞著一張畫紙，上面是幾團難以辨認的彩色線條。

“丫丫真棒！”

李巖蹲下身，把女兒抱起來，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兒童洗發水香味。

“我們回家做好吃的好不好？”

“想吃魚魚！”小丫眨著大眼睛，小手揪住李巖的衣領。

“正好爸爸今天釣到了大魚。”李巖笑著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想起水桶里那條還在撲騰的鯉魚。

回家的路上，小丫蹦蹦跳跳很是興奮。

“爸爸看！大狗狗！”

“哇，紅色的車車！”

李巖一手牽著著女兒，一手提著漁具和水桶，心里涌起一股久違的平靜。

出租屋的樓道依舊昏暗，但今天李巖的腳步輕快了許多。

他剛掏出鑰匙，隔壁的王大媽就推開了門。

“小李啊，聽說你離婚了？”

王大媽眼睛滴溜溜地轉，目光在李巖和小丫身上來回掃視，“哎喲，這么小的孩子沒媽可怎么行...”

“王大媽，我們挺好的。”李巖打斷她，把小丫往懷里摟了摟。

“小丫，叫奶奶。”

“奶奶好！”小丫乖巧地喊了一聲，卻把臉埋進了李巖的肩膀。

“丫丫好，小李，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開口，別跟你大媽客氣。”

“好的，王大媽。”

關上門，李巖長舒一口氣。

他把水桶放進廚房，小丫已經迫不及待地搬來小板凳要“看魚魚”。

“小心別弄濕衣服。”

李巖把鯉魚撈出來放在案板上，魚尾拍打著臺面，濺起幾滴水花，惹得小丫咯咯直笑。

廚房很快飄起魚香。

李巖熟練地去鱗、剖腹，將魚肉切成薄片。

小丫在旁邊“幫忙”遞調料，其實大部分都撒在了臺面上。

“爸爸，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呀？”

小丫突然問道，小手捏著一粒花椒玩。

李巖的手頓了一下，菜刀在案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媽媽...去很遠的地方工作了。”

他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以后就爸爸陪小丫，好不好？”

“哦...”小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注意力很快被鍋里“滋滋”作響的魚片吸引，“好香呀！”

晚餐時，小丫坐在兒童椅上，用她的小勺子努力對付碗里的魚肉。

李巖耐心地挑出魚刺，把嫩白的肉塊放進女兒碗里。

看著小丫吃得滿嘴油光的樣子，他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爸爸也吃！”小丫突然舉起勺子，上面戳著一塊顫巍巍的魚肉。

李巖湊過去一口吃掉，夸張地咀嚼：“嗯！小丫給的魚最好吃！”

飯后，小丫坐在地毯上擺弄積木，李巖收拾著碗筷。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帶，灰塵在光線中緩緩舞動。

這樣平凡的時刻，卻讓李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正當他彎腰擦桌子時，手機突然響了。

屏幕上顯示“林曉梅”三個字。

“喂？”李巖接起電話，聽見那頭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李...李先生，”林曉梅的聲音有些猶豫，“請問您今天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家務嗎？”

李巖直起身，看了眼已經被他收拾得差不多的廚房：“你...很需要工作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嗯。”

林曉梅的聲音低了下去，“小輝...我兒子，他需要做個小手術。我在湊錢。”

李巖心頭一緊。

他想起昨天林曉梅手腕上的疤痕，還有她干活時那種近乎拼命的專注。

“那你現在過來吧，我這兒...還有些活。”

掛斷電話，李巖看著已經整潔的房間，突然有些后悔。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堆待洗的窗簾上。

二十分鐘后，門鈴響了。

李巖開門時，一陣淡雅的梔子花香撲面而來。

今天的林曉梅換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頭發整齊地扎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化了淡妝，嘴唇是自然的粉紅色，比昨天精神了許多。

“請進。”

李巖側身讓開，注意到林曉梅手里提著一個小布袋，“這是？”

“給小丫帶了個小玩具。”林曉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看到客廳里有恐龍圖畫，猜她可能喜歡。”

李巖心頭一暖。

小丫聽到動靜，從積木堆里抬起頭，好奇地打量著陌生人。

“小丫，這是林阿姨。”李巖介紹道。

“阿姨好！”小丫甜甜地叫了一聲，目光卻黏在林曉梅手中的袋子上。

林曉梅蹲下身，從袋子里拿出一個手工縫制的布偶恐龍：“送給你，喜歡嗎？”

小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接過恐龍緊緊抱在懷里：“謝謝阿姨！它好軟呀！”

李巖看著這一幕，喉嚨突然有些發緊。

趙莉莉從來不會記得給小丫帶禮物，更別說是親手做的。

“窗簾在那邊。”他指了指角落，轉移話題，“需要幫忙拆下來嗎？”

“不用，我來就好。”

林曉梅利落地卷起袖子，露出纖細卻結實的手臂。

她動作麻利地拆下窗簾，又環顧四周，“還有別的需要洗的嗎？沙發套？”

李巖搖搖頭：“今天就這些吧。你先忙，我去陪小丫。”

客廳里，小丫正興奮地向她的新恐龍介紹每一塊積木。

李巖坐在她身邊，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隨著林曉梅的身影。

她干活時有種特別的韻律，每個動作都精準高效，沒有一絲多余。

“爸爸，阿姨好漂亮。”小丫突然湊到李巖耳邊小聲說。

李巖輕咳一聲，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專心玩你的積木。”

一個小時后，林曉梅不僅洗好了窗簾，還把客廳的地板拖得發亮，甚至清理了李巖都沒注意到的窗軌縫隙。

她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頰泛著健康的紅暈。

“喝口水吧。”李巖遞上一杯溫水。

“謝謝。”

林曉梅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間擦過李巖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輕輕掠過。

“你兒子...手術需要很多錢嗎？”李巖試探地問。

林曉梅的眼神黯了一下：“腺樣體肥大，影響呼吸了。醫保能報一部分，但自費藥和護理費...”

她沒說完，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李巖從錢包里抽出三張百元鈔票：“給，今天的報酬。”

林曉梅接過錢，手指微微發抖：“太多了，這些活不值...”

“值。”李巖打斷她，“你的勞動很值錢。”

林曉梅抬起頭，眼睛里閃爍著李巖讀不懂的光芒。

就在這時，小丫抱著恐龍跑過來，一把抱住林曉梅的腿：“阿姨陪我玩！”

林曉梅愣了一下，隨即蹲下身平視小丫：“好呀，你想玩什么？”

“恐龍大戰怪獸！”小丫興奮地宣布。

李巖看著林曉梅耐心地陪小丫玩起幼稚的游戲，心里某個角落悄悄融化了。

趙莉莉從來不會這樣陪小丫玩，她總是嫌孩子吵鬧，要么刷手機要么約朋友出去。

手機震動了一下，銀行通知顯示入賬600元。

李巖看著屏幕，突然有了個想法。

“林曉梅，”他開口道，“你明天有空嗎？我想請你幫我照顧小丫一天。”

林曉梅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信任我？”

“小丫很喜歡你。”李巖笑了笑，“而且我需要去處理些工作上的事。”

“好。”林曉梅點點頭，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我很樂意。”

送林曉梅出門時，夜色已深。

樓道里的感應燈忽明忽暗，照在她清秀的側臉上。

“明天見。”她輕聲說，轉身走入夜色中。

李巖站在門口，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

回到屋里，小丫已經抱著新恐龍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甜甜的笑。

他輕輕抱起女兒，把她放進小床，掖好被角。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